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昌宁公主
沈霏跟着她的哥哥来到建康城里数一数二的茶楼——兴瑞茶馆。 这座茶馆位于建康城火车站对面。他们俩到达目的地时正值一辆很长的货车驶离,站台上与四周空荡荡的,充斥着一种喧嚣过后的寂静。 沈霏先下车进入茶馆,这间茶馆三面大敞,大厅里面放了十几张红漆方桌跟几十张同色系板凳。 正值午后,人不多,大厅里面寥寥几个茶客,清静极了。跑堂的闲得在柜台里打瞌睡,伺候人的伙计也都懒懒散散的在一旁闲坐着。 她先是各点了一杯绿茶和一杯菊花茶,接着上了二楼坐在靠窗角落的位置,等待着吴缪繁的到来。 等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她的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我说meimei啊,咋们用得着这么谨慎?”吴缪繁边说边要摘掉头顶上的帽子。 沈霏停住盏茶的动作,示意他把帽子戴在头上,“吴家人在韩家人的地盘上怎能不谨慎?”说完轻轻吹了吹拿在手里的茶。 “行行行,你说的都在理。不过我今日找你来,想问问你,若是韩家与皇家联姻不成,这苦差事是不是就落在我这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身上。”说完吴缪繁还弹了弹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着沉在杯底的茶叶,沈霏看着杯中映衬出的脸庞。想起父亲在她与哥哥回国后,单独召见她,要求她隐瞒身份接近韩家人,探取两家人联姻背后究竟达成什么协议,这对于一个年仅18岁的姑娘,这件事真的如水中捞月一般。现在好了,联姻取消了,她也没有理由蓄意接近韩家人,徒增自己的烦恼了。 吴缪繁看着自家meimei,好似神游天外。不耐地催促着她:“吴缪星,你说父亲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我怎么会知道父亲的想法!”沈霏回过神,又听到对面人吐出一句“父亲,要你继续先前的计划。” 沈霏仿佛遭到雷击,内心起着一阵轻微的颤动。她有些嫉妒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五岁,还有些天真的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独苗的身份,父亲只会要求自己干那些脏活儿,就像在国外时那样。 “你怎么不早说,还有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沈霏质问吴缪繁。“是父亲派来的手下要我转告你的。”他感到meimei的怒火,不由得示意她压低声音。 父亲是什么意思,平常消息都是直接告诉自己的,这次为什么那些人找上哥哥,难道这是父亲给自己的警告——要为自己办事不利,这么久了还得不到一点儿有用的消息。越想越怕,沈霏颤动得厉害,牙齿也碰得嗒嗒作响。缓了会儿,被压制的理智说话了: “父亲让我接着调查。哥哥,只是这两件事么?还是……” 吴缪繁瞄着她苍白的脸色,点点头。两人沉默了片刻。他张张嘴还是想问:父亲究竟让她做些什么?自己若是能帮上忙实在是再好不过。身为她的哥哥,要学会依靠他。 可这些话,还没说的出口。就看到她起身离去。 看着沈霏离去的背影,他自己心里也不痛快,自从回国后,感觉meimei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老头子让meimei做的那些事儿,他也有所耳闻,若自己插手,难保老头子作妖。他将茶盏一扣,静默的,坐了许久。 …… 离圣和旅社不远处的教堂内,与往常不同的是,现在这里戒备森严。 这座教堂全身黝黑,上面有着三顶尖帽子形状的塔顶。教堂对面的广场,被一群柏树笼罩着,上面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走着。 “潘姑姑,您瞧,这里真好看呀!”说话的人指了指头顶的塔楼。 围在这位衣着华贵小姑娘身旁的一群人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了上去。与其他两座塔楼相比,这座塔楼更加结实牢固,还增加了精美的护栏。 透过镂空的装饰能看见里面摆着一口古铜色的大钟。在那塔顶又立着一个金色的大铜球,铜球上又有一个小铜球,小铜球上竖起一个十字架,它的顶端就是避雷针。 “公主若是喜欢,就在这建康城里多待几日。”被叫做潘姑姑的人说道。 原来这位小姑娘就是城里人屡次提到的昌宁公主,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一群人参观了一会儿。他们面前这座教堂的钟声正指向六点,稍远处城南的一座教堂的钟用它尖利的声音应和着。接着全市的报时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天空。 