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BL婴儿车,koujiao)
第一章 隔世 朔风夹雪。 躯壳支离破碎,在空中无助飘零。直到被温暖的脊背承托起,她才找回了自己的重量。 烨苓撑起半身,这才看清胯下所骑为何物——那名自称“坤麒”,不断唤她为“主上”的怪异男子转变成了一头四不像的异兽,金黄色的鬃毛在银雪中昭然灿烂,一根长角从麒麟的额心直贯于前。 自身骇人的变化让她无心多想。周身的皮肤冻结成甲质硬壳,此时已皲裂,像是半脱落的鳞片。疾风如刀刃,将残片寸寸剥离,似蜕皮,似破茧。一股恐惧沿脊髓蔓上颅顶,她指尖颤抖着,慢慢摸上自己的脸。 “呜啊!脸——我的脸皮没有了!” “主上莫怕。”麒麟在呼呼喧杂的风声中辨出她的哀嚎,试图出言安抚几近发狂的主上,“俗世脸皮,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麒麟语调平淡镇定,仿佛丢了脸皮之事实在不足为奇,倒是显得烨苓大惊小怪了。她稍稍攥紧了鬃毛,埋下头,沉声低泣道:“人活一张脸……” “无妨。待主上登基,名字录入仙籍,也就不再是人了。” 这是何意?难道神仙都是不要脸的么? 贴在麒麟背上,烨苓渐渐暖和起来,随着麻木消退,蔓身的瘙痒也愈发明显。她自暴自弃般剥去残存的壳子,还没来得及发问,手上的柔软而熟悉触感瞬间打消了她的顾虑。 原来如此,最初的皮囊脱落后,内里并非血rou,竟然又是一层肌肤。新生的皮肤细腻敏感,触碰到飞雪,反而guntang似火炙。 “主上,恕臣不敬,敢请您抱紧臣下。” 闻言,烨苓夹紧了双腿,牢牢环住坤麒的脖颈。只听坤麒念出口诀: “妖魔使令,护我真灵。名曰:白兰、蛊雕、帝江、穷奇。诏毕速现,效命于前,急急如御令。” 唰唰——四位面目狰狞的兽形使令当即现身,按上下左右排列方位,围护身侧。猛烈的风暴扑面而来,烨苓一不留神,后身猛然腾空。 “艹!” 上方的巨型枭鹰迅速振翅,稳定了气流,她才堪堪坐得稳当。坤麒载着她加速仰冲,在天旋地转之中破出重围。向下回望,连年沐雪的昆仑山脉环亘于苍茫大地,山环之中,气流漩涡仿佛要撕裂天地,那正是他们的方才通过之处。 昆仑虚呈环形,是此方大地的中心。倘若再腾空高飞千万尺,在天穹之巅俯览四面八方,可见山河纵横形成八国天然界限,沧海之外分布着四极岛屿仙山。 坤麒收回使令。穿越昆仑中心因打破时空而混沌的区域,风流逐渐趋于平和,他带着新王缓缓下降,朝着大陆西南的坤国飞去。 · 坤国王宫位于凌云高山的最顶峰,山脉名曰大衡山,宫殿遂称大衡宫。大衡各峰分布如同众星捧月,官员及王室成员列入仙籍后,便可芳龄永驻、长生不老,居住于大衡山上。从大衡山向下展望,京城昆州城的繁华景象可尽收眼底。城中布局井然有序,像是唐朝的长安里坊。 山上之人可尽览昆州都城光景,而山下的平民,就算伸长脖子向山上使劲瞧,也只能见到层云缭绕。王亲贵胄的隐私毕竟不容庶民窥视。 一人一骑降落在寝宫圆台之上,宫人认出麒麟,早已在此等候,迎接新王。数位宫女和寺人(宦官)引着烨苓,不知要将她带到何处。那似龙又似马的浅金色麒麟见她神色犹豫,安慰道:“主上放心前去,宫人将伺候您沐浴更衣。” 宫人见宰辅(对麒麟的敬称)的微微扯出的笑容,皆是一脸震惧。烨苓不明所以,问:“你呢?” “臣告辞片刻,很快就会在浴池门外等候。”坤麒恭敬地指示着温泉池的方向,“主上,请先行。” 露天的温泉浴池上,蒸汽徐升。温泉池以白玉为璧,半径达三米,简约而华奢。 在这个类似于古代中国的国度中,她的装束显得非常奇特。几位清俊的寺人上凑上前来,好一番钻研才成功褪去了外套。坤麒曾告诉她,她是来此地当一国之君的。为了不失礼数,她只得咬牙,僵硬地维持展臂的姿势,任人鱼rou——反正这群男人都缺了一条腿,四舍五入,就当是美女伺候了! 最里层的那件正欲脱还休,一位寺人突然捂着眼睛,怪叫一声,娇滴滴地跑开了。周遭的寺人们敬业地顶替了他的位置,一见到烨苓身上某关键部位就停顿几秒,然后娇嗔着跑开。此等好戏轮番上演了五次,直到下一人说出了那惊天秘密: “女……苍天啊,新王是女的!” 