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重逢之后

    从首都星到Z16星系历经三星时，卓自在也趁着这段时间睡了一觉，等到乘务员将他叫醒时，星船已经停在了码头。

    从首都星到Z16星系的人很少，又是晚间，只有零星几个人陆陆续续下了星船，他们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Z16星系此时正在下雨，每人手上都拿了一把伞，唯独卓自在急忙出来，身上除了钱和通行证就啥也没带。

    他实在太急着想见到商珩了。

    乘务员看着卓自在呆了吧唧的看向窗外，又见他两手空空，十分贴心的问他是否需要一把能够挡雨的伞。

    好汉不吃眼前亏，卓自在当即点头。

    下星船时乘务员还特地提醒卓自在：Z16星系天气恶劣，不宜久留，天上下的雨也不是首都星那边温润的细雨，而是带有腐蚀性的酸雨。

    最好不要让酸雨接触到皮肤，不然很容易滋生细菌，严重者还会腐蚀皮rou。

    卓自在胡乱应了一声，手上撑着把伞，掏出终端开始导航。

    Z16星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找人还是得找一个导游。

    但现在正是半夜，怎么可能会有导游。

    卓自在伸手扒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现在是换洗衣物没带，人又不找，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找一个能睡觉的地儿。

    他用终端导航了一下，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商珩的家至少有一千千里，而这段路程还是直线距离，真要过去不知道得绕多少路。

    因为正下着小雨，路面蔓延着水迹。

    Z16星系常年降雨，大部分时候都呈酸性，也叫酸雨，说是天气恶劣的原因还包括着偶尔会席卷而来的台风，两种气候灾难夹杂在一起，多数时候Z16星系的常驻民都闭门不出，又因为星系可居住的面积小，也基本没什么旅馆。

    在这里出生的人，注定了他们贫困的一生。

    能够饱腹食物不多，天气又恶劣，想走出星球，又没有足够的资金，教学环境也很是恶劣……与首都星简直是云泥之别。

    商珩就出生在这个星系。

    卓自在稳步走在路上，步伐散漫，他不急着找旅馆定居，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路灯闪烁，夜晚时间家家户户都关紧门。

    那些房屋并不是挨挤在一起的，而是分开独立建造，房屋外层涂满了抵抗酸雨用的特殊颜料，黑沉沉的，配合着阴暗的天空，毫无人气的街道，卓自在险些以为Z16星系是个荒星。

    因为酸雨的腐蚀，Z16星系也没有多少树木，少有的几颗被居民用玻璃罩小心的保护起来，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那是这颗星球上为数不多的，有生命的植物。

    卓自在对这个星球的第一印象就是破败而毫无生气，像极了他与商珩的初见，商珩也是这般，被包裹在一片阴云之中，没有半点的生气。

    运动鞋踩在路面上，带起零星几点水花，细微的脚步声在寂寥的街道内能听的一清二楚，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并不优美，滴滴答答的声响，聊胜于无。

    卓自在手拿着终端，在导航的指示下找到了一家旅店。

    旅店内灯还亮着，这家旅店还在营业。

    卓自在将雨伞上的水滴抖在路面，雨伞合起，挂在旅店门口的放置雨伞的区域。

    旅店门打开，卓自在在前台开了一间房间，随着服务员的指引上了二楼。

    店内环境不会太差，不同于房屋外层涂满的漆黑的颜料，店内布置的也很温馨，开了暖气，环境也算干净。

    卓自在不拘泥与那点小节，躺在房间的床上。

    至此，卓自在和商珩的直线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因为星球常年下雨，棉被带了一股潮味，被劣质的香水遮掩了那点气味还是能够嗅到。

    卓自在又想到了他和商珩初遇时那间破败的小屋，灌风漏雨，连棉被也带了一股霉味……商珩在那儿住了一个多月。

    越想越心疼，啧。

    等卓自在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

    Z16星系难得放晴一次，阳光撒进室内，有些许刺眼，卓自在伸出手挡住阳光，在夜间时看不清远处的景象，等卓自在白日里再去看，能看见远处的光秃秃的山头。

    零星几颗树木枯枝张牙舞爪的伸向天空，卓自在视力好，能看见枯枝上头带了一点嫩绿色的芽尖尖。

    阴雨天让人觉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与此相对的，晴朗的天气能挥去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卓自在呼出一口气，拿着终端下了旅馆。

    因为没带换洗衣物，卓自在洗完澡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身上倒是没什么异味，卓自在也不打算换衣服。

    匆匆吃了早餐就办理了退房手续，雨伞拿在手中，一手拿着终端。

    卓自在打开了星际打车的界面，很令人意外的是，真的有人接单，只是价格昂贵。

    不过那个价格也是对星系原住民来说比较昂贵，对卓自在来讲，就像他对系统说的，他不差那点钱。

    即将要见到商珩，卓自在不可能不紧张。

    从得知商珩是真人之后，心脏与身体战栗，到现在想到商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原来爱商珩爱的那么深，深到不敢贸然和商珩求婚，不敢贸然的去见商珩。

