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恶之子
41 恶之子 张茗彦对这些年的工作感到心灰意懒,当天晚上,他就来到解朗晖的书房想要提出辞职。他也的确是不想再见到丁囿了,不然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辞呈?”解朗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信封,他并没有拆开,反而是往张茗彦的方向又推了过去:“可以说说原因吗?如果是待遇问题,你可以提。” “不是的,先生。”张茗彦并不愿意让解朗晖误会,但是他也不想将程倩云的事情四处张扬。张茗彦摘下自己的眼镜,取出上衣口袋的方巾擦了擦镜片,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道:“……是因为我私人的原因,抱歉。” 解朗晖双手交叉,他抬眸观察着张茗彦的表情,颇为一针见血:“是程小姐那边出事了?” 说着,他看着张茗彦郑重地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张茗彦心里顿时生出些愧疚来,解朗晖绝对是个很好的上司,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兄弟,可就是因为如此,张茗彦才更不知道如何去说,尤其这其中还牵扯了他的继子丁囿。“不是的,倩云她……我们的婚礼的确取消了,不过我想辞职,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吗。”解朗晖身体向后靠在靠背上,他见张茗彦心意已决,便也点了点头,开诚布公地说:“茗彦,你也知道规矩。作为丁家的管家,你这些年跟着我,的确是知道了不少关于丁氏的商业机密……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你现在突然说要走,我的确很难放下心来。” 虽然被怀疑,但张茗彦并不觉得屈辱,因为解朗晖的顾虑不无道理。况且正是因为解朗晖把他当自己人,才会这般对他直言不讳,这让张茗彦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先生,抱歉,任何要求和赔偿我都愿意接受。”张茗彦只能这么说。 “你愿意接受——但我不愿意。”解朗晖打开抽屉取出支票本,随便签了一个数字递到张茗彦面前:“拿着,去找点事情做,让自己高兴起来。你也知道,我明天要去德国,你现在走了,家里谁管?我不会同意你辞职的。”不等张茗彦开口,解朗晖便又道:“更何况,如果你辞职是为了丁囿,那就更加没有必要。” 张茗彦猛地抬起头。 解朗晖一脸淡漠:“那小子一向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教训他就是了。”他的下一句话足以证明他并不是在客气,更不是在开玩笑:“残了也无所谓,只要别把他弄死就行。” 张茗彦无法直视解朗晖的目光,只能又垂下眼眸,低声道:“可他毕竟是少爷。” 解朗晖的声音里毫无感情:“我认同他,他才是丁家少爷;我不认同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张茗彦只能沉默,这的确是解朗晖对待丁囿一直以来的态度,也正是因为他这样,从前张茗彦才会心疼和溺爱丁囿。 解朗晖愿意养着丁囿,只是因为他做人一诺千金,既然当年答应了丁囿的母亲要照顾对方,自然要守约,更何况整个丁家几乎都被解朗晖拿走了,那养着这个丁家曾经的继承人也是无可厚非。解朗晖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如果没有他,丁氏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未知数,起码他保证会让丁囿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他对丁囿的感情,也确实是跟散养着只小猫小狗没有区别了:会给他钱,会让他饿不死,但他过的好不好、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解朗晖全不在乎。男人既没有恶毒到把他养废,也没那么好心培养他成才,只是一切顺着丁囿的心意自由发挥,反正无论他长成什么样,都不关解朗晖的事。 丁囿曾经以为将来等解朗晖退休了,自己就会继承丁氏,这也完全是白日做梦。解朗晖早就物色好了几个继承人,以后丁氏只会是有能者居之——至于丁囿这样的废物,解朗晖只会使用钱财打发,却绝对不可能让他进入丁氏毁了自己一手创建的帝国。 张茗彦其实不止一次认为,解朗晖在对待丁囿的事情上实在是有些太过冷漠了,明明解朗晖不该是那么无情的人,因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手底下的员工,男人都要有人情味的多,只有面对丁囿的时候,解朗晖才会显得格外冷血。 当年的张茗彦无法劝说解朗晖改变态度,便只能自己亲力亲为地照顾丁囿,他虽然是全能管家,但确实对如何养育一个小孩子一窍不通。他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就像个新手爸爸一样,闹出了不少笑话,但也的确创造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尽管现在看来,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提到丁囿,解朗晖似乎想起了什么,而这显然让他十分不快,男人皱着眉闭了闭眼睛,面色有些不适,但在张茗彦抬头之前,他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漠然。他看向张茗彦,意味深长道:“丁囿……是个不值得同情的人,他是天生的恶之子。”