空气凝固,万籁俱静。 烨苓尴尬无比,内裤被反复穿脱五六次,如今半挂在裆。自己扒下去吧,似乎轻佻浪荡,若捞起来,动作又比较猥琐,实在不知该穿还是脱。心中承受着莫大的打击,她轻咳一声,佯装镇定地问道:“上面……真的有那么平么?” 十多位寺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四散着奔出浴场,滑倒的撞墙的也大有人在。 烨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直不动。她脑中不断回放着林黛玉进贾府的情节,又细数自己此行的种种过失,不禁越来越焦虑。 门外,宫女们早已准备好,未得到身为宦官的长官的命令,迟迟不敢行动。此时坤麒匆匆赶到,呵斥了几句。她们像是得了大赦一般,小跑着赶来,为烨苓冲洗干净,扶着她下池入浴。 暖阁中,宫女带来了琳琅的衣物,请王上挑选。 坤麒不在场,烨苓拿不定主意,便问持衣之人:“按例,哪一件是女王所着?” “陛下,坤国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女王。” 宫人接着为她一一解释,这几件老土的是天子日常的玄端深衣,那几件华美鲜艳的是贵女命妇的翟衣襦裙。 “女子衣物,是谁让你们送来的?” “回陛下,是宰辅(坤麒)大人。” 她眼中一沉,选了一件纹饰简单的玄端,温声道:“朕乃天子,并非王后。” 等身的铜镜摆到眼前时,她突然怔住。 “换一面镜子。” “是。” 镜中景象自然是没有改变。这确实是她的脸,但…… 新王第一次失控了,宫女慌乱地将坤麒请来。他推门进屋,只见烨苓跪坐垫上,泪中带笑,捂着嘴问他: “坤麒,你看我的脸,和在俗世中的样貌相比如何?” 坤麒已恢复为人类男子的形象,仔细端详一番,他微微皱眉道:“恕臣愚钝。” “啊?” 男子款步而来,蹲下身将她的遮掩牙齿的手挪开,再看几秒,道:“甚好。” 她心中正欢喜,男子却接了下句,“甚好。与俗世中一模一样。” 她忿忿地看着男子离开。倒是一位宫女红着脸,悄声在她耳边说:“不见陛下,不知何谓美人。” 这是当然,她回到了那场突变之前,自己最美好的年岁。 · 没想到回程当日就如此繁忙。这一天,王都官员办事雷厉风行,效率惊人之高,烨苓在多年后回忆起来,五十年间竟无可望其项背。还未正式登基,甚至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成堆的公事就找上门来,像是专门向这位惊世骇俗的新王示威。 烨苓,理科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赶deadline。在诸位素未谋面的大臣各具风格的繁体古文中败下阵来。 三公六卿纷纷来贴,奏请和新王会面。坤麒还算好心,帮她回信安排。见到最后一封,他略微讶然道:“那位大人竟会回来?” 烨苓从如山的古文翻译中绝望地抬起头来,“哪位大人?何方妖孽?” “不是妖孽,是千年的仙人,坤国太师苍梧。他愿意亲自出山教导。”坤麒的语调中夹杂着少有的振奋,“主上,您又有新的课程安排了。国君勤政好学,是坤国的的福分。” “呵呵……朕幸福到做梦都能笑醒了。” · 是夜,却是一个混沌无比的梦境。 “她”在梦中成为了“他”。隐去真名,自称凌夜。 梦境里,也是一个月色清冷的晚上。远处,刀枪碰撞,传来阵阵两军交战的喊杀。 凌夜坐在边关城楼上,远眺荒原中的战场,正等待着某个人来到。 身后,一位墨绿长发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走来,血腥味洗得很淡,而草药的苦香却无法除去。凌夜回忆起来者的身份,军中的药师,看样子是连续工作了几日。 凌夜开口道:“苍梧,「他」在哪儿?” “前线作战……今夜恐怕不能来。” 凌夜移开视线,继续看向荒野中的火光,“天亮之前,我再等一会儿。” “师尊……”青年的眼中闪过痛苦。 “啧,别这样叫我。说过多少次了,‘师尊’是个危险行业……” 未等他说完,青年猛地扑过来,死死搂住凌夜,一个劲地喊“师尊”。