    手中的终端停留在他所截取的商珩和自己的日常合照的界面，温软的美人看向他眼神是害羞的，眼角微弯，笑望着他。

    ……

    从弹出游戏之后商珩就基本没吃什么东西。

    家中常备的是廉价的营养液，勉强可以饱腹，与之相对的，因为价格低廉，味道也很难吃。

    商珩不喜欢喝营养液。

    他本就身体病弱，又挑食，身体营养跟不上，生病了睡一觉，能不能自愈全看天意。

    商珩对自己的生命没有半点的敬畏感，只觉得生与死都无所谓。

    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同样也不知道了解生命有什么意义，残喘苟活，直到他遇见了卓自在。

    他该如何是好呢？

    商珩的身体在雨天时被阴冷的空气包裹侵蚀，全身都泛着疼感连骨头缝都是疼的，并不尖锐的痛感折磨着他的神智，或许比凌迟还要来的痛苦。

    睡一觉醒来后体温恢复正常，阳光顺着窄小的窗棂照进房内，就那么一缕阳光，商珩呆呆的看着，最后才想起来自己该起床了。

    商珩所经营的这家小超市是父母留他的遗产，货架上空空荡荡的摆着几个木偶摆件，除此之外还有几袋花草种子，日常用的刀具碗筷。

    商珩的家很小，从房间出来就是超市的营业前台，当然，那个位置坐着的只有商珩。

    光顾超市的客人很少，商珩每次往那一坐能坐一天不起身，也不吃饭。

    几乎算是在变相的折磨自己，明明腹中空空，胃酸在胃里面翻搅，烧灼着胃部，商珩也没想过要进食。

    只有十分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和敷衍自己的胃一般，打开一瓶营养液灌进口中。

    乏味而沉闷的生活，商珩连对自己的生命负责都做不到。

    他不可避免的会想到卓自在，想到自己刚出生的崽崽，虚拟的游戏，真实的世界，让他分辨不清真与假。

    指尖停留在游戏的安装提示上，最后还是选择了否。

    他本来就该一无所有才对。

    阳光直射进店内，铁质的货架锈迹斑驳，散发着一股铁锈味，阳光照耀在货架上，折射出了暗沉的光。

    商珩半躺在摇椅上，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身体乏力，精神状态也很差，商珩像个七八十岁的，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点一点等着死期将至。

    没有半点儿留念。

    或许还是有的，可他逃离了出来。

    阳光铺散在商珩身上，美人全身都染了一层浅金的光芒，眼眸紧闭，眉头微微皱在一起，苍白的指尖搭在腹部，很老实的睡姿。

    卓自在进入店内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商珩。

    熟悉的容颜，脸色苍白，唇也毫无血色，身子窝在木制的摇摇椅上，睡的并不安稳，锁着眉，卓自在在看见商珩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把他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轻柔的将商珩抱起，美人的身形瘦削，抱在怀中就是一把骨头搁着卓自在的怀里，卓自在的动作轻柔，没将商珩吵醒。

    商珩的体温偏低，抱在怀里像是冰疙瘩，很浮夸的说法，卓自在将商珩抱进超市里面唯一一个房间，不同于超市外部阳光洒满角落，欣欣向荣的景象，房内摆着一张小床，几乎没有能够透光的地方，唯一有光照射进来的窗口被窗帘挡住了阳光，卓自在摸索着将室内的灯打开，狭窄的空间，分出了浴室和主卧，主卧摆着一张小床，一个书桌。

    书桌上是喝完了的营养剂和未开封的营养剂，衣服叠在书桌的一角，就那么两件，布料薄透且廉价。

    房间不算整洁，也不算太杂乱，商珩还乖乖的躺在他的怀中，卓自在权衡再三，还是把他抱出了房间，抱回摇椅上。

    房间内散发的气味让卓自在觉得十分不舒服。

    潮湿而阴冷的居所，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商珩怎么舍得这么对待自己。

    卓自在没做过家务，对于整理房间也不太熟练，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他将窗帘拉开，薄薄的一层棉被抱在怀里，棉絮被压得毫无弹性，更像是一块烙铁，轻手轻脚的走出超市，左右一看，好歹还有晾衣服的细绳能够用来晒棉被。

    卓自在忙忙碌碌的在商珩睡觉时间给他的房间来了个大改造，还一声招呼不打把商珩的衣服洗了，洗着洗着又不满意，打开终端网购了两套衣服。

    双手比划着商珩的鞋码，商珩的脚被卓自在握在手心，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什么，脚趾蜷缩起来，想将脚收回去，无果。

    等商珩迷迷糊糊的再睁开眼睛，是因为嗅到了饭菜的香味，许久未进食，胃部咕咕的叫嚣着要进食，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扶了起来。

    迷茫的抬起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卓自在的那张笑脸。

    痞帅的，带了满身活力的，活生生的人，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