第三十一章 来自山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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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厢房,鹤明焰道:“从忆,我以前总担心这问妖的场景会吓着你,故从来不让你看见。既然你已决心要历练,今日你便同我一道吧。” 鹤明焰一边说,一边燃起油灯,往里洒入若干粉末。 霎时间,厢房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忆闻着那味道,总觉得好生熟悉,竟有些站立不稳,疲倦非常。 鹤明焰递给从忆一块黑布,道:“捂住口鼻。” 从忆晕晕乎乎的照做了。那黑布上不知提前加了什么药物,另有一股冰凉幽香,让从忆顿时清醒了不少。 鹤明焰见从忆两眼明亮了些,便道:“接下来,我要轻拍这张家少爷的头顶百会xue,将他体内的妖物分离开来。” 从忆心道:那蜷缩着的便是张家少爷?他仍是个人?可体内妖物又是怎么回事? 同时,从忆见着那人油腻肮脏的乱发,实在不愿师尊将白净修长的手按到这么污糟糟的地方,忙道:“师尊,可否由徒儿试着来拍?” 鹤明焰停了停,道:“恐怕有些难……不过,你若想试试,也可。若是不成,不必气恼。” 从忆点点头,手中轻轻运力,向那人头顶拍去,“啪嗒”一声。 张家少爷““嗷”了一声,吐出半颗红色丹药,接着就砰然倒地,也不知是死死活。 少顷,那丹药嘶嘶作响,从中幻化出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 袅袅青烟中,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鹤明焰,平淡笑道:“先生,昆仑山下一别,已有数年。” 鹤明焰掀开斗篷,露出戴着面具的脸,道:“不过几年……你竟已神魂俱灭,只留下这缕残念。” 少年面色并无甚变化,道:“鹤先生,在这缕残念消失前,还能得见先生一面,也算是我的幸运了。” 鹤明焰声音中隐有不忍,道:“这张家少爷,便是让你当年离了昆仑的理由?为何如今会是这般模样?” 提及此处,少年脸色方才有了些表情,似哭似笑道:“……有劳鹤先生自行查看吧……” 话音刚落,少年原本就缥缈模糊的身形直接消失了,从那半颗丹药中,化出栩栩如生的一幕幕场景。 鹤明焰对从忆轻声道:“从忆,方才这人吐出来的,是土蝼的妖丹,现下你看到的,是妖丹中中留下的景象。” 从忆心中暗暗吃惊道:为何土蝼的妖丹,会在人的体内? 但此时他也不便多问,只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观看起来。 只见青山巍峨,云雾缥缈。 满目青翠中,一清秀少年,从沉睡中渐渐醒来。 他奔到溪边,借着倒影,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人形的身体。 远远的,走来一着黑袍,戴面具之人。 少年望着那人,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微笑:“鹤先生,我已修成人形了。” 那人微颔首道:“日后,若要离开这昆仑山,切记妖王有令,不可害人,不可无故伤人。” 少年点点头,咯咯笑着,跃入林间,与羊群嬉戏起来。 那日,天气晴好,少年同往日一样,来到山脚,闲坐溪边,两脚踏入水中玩耍,再次远远听见,水中似有人呼救。 少年自水面上跃起落下,从水中捞出一位溺水的公子。 这之前,少年也曾在山脚救起过不少人。有失足的樵夫,有迷路的猎人。少年也是从这些人口中,渐渐知道了山外的世界是怎样的。但从未有一人,有今日这溺水的公子这般好看。 公子苏醒之后,自称姓张,为了采集昆仑山中的奇药来到此处,不慎落水,多亏少年出手相救。少年见张公子举止有礼,谈吐儒雅,更是心生好感。 但这张公子,虽是彬彬有礼,眉宇间却有哀愁之色。 少年便问,公子是有何事烦扰。 张公子见少年唇红齿白,清秀白皙,也生出几分怜爱之意,便将心中难处一一说来。 原来,张家生意失利,眼看着已到了要变卖祖业这一步了。张公子身为家中长子,听闻昆仑山中有珍奇的萆荔草,可以治心疾,便想要搏一搏,或许能凭此药草,还清家中债务。 