昌宁公主望着低垂了不少的天空,悻悻地吩咐周围的人:准备回去。二十多辆的小车已在警察的指挥之下沿街排列起来。周围围着的人群看见公主出来,喧嚣起来。还有几个窜得老高的记者举着“长枪大炮”样式的相机拍起照来。 “我能想象这些报纸会怎么写:什么昌宁公主为情所困,来到教堂是为了解惑,就像今早的报纸把我写成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妇人,真是无聊到家了”。潘姑姑听完她牢sao,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突然,一个身影引起了这位公主的注意。 “姑姑,你瞧人群最外面朝外走着的人影的侧脸与吴家的二小姐很相似?” “奇怪,真叫公主说着了。”潘姑姑。盯着那个人瞧了许久,打定主意要派人查查那人的身份。 昌宁公主快步来到车前,“算了,我现在也没心思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吴家二小姐?”说着径直上了车。 要说沈霏为何出现在这? 在她回到报社之后,同伴们为了得到昌宁公主的第一手材料倾巢而出。身为报社一员的她也被半拖半拽得来到这儿。 沈霏自己也没有想到传闻中的昌宁公主竟识得她的脸。不过此时的她,也不会想到因祸得福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父亲交代的任务竟然是通过这名小公主来完成的。 这些车队很快出了城向北驶去。泛黄了的草场,茂密的松树林,三三两两的小屋一闪而逝。终于他们在一行人在一座苏格兰样式的公馆前,停了下来。 小公主还是跳着下了车。但这次潘姑姑不再跟在她身后嘱咐着身为公主的应该遵守的礼仪。 一进门整个屋子就看到瞩目的旋转楼梯,它可以让人走到屋内各层。 昌宁直奔楼上,推开门。她先是在壁炉架上面挂着泛着白光的镜子前左右摆头,接着脱下累赘的外套,一屁股坐在古式的座椅上。 潘姑姑紧随其后。她知道今天从一大早看到那些报纸后,公主的心情就非常的差。 她假装赞叹道:“公主,您瞧这面镜子是多么的雅致,咱们还没瞧瞧这些天住的地方呢,听说这里可是章巡使特意为您准备的。” 昌宁听罢,四下观察起来:这间主卧地下铺着黄白花纹的大理石,墙壁也砌成大理石颜色,靠近床的外侧顶上挂着两盏四个烛台的古式吊灯,座位下铺着的是一条狭窄的红毯子。这些装饰都是这位小公主,在从小长到大皇宫里没能见到的。 想来也是如此,昌宁不情不愿地说:“要不是看在姑姑您的面子上,我都不想去那教堂,还说什么散心,您看那些记者像苍蝇见了血一样都涌到一处,还不知道明日怎么编排我呢” 潘姑姑知道公主的气是消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您对传闻中的那位叶小姐,也就是昨晚咱们见到的那位姑娘,怎么看?” “挺漂亮的,我倒是觉得韩裴昌配不上人家。”昌宁公主像是来了兴趣,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快步来到镜子面前。 “怎么说,您不生气吗?”潘姑姑心疼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而且作为金尊玉贵长大的公主怎能受得了这种气? “您还看不出来吗?先不说我与那韩裴昌差了整整10岁,且瞧昨日那叶小姐摆明了是以客人的身份出来迎接。这样看来,韩裴昌与皇家解约容易,可获得叶小姐芳心难。况且我天生丽质,但我才15岁,还是个姑娘呢!他嫌弃我,我还嫌他老呢。” 潘姑姑听到她这一番小孩言论,哑然失笑。 “诶呦,我的公主啊,您可真是宽宏大量,这样想也对。不过,联姻这事成不成这都得看你父皇的安排。” 昌宁由着潘姑姑卸去一身的华服装饰。听到此话,不由一怔,“父皇他只求中庸之道,才不会去得罪那位未来的韩家家主呢。算了,这些事让他们男人cao心去吧,我还想着收拾完跟姑姑一起去逛逛呢?” “我的小公主啊,咱这不是刚回来么,去哪儿逛呀?” “姑姑您糊涂了,刚刚不是答应要与我一起逛逛这座宅子吗?” 看着潘姑姑故作懊恼地捶自己的脑袋。昌宁明白过来是自己话题转得太快,自家姑姑怕跟不上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番…… 今夜很漫长,没什么忧愁的人欢欢喜喜坠入梦想,囿于苦难的人辗转反侧。 冯得酒便是苦难中人,她是个儿高高的,体型硕长,虎虎有生气的姑娘。或许是因为常年做活儿的缘故,瞅着什么的时候异常专注凝神,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但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可惜父不慈,母早逝。在她心中只有自己体弱多病的弟弟,才属于她真正的亲人。所以她甘愿用自己的清白换了弟弟的救命钱。 可惜,好不容易平静几天的生活,就被那个赌鬼父亲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