这是只有苍梧能叫的称谓,纵使凌夜再三推拒,他也总是这样称呼。他字里行间带着泣音,刚一触碰到凌夜就止不住剧烈地颤抖。 “好了好了,随便你叫。”凌夜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对待小时候的苍梧那样抚慰这个比他高出几分的青年苍梧,“我的小梧,不哭不哭,再哭就没有糖吃了啊。” 苍梧恶狠狠地咬上来,双唇相触时却又软了心肠,只是蜻蜓点水地吻一下。刹那间的的放松给了凌夜脱身的机会。他一把推开了苍梧,看着青年疲惫不堪,遍布血丝和水痕的碧色眼镜,却又对他提不起脾气。 凌夜沉声道:“你做什么?” “吃糖。” 凌夜从腰间结下装饴糖的袋子,放在青年手中,“乖,都给你了。” 青年甩开糖袋,再次扑向凌夜,声音沙哑地吼道:“师尊,我不要它,我要你!” “你病了!” “我病了,师尊……你把药藏起来了。”苍梧轻笑了几声,像小孩偷糖得逞似的,将手伸进凌夜的衣服里“找药”。苍梧手心的温度让他难以招架,他挣扎了数次,反而被拖到了地上。 看似清瘦的男子发起疯来力量惊人,他凌驾于上压制住对方,沿着凌夜的腹线摸到一垂软之物,胡乱地上下搓揉。苍梧撸动了数次也不见起色,他的皮肤原本就苍白,此时又羞又急,弄出病态的潮红。终于,他像是放弃了对凌夜前面施力,埋下身去。 此举终于触到了凌夜的怒意,他眼皮直跳,低声喝道:“滚,我不为人下……呃!” 刺激如电流打断了凌夜的思绪。湿热又温暖的事物包裹了他脐下三寸的器官,一点点坚硬排列的牙齿若有若无地触到他的根茎,凌夜脑中酥麻,低呼一声抓住了苍梧的头发。 “唔……嗯。”苍梧卖力又生疏地舔舐着,因口干舌燥而粗糙的舌苔很快裹来湿滑的唾液,粘稠的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交融为一体。青年在根茎顶端吮了一口,小心翼翼犹如亲吻脆弱的花苞,泉眼涌出一股不含砂石的活水,他转动舌尖抿进口中,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从顶端深入。 “停下来……苍梧!”凌夜震颤着出言阻止,双手却控制不住按着青年的头向下压。苍梧吞进半根,已经顶到喉间,再难深入。呼吸不畅,令人窒息的昏厥感和异物感迫使他中途放弃,哇地一声将坚挺之物吐出。 “咳咳……哈……” 青年趴在他的身上呛咳了一阵,微张着嘴喘息,涎水混合着前列腺液和泪液,沿着摩擦至红润的唇角垂到了凌夜光滑的腿侧,又有一缕顺者自己胸前薄薄突起的肌rou流转,不断激起暧昧的欲念。 凌夜回过神来,见青年又要吞下他的分身,连忙拽住他的头发阻止他继续。 “何必至此……” “「他」可以,我就不可以么?”青年不敢与他正视,一番自作自受,弄得声音更加沙哑。他向前凑过去,拉着凌夜的手,一边带着他抚摸自己的胸膛,一边哀声恳求道:“师尊,你摸摸看,「他」已经老了,可我那么年轻!” 凌夜苦笑,拇指用力按住了青年嫣红翘起的乳首,惹出青年一声轻叹。 “苍梧,你误会了。「他」和我甚至不能相互触碰。” 凌夜的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血光,时空漩涡般倒流,在那个初遇的夜晚稍作停留,「他」朗笑着说出自己的姓名…… · 烨苓从榻上惊坐而起,冷汗浃背。 “主上。” “谁?” “是臣下。” “麒麟——坤麒。” ”是。“坤麒在榻边守候。王与麒麟本在两座不同寝宫入眠,坤麒遵守着二人来这个世界之前的约定,要助她安稳地适应环境。 “坤麒……你的姓名就是坤麒吗?” “坤,乃坤国国氏。麒麟,雄为麒,雌为麟。坤麒是臣下的一个称呼,用以区别国籍、性别。只有受到主上喜爱的麒麟才有资格被赐名。” 烨苓看着坤麒的背影,欣然笑道:“誓我忠诚,治国清明。可名曰「昭朗」。” “谨遵御旨。”昭朗拜谢于地,按照约定,每日重复契约的誓言。 麒麟曰: “承奉天命,迎候君临。 抚国唯仁,辅君唯信。 不为诏令,不离御前。 誓约忠诚,生年不泯。 伏乞请恕!” 王曰: “朕允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