少年满心困惑,又缠着张公子问了许久,方才明白,什么是生意,为何会有债务。 少年摇摇头,道:“张公子,如今这山中已经没有萆荔草了。” 张公子眼底全是失望:“既如此,我张家怕是真要就此没落了。” 见着张公子这幅模样,少年忙问,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帮助张家的“生意”。 张公子苦笑道:“怕是只有知晓未来这等通天之术,才可救得我家。” 少年挠挠头:“知晓未来?若是能提前知道,何时有大风,何时有大雨,是否算作知晓未来?” 张公子眼中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这个自然算是。若是有此等本领,便可提前屯下防寒衣物,或是遮雨用具,只要方法等当,必定能赚到钱。只是,哪有人有此等本事啊!” 少年眨眨眼,笑容里全是天真:“我可以啊!明日,次月,来年的气候,我都可以知道啊。” 张公子自是不信,少年便指指太阳,道:“半个时辰后,山中会有大雨。一个时辰后,雨会停,同时狂风大作,直到入夜。” 果然,一切皆如少年所言。 张公子又惊又喜,自此对这少年亲和有加,又称自己落水时不慎受了伤,需要留在山中静养。少年不疑有他,尽心竭力照顾张公子,日日为他摘来野果,送来泉水,捕来野味。而张公子,也故意做出些亲昵举动,扰得少年心动不已。 如此不过数日,张公子握住少年的手,深情款款,求少年与自己同回张府。 这甚少与人类接触的少年,哪里想得到其他,连笑容都不会掩饰,欢欢喜喜的拜别了大山,只草草写了封信,绑在飞鸟上,送与了鹤明焰。 就这样,张公子将少年带回了府,收做了不明不白的“房里人”。 夜里,张公子与少年颈项缠绵,欢爱无度。 白日,少年便将未来的气象一一说与张公子,再由张公子细细运筹帷幄。 再后来,正如张员外所说,张员外真正动了心思,要把少年留在府上,决定收他做养子。 那日,外面下着着瓢泼大雨,张府的厅堂仍是觥筹交错,沸沸扬扬。 原来是张员外大设家宴,庆贺将少年写入族谱。 少年从未如此开心过,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渐渐两眼通红,倒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变回了原形。 一时间,屋里惊叫连连,众人不顾雨势,纷纷逃出门外,跑动时连杯盘碗盏都扫落一地。 最后,屋里只剩下张员外,张公子和大太太。 大太太颤着声质问张公子,那是何物。 张公子看着地上那只山羊,满眼惊惧,不敢回答。 他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当然不是。 在那荒野大山里,平白无故的蹦出一位这么娇嫩的少年,无父无母,从不提过去,不问将来,还能预知天气,且从无纰漏。 任是谁,都会怀疑吧。 然而……拥抱着少年柔软的身体,享用着少年带来的财富,这一点点的不合理,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员外打量了土蝼一番,满脸嫌恶道:“原来是只羊妖!赶紧绑了扔出去!还好今天现了原型,否则就这么藏在府上,不知道要造出多少孽!” 张公子微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大太太镇定了些,道:“老爷,且慢。你可想仔细了,咱府上这三年来的发达,是不是借了这妖物的妖力?就这么扔出去……咱们张府的运势,会不会就断了?” 张员外忙道:“夫人提醒的对!可是,不扔出去,难道,还要把这妖物养在府上?” 大太太看了看儿子,道:“我小时候,听过一个传闻,说是妖物都会结出妖丹。如果人服了那妖丹,不但能益寿延年,还能继承那妖物的妖力。” 张员外和张公子,听了此话,无不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正说着,外面一道闪电霹过天空,电光正照在三人脸上。 三人脸上那神色,看着比妖物还邪气。 张员外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只羊,喃喃道:“反正……那现在不过是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