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颠倒
“你是我的宝贝。” 沉默寡言的男人用短短六个字将自己烙印在女人心里,正因为他极少说情话,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接连几天,男人的这句话总无故在耳边回响,惹得她暗自流泪,而且随着怒气渐消,心越来越痛。 “我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他做到了吗?为什么还要相信? “我总觉得他被抓来秘林营地是为了找我......” “愚蠢!” 爱太多受的伤也会多,蔷薇知道自己不该再让霍维走进心里。 夜里成了她一天中最清醒的时间,她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呆。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外面昏暗的光线透进来,她闭上眼睛,听到微小的关门声。深夜造访的客人一步步走向她的床,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一声声扣在心房上,她心跳如鼓。 床垫陷了下去,他的体温从身后压上来,坚实的臂膀将她抱紧,修长、指节分明的手缓缓移到她的胸口,握住她如祈祷般蜷在胸前的手。 霍维的温度像午后阳光一样温暖,他的怀抱是她落地生根的土地,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有时却是令她得以喘息、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的救命良药。 她知道她能这样想,是因为她太孤独了。仿佛她站在喧嚣的人群中,却依旧是一座孤岛,她渴望用爱掩饰不堪入目的自我,以他的认同证明自我价值,她受到的所有伤害也会在他的关爱下痊愈。所以,霍维成了她的世界,他的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她感激涕零,当然可以为之献出生命。 眼泪盈满眼眶,溢出流淌,在女人清冷的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蔷薇......”他梦呓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男人似乎有话要说。彼此沉默的几天,她刻意回避他的视线,让恢复理智的自己冷静的思考他们的问题,然后她发现了自己有多么害怕现实,以至于为自己塑造了一个霍维是唯一挚爱的假想世界,她只要始终注视着这个男人,危险、失意、孤独......一切让自己恐惧痛苦的事物就不会找上自己。 男人的气息一点点钻进她的鼻腔,带着湿热水汽的凛冽香水味,熟悉的烟草味,浓烈的酒精味汇聚在一起,勾起她在伊兰德庄园的回忆。夜里她从希利尔的房间出来,被醉酒的霍维骗进卧室,被他粗暴的抱起、压倒,两人近在咫尺,他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对自己做。她现在明白,是难以言说的痛苦,使他把自己灌醉。 “霍维也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吧,不知道你是怎么克服的......”蔷薇疏远他的决定因好奇心一时抛到脑后,开口后才意识到,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好在他看不到她的窘迫。 “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男人因为醉酒,低沉的声音变得沙哑,多了几分慵懒。 希利尔先生就是你从来都解决不了的难题。蔷薇嘟起嘴,对说大话的男人表示不满。 她真不应该问一个醉鬼,如果换做是安德烈,会如何回答呢? 女人突然的沉默令男人不适应,不安分的嘴唇贴上她的后脖颈亲吻,舌尖抵在肌肤上。 她反射性的蜷缩了一下身子,男人顺势把她搂的更紧,“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他醉醺醺的重复一遍,“告诉我,什么难题我都能替你解决。” 蔷薇怔了一下,眼底湿热。 他的自负和傲慢一度让她厌恶,但此刻她才意识到,它们也能让悲观的自己燃起希望。 “霍维给了我勇气。” 她爱他的理由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差点忘记了。爱慕他,是顺从自己内心的情感。那些暗自涌动的爱意,在一次次心灵碰撞后成了汹涌澎湃的海浪,溢于言表。 她挣脱开男人的怀抱,离他远远的躺下,转身面对他。她有点想看他,不是想看他那张如刀削般线条硬朗的脸,她想确认他眼中是不是有自己,她想在那双黑眸中再次看一眼自己,可惜黑夜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安德烈说现在是她离开霍维伊兰德的最好时机,新世界总统大选在即, 伊兰德打算与卡洛联姻,霍维却拒绝这门婚事,不管是不是因为她,希利尔都会把她当做霍维反抗命令的因素,如果这时北方联盟向希利尔要她,使她脱离伊兰德女奴身份,希利尔很可能会同意。 “你们打算用什么理由要我呢?