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永远不要妄想让他感同身受,糖果对他不起作用,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只有鞭子,才是让他听话的最好方法。” * 直到从书房出来,张茗彦仍然有些恍惚。 解朗晖对于丁囿这样的负面评价,张茗彦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在当年他第一次来到丁家的时候,解朗晖就曾经这样告诫过他——让他永远不要怜悯丁囿。 可是那时的张茗彦只觉得这个雇主有些冷酷了,亦或是对方也只是个年轻人,并不懂如何育儿。那时张茗彦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足够用心,就能把丁囿教育好。 不过现在看来,解朗晖根本就是一语成谶,丁囿竟然真的如他所料,长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张茗彦站在二楼的阳台,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此时却觉得心情憋闷,不知如何缓解。也就是在这时,他看见月光下一个长发的身影正缓缓往温室的方向走去。 他认出来是文斓。他也知道文斓女装的事情,确切的说,这个家里几乎就没有张茗彦不知道的事情——唯有丁囿是例外,他对丁囿向来是不设防的。 张茗彦踟蹰着要不要过去跟文斓道谢,对方现在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他不确定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是种打扰,也怕自己影响他的病情。 文家父子最后到底没走成,张茗彦在知道是文斓救了程倩云以后,又怎么可能再把人赶出去,相反他还对自己前几日的冷脸而倍感羞愧。只是为了程倩云的声誉,他并没有把实情告诉文海遥,好在文海遥性子淳厚质朴,尽管不明白张茗彦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但在张茗彦真情实意的强烈挽留下,文海遥最终也没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和文斓一起留了下来。 “算了……”看着文斓背着画板的身影,张茗彦最终决定不打扰对方。他想要报答文斓,又不想惊动文海遥,这件事的确有点难度,他还是得再想一个完全的方法。 只是他刚打算从阳台离开,就看到远处花房旁边似乎早就坐着一个人,本来这个距离、又是在晚上,张茗彦是看不清对方是谁的,但架不住男人头上的纱布太过显眼,让张茗彦想不知道都难。 “该死。”张茗彦暗骂一声,这两人遇见一定会起冲突,他太了解丁囿睚眦必报的德行了。看着文斓无知无觉的背影,张茗彦急忙下了楼。 而事实上,等文斓看见灯光下的丁囿以后也是脸色一变,他转身就想离开,却没想到身后突然响起破空声,然后他的脑袋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疼的人发晕。 是一块在花圃里装饰用的鹅卵石。 “站住。”丁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文斓的身子顿时僵住。他想跑,但只是听见丁囿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十分畏惧,更逞论是对抗他了。头部被砸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清秀的青年握紧了画板包的背带,恐惧让他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身体也哆嗦了起来。 丁囿走过去,看着他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 他心情不爽极了,之前他想去找解朗晖告张茗彦的状,可又怕张茗彦会把自己意图强暴程倩云的事情说出来,一时之间是进退两难,而他既然不好过,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话说回来,要不是文斓这家伙多管闲事,自己早就得手了,倒时程倩云只能老老实实嫁给张茗彦,背地里还得当自己的泄欲工具——偏偏多出来文斓这个程咬金!现在连带彦叔都和他决裂了! 丁囿头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所以一找到机会,他就跑下楼来找文斓的茬。 “哭什么哭,娘娘腔。”丁囿扯了扯嘴角,他不顾文斓的反对,硬是将文斓的画板包拽了下来:“你又想画画?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根本不配!” 他一边说,一边将画纸从包里抽出来,他原本只是想在嘴上过过瘾,骂骂文斓也就算了,只是他每抽出来一张纸,脸色就难看一分,原因无他,只因为纸上的人全都是他自己。其实这都是之前文斓画的,青年认认真真画了几十副,最终才从里面挑了一张最满意的送给了丁囿,只是没想到转眼就被丁囿给撕毁了。 而现在的丁囿脸色难看,和他之前撕画的时候如出一辙,文斓一下子慌了神,他扑过去想把画纸抢回来:“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画了……求求你……” “放手!”丁囿哪里听得进去,他将那些画拽在手里,不顾文斓的哀求,就把画纸全都撕成了碎片,扔在文斓脸上:“我让你不准再画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而张茗彦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霸凌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