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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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冷汗,昨晚被子盖得太厚了,换薄的盖又有些冷,只好将就。将就着起床,等清晨的冷空气把上半身汗水熨干,然后才起床,做好准备去上学。 曾在网络上刷到这样一个问题,想必很多人也看过,说是如果现在让你待在一个装满整个宇宙知识的图书馆一万年,食物等基本生存需求无忧,但图书馆中心有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你待很久之后出来仍然是现在的样子,问你是否愿意。这个问题似乎是说知识和未知的对立,古老的议题,但真的有人会拒绝图书馆的那个“如果”吗?我想到了那一万年的重复。也许学习新的知识不算重复,可是翻阅书页、读书的姿势、人类有限的语言和思维能力,这些是重复的,最终引导我无法忍受一万年的漫长、冲向黑洞。然而人大脑对时间的感知很容易改变,不是能用刻度尺去量化的,我很有可能习惯了那一万年,就如现在的一瞬。现代社会的时间流速太快了,快得我连当下也抓不住。 我不敢计算,这是我多少次路过这条小道,多少次呼吸饱含二氧化碳的清晨空气。空气清新得我鼻腔疼,要裂开似的。是我看这条道路还不够仔细吗?或许我该了解土木工程和城市规划的知识,这样我就能切身体会到它们的无聊,意识到我的重复。因为我实在想逃离无聊和重复,我从别的地方认识的他们,现在遇到其他情况也会忍不住猜想,该不该逃离这里?安全的环境,哪也没有,即现在睁开眼睛看到的世界。 等来了首班车,我投币,找个合适的靠窗位置坐下,点开回忆的随机播放,等待,然后下车。其实车窗风景并不是完全没映入眼里,和我一样有目的地的学生、上班族,清早出来买菜的人,洁净的城市街道,热气蒸腾的早餐铺,门户紧闭的服装店等其他店铺,要我想我马上就能想一个出来,五金店开在红绿灯后的拐角处,走两步有一个垃圾桶。但是它们都像水一样流去了,留下湿漉漉的掌心,显示水曾经来过,或者是像沙砾一样,攀附在指肚上,需要搓一搓才能干净。 我到底存不存在于当下,还是只是信息的管道,在意识到这些无意识痕迹的时候,已经无法确信了。但我现在可以不用狼狈地捕捉这些,课前的早自习有要完成的任务。 终于捱到第一节课结束,我可以回归到我的王国。我拿出了从昨晚就一直揣在兜里的一只兔子,想和他分享,不对,是质问,可是,我凭什么质问他?问询,过于正式,玩笑,有些轻浮,无论什么都没有理由。既然如此,就当作普通闲聊去对待吧。只是,我和别人聊天,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是腆着副讨好的脸低声下气和别人商量,主动去说,更显拘束。 “喂、喂。” 他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子上,难得是独自一人的光景,因为他常常和朋友在一起活动。我走到他旁边,尝试吸引他的注意力。 “干嘛?” 他侧过头来,饶有趣味的样子。 “你昨晚去哪了?” 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不该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的反应也正如常人所料,是听到莫名其妙问题的表情。 “哈?你知道这个干嘛?” “就,随便问问。” 我只是在证明那不是重复,我只是在证明那不是重复,只是证明。我在心里默念,给自己鼓气。我现在肯定紧张得两颊通红,就像被打了两巴掌。 “唔,哪也没去,在家里写作业。” “哦、哦噢噢噢。” 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原来是乖孩子嘛。 “写了一半不会,就出去玩了。” 经不住夸。 “是嘛。” “没有了。” “哦哦。” “等等,为什么问我这个?” “随便问的啊。” 我猜到他夸张的感到疑惑的表情,不管他接下来会如何,我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这真的太怪异太不合常理了,我触犯了禁忌条例,再呆下去我会变成非人的怪物。我回到座位上,假装镇静地找本随便什么资料来看,写写画画,看是看进去了,不代表没反复回放刚才的诡异对话,经过一番拉片之后我得到了答案:我没得到答案。 这一切就好像我是个青春疼痛的单恋女主角,并且非常滑稽。我的那些行为模式,尤其是语无伦次,和那种角色一模一样,仿佛我脑子里装了一整个单恋女主角模板,因为我上了太多网看了太多。可是,要过多久才能意识到自己是量产的机器?我是从网络海选出来的种子选手,海选、种子、选手、评委、发言、网络、互联网、网络、海选,这些元素在脑海中旋转,不敢说出那个意义的答案吗?不敢触碰荏弱的个人主义自尊心吗?除了独特与“我”与“自以为的独特”,再没有其他防御本能可供敌人激活了,我的识别系统轻轻松松就崩溃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人对话,还是在和欲望对话,可我不就是为了确认这点才找他的吗,但我给自己充气的方式太拙劣,一戳就爆了,原来我是临阵脱逃。 没事,还有很多机会,我安慰自己道,尽量不让写字的手抖得厉害。 4月9日 黑猫用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愤怒。此处用的代词“她”正好说明了是怎样的方式,她一屁股坐在稿纸上,不让作家下笔。你以为这样就能制裁我。作家被气笑了,重新抽了一张空白的稿纸,黑猫听懂了他的话,扑向新的那张纸。别闹。作家想放弃新纸,又转回旧的阵地,而黑猫更快,一时间不知道谁遛谁。好吧好吧,你想怎样。作家很快就丢盔弃甲双手投降了。黑猫说,那你写我。作家说,不错的主意,可是我不了解你。黑猫说,那不重要,姑且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