是不是还要答应希利尔先生什么条件?” “蔷薇,政治上的事我们不用太在意。新城各个势力都在暗中交涉,也许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好受,但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它筹码代替。所以你只需要下定决心,欣然接受就好。” “之后我就可以去弹钢琴了么?” “当然了,呵呵。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的行动不需要谁的许可。你是自由的。” 自由......如果霍维也同意自己练琴、演出,那自己是不是也得到了自由呢?又或者,他真的限制过自己的自由吗? “你想说你现在安全了,不需要我保护了,能给你自由的男人更适合你,对么?” 不是的。 那是什么? 她得走了,再不走,她会舍不得离开他。 她自问被他伤的已经够深了。可是,如果他诚心改过,她是不是应该给他机会?如果她自己犯错了,是不是也期望能得到他的宽恕?她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突然深感惭愧,窒息,蔷薇意识到自己的过渡呼吸症又发作了,立即捂住嘴巴,用鼻腔呼吸,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麻痹的胸口渐渐恢复知觉。 离开他,这些解决不了的难题都能解决了。 她无能为力,放弃思考,闭上眼睛。 床垫晃动几下,男人庞大的身躯又蹭了过来,像一只多动症的大型犬挨着她躺下,这次倒是安分了。 “你能不能回去睡?”她有气无力,哀求。 “赶我走?” “嗯......”她哽咽。 “哭了?”男人的拇指摸索到眼角湿冷,“怎么回事?” “......你,太温暖了。” 她为什么责怪他的好呢? “呵,说什么傻话。”男人轻笑,手掌附上她的后脑,让女人的额头抵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 久违的亲切感袭上心头,仿佛她离开了很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爱她的男人身边。 她猛地想起联姻,她怎么忘了,她已经是多余的人了。因为霍维一直维护自己,拒绝联姻,她几乎把这件事忘了。他对自己的好可不止于此。希利尔没有再命令过自己,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吧?她知道他挨了一顿严厉的鞭刑,其它的呢?他还答应了希利尔什么条件作为交换?她珍惜过他给自己的生活吗?感激过他吗? 她只感激她想感激的事情。他不拿这些“恩情”来“要挟”她,那就是身为恋人的他该做的事情。莫紫鸢总是抱怨姜泽的缺点却不肯离开他,是不是也忽视了,甚至出于私心刻意隐瞒了他的好呢?卑鄙、自私、不公平,她现在敢于评判自己的母亲,镜子翻转过来,看着如出一辙的自己,她是否还敢讲这些话?承认自己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缺点。 是不是霍维比自己强大,霍维是男人,他就要负责解决她的所有麻烦,负责保护她周全呢?她对他的怨恨,是不是自己软弱可欺的发泄口?责怪他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么? 在一个从不对自己抱怨任何事的男人面前,她的行为让她自惭形秽。 她责怪他的好。 在她的假想世界里,还有多少“事实”和“罪证”是虚假的? 停下来,不要再对自己探究下去—— 她双手伸向男人脖颈,把他搂紧,祈求他原谅自己。痛苦蒙蔽了她的双眼,使她对真正的关怀视而不见。 她抿紧嘴唇,想吻他,又觉得自己不配。 男人有没有因为自己痛苦?还是他天生迟钝又自负,刀枪不入? “别再弄丢它。”男人浑身湿透,用疲惫、失意的语调嘱咐自己,落寞的喝着酒。 “对不起,霍维。”她低低的说,“是我不好。”不等错愕的男人反应,她抬起脸,鼻尖蹭着男人的下巴,害羞的问:“我可不可以吻你?” 男人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柔软的嘴唇贴上女人的嘴,她微微张开嘴,男人的舌头探了进来,她含住他,发出久违的,愉悦的喘息声,整个身体也紧紧的缠上他。 男人的吻很炙热,很热情。冷战那段时间,她却反感他这种霸道的占有方式,甚至厌恶到有些恶心。 “你自己很享受被我霸占的感觉,不是么?” 停下,不要说了。 她翻身骑上男人,双手压在一块块隆起的腹肌上,撩起睡衣,手掌贴着男人的肌肤向上抚摸,在黑暗中用心感受被肌rou覆盖的性感rou体,不想漏过任何细节。 这是霍维的身体,她默默的想,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一袭藏蓝色军装,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脱掉衣服,她不敢直视。 她脱掉睡裙,双手附在两块凸起的胸肌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从胸腔里透出来,那颗心脏仿佛就在她的手心里跳动。 她不介意他“强暴”过她,其中有多少误解,有多少喜欢,她清楚。