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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我把洗干净并且剔掉毛球的外套还给了谢池,他说谢谢,我也说谢谢。非常客气,感觉还完的那一秒之后交集就要结束了,然而在一个周末,我在家附近的小超市里看到了谢池。 他穿着员工服,我猜这是他最新的一件衣服。他一件一件东西扫码结账,拿到卫生巾的时候问:“要袋子吗,黑色还是透明的?” 我说:“透明的。” 他抬头,发现是我有些惊讶。 我没话找话,说:“谢池,你也在这里啊。” 谢池点头:“四十九块八,加袋子一毛。” 我递过一张五十块,坐在柜台后面的阿姨看过来:“谢池,朋友啊?” “同学。” “认识的还收什么袋子钱,”阿姨从糖罐里抽了几只水果硬糖,放到我袋子里,“真漂亮的小姑娘,以后常来啊。” 阿姨比谢池要热情得多,谢池一言不发直接撕了发票给我,上面躺着两颗硬币。他真的没收袋子钱。 其实这没什么好计较的,但是少有别人送我东西,谢池也很少这样听话对我友善,我为这一毛钱和水果硬糖感到高兴,珍宝一样抱了一路。但那几颗糖因为我的遗忘,没过多久就在透明购物袋里被阳光晒融化了,包装纸黏糊糊的一团。硬币和发票也不知所踪了。 而谢池不情不愿走进了我的生活里。 当时是傍晚放课后,他特意磨蹭到班里没人,才把一袋子东西放到我桌上。 是很轻的脆响,我问:“这是什么?” “苹果,”谢池说,“我姑知道你借我钱,给你的。” 我打开袋子,里面的苹果红彤彤、圆滚滚,还带着水珠。 “那个阿姨是你的姑姑吗?” 谢池说是。 于是我笑起来,“怪不得你这么听她的话。”可能是表情太过得意或者揶揄,谢池的表情又臭起来。 我只好赶紧收住表情。苹果们看来看去都很漂亮,我纠结着挑了最大的一个。 谢池说:“这袋都是你的。” 我很惊喜,炫耀地把挑出来的那个摆在桌子左上角,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一天,两天,一周,两周,直到表面的蜡裹不住透亮的红,它开始变软、坑洼,出现黄棕的斑点。班主任路过时看了好几次。 这天谢池居然找我说话了。他用纸条问我为什么不丢掉。 我写道:“别人送的东西不能乱丢掉。” 谢池写道:“不喜欢苹果当时可以明说,没什么的。” “我很喜欢吃苹果。”我用红色简笔画代替了“苹果”两个字。 “那你一开始就应该吃完,现在已经坏了。” 我为难也困惑:“可是它有皮。” 谢池看了一眼纸条,揉吧揉吧扔进桌屉里,重新拿本子写。他写了很久很长,我才发现他写的是习题而不是给我的回复,又把新纸条折成小方块扔过去。 谢池估计烦死我了,这次的笔迹龙飞凤舞: “你以前见过的苹果都没皮?” 我老老实实回答:“mama会给我削皮。” 谢池很嘲讽地回复道:“嗯,大小姐,你趁早丢掉吧。” 这句“大小姐”让我十足生气,我也学着他把纸条扔进桌屉。后来我回想起我的十四岁,惊奇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幼稚,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大小姐”,那个周六去了谢池姑姑的小超市,买了一个苹果。 我就这么站在收银台前,把苹果上的红富士标签撕掉,赌气地咬了一口。 谢池正低头整理零钱,听到声音抬眼睛看我。我把苹果嚼得很用力。 他突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犬齿非常尖,两柄小剑一样。 “你不削皮吗?”他问。 我说:“不削。” 谢池说:“你知道这个苹果被多少个人摸过吗?” 我突然想吐,赶紧把手里的苹果放到台子上。还好谢池的姑姑不在,我捂着嘴面色苍白,艰难地咽下去。 谢池蹲下去找东西,再站起来时把手里的水果刀擦干净,捡起那个苹果,把咬过的部分剜了扔掉,熟练地削皮。我看到长长不断的果皮晃下来,像节日彩带。 谢池就是做什么都很认真,削皮都能像雕琢工艺。最后他将赤裸的成品递给我,继续整理零钱。 我气不起来了,他叫我大小姐的事情于是很轻易翻篇,安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吃苹果。后面的墙壁上安装了一部老式风扇,转头呼呼吹着风,有时候吹起他的头发,有时候吹蓬我的裙子。 我四顾环境,“谢池,你在这里帮忙吗?” “算是吧。” 我很好奇:“每个周都来?” “嗯。” 小超市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连来的人都很少,我说:“那多无聊啊。” 谢池打发我,“你可以去别的地方。” 没有人陪其实去哪都不会有多好玩,苹果吃完后我打量四周,突然有了一个无聊透顶又很让我感兴趣的想法。我把柜台小罐子里的水果糖全都倒出来,像往常玩电脑里的装饰蛋糕小游戏一样,按口味和颜色一层层认真叠放好,最后得到了一罐彩虹。 期间来了几位客人。有一个说要菠萝味硬糖,黄色的被我叠在最底下,谢池看着我,仿佛问我要怎么拿,我也看着谢池;最后他索性把手穿到罐底,彩虹哗啦全翻乱了。 我只好又换游戏,改成插棒棒糖。 过了很久很久,偶尔我还会蓦然想起那个午后。那是我和谢池关系不算融洽,却难得温和的一段时光。我们并排坐着各不说话,他看着书,我整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暑气游荡,被身后的风扇吹得七零八落。最后傍晚六点姑姑来接班,谢池把垃圾袋收拾好带出去扔掉,最上面是他削掉的果皮,已经泛黄了。 因为十四岁太过久远,其实许多画面回忆起来都是泛黄的。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它特别色彩鲜明。 垃圾桶是绿色的,上面的白色图标已经磨损到看不清,玻璃门映出流沙一样的半个太阳,柏油路镀上浅浅一层暖融融的金光,谢池把我的书包递给我,对我说:“赶紧回家吧,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