她俯下身,双手捧着男人的面颊,亲吻他的嘴唇,下巴,脖颈,吸吮肌肤,她竖着耳朵听着男人加重的喘息,张开嘴含住上下微微颤抖的喉结,用舌尖挑逗坚硬的凸起,男人在她身下动了动,磁性的低吟异常色情。 她眯着眼故作嫌弃,“霍维的声音好羞耻,连八十岁的老婆婆听了你的叫床声都能怀孕。” 男人不以为意,愉悦的对她发号施令:“舒服,继续。” 她喜欢他用这副居高临下的调调命令自己。 “你自己很享受被我霸占的感觉,不是么?” 是的,所以不要再说了。她已经意识到了。 她亲吻并舔舐男人的胸部,含住红豆粒大小的rutou吸吮——头顶被男人拍打了一下,男人命令她不许碰那里。 “你能碰我的,为什么我不能碰你的?”她不甘心的问。 “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他一本正经的宣扬“男女不平等”的大道理时她也喜欢。 “生为男人就那么了不起吗?!你不知道还有很多男人不这样想,他们尊重女性,不歧视奴隶。” 霍维没有真的歧视过她,他也许没有安德烈那么尊重她,但那是他本身个性傲慢,对谁都如此,就像安德烈,对谁都彬彬有礼。 “因为我是女奴,因为我是女人,你就本能的瞧不起我,就像我爸爸,好像从我一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 我到底还说过多少难听的话?我为什么要把父亲对我的态度强加到他的身上,然后斥责他?!莫紫鸢向她抱怨姜泽,她就向霍维发难。霍维是姜泽的代替?因为他们都是男人?她开始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埋怨父亲,因为语言真的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它杀人无形,因此不用偿命。除了莫紫鸢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利刃是否代表公正,连它的真伪都无法辨别。姜泽说出来的就是狡辩,因为“受害者”是无辜的。她是受了伤害,但她说的每句话,就因此清白了吗?蔷薇已经完全不能肯定父亲到底对母亲有多少辜负,因为她自己就在确确实实的说谎——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对霍维的责难,有多少罪责是真的归咎于霍维,又有多少,是把姜泽对她的伤害迁怒于霍维。霍维是伤害了她,但她的愤怒、恨意,大多数却是来自白茉莉和母亲强加给她的压力,她想证明自己勇敢,却胆小怕事,她想孝顺母亲,却不能为了她牺牲一点尊严,向霍维求助。她依靠着霍维,却拒绝承认这点,把自己想象成被控制、无法独立的女人。 壁灯亮了,借着昏黄的灯光,男人注意到她游移的神色,她视线下移,长而细密的睫毛遮住眼睛,他读不懂她的情绪。 “我在上面?”他摩挲着光滑小巧的膝盖,目光舔舐着女人的裸体,光溜溜的身上只穿了一条黄色小熊内裤,胖嘟嘟的熊脸跟她一样傻乎乎的,他眯着眼睛想笑。 “不。” 他闻声看向她,见她退到他胯下,跪着趴下来,握住勃起的roubang,张嘴含住,送入深处,在炙热湿滑的喉咙里吞咽。 霍维勾起嘴角。捡回戒指的那天他担心女人变心,喜欢上安德烈,连她晾着自己跟安德烈“约会”的羞辱都没敢发作,没想到她现在能这样殷勤的服侍自己。 霍维憋了几天,终于沉不住气,他非常好奇他的女人跟安德烈到底聊了什么,晚上他从酒吧出来,给安德烈金打了个电话,对方很诧异他竟然能主动打给他。他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男人到底想怎样。如果他打算跟自己抢女人,得先跟他见一面。 “蔷薇什么都没跟你说?”安德烈稍显吃惊,“唔,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她打算补一补钢琴,开演奏会。” “......钢琴?” “她的钢琴演奏水平很好,我用小提琴跟她合奏过一次,在慈善晚宴上——” “我记得,不用你替我回忆。”男人的眼皮抽搐两下,生硬打断安德烈。金发男人在蔷薇身边手舞足蹈,眉目传情,引来众人围观喝彩,拍照合影,隔天甚至还登上了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小报头版,“北方联盟国公子与神秘女郎慈善晚宴激情一曲!”“北方联盟国最贵的黄金单身汉花落谁家?”“金少爷粉红知己身份大揭秘!”尽管他花点钱就堵住了八卦媒体的嘴,但贵族圈子向来好传八卦,连海里因这种不赶潮流的人都来问他绯闻的真假。 “好吧。既然没事了,挂了——” “等等。”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傲慢,“你们具体聊了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学钢琴、演出这种事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他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她有自己的梦想,他当然开心。让她听自己的,不让她独立,都是一时气话,她一定是当真了,和自己赌气。 不过,她恢复正常便好,他不想旧事重提,他不需要解释什么,她等着看他的行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