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那是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 被一缕金线系在他腰间,跟浅色的衣袍混在一起,很难发现。 陆锦书伸出手:“给我。” 少年愣了一下,有点迟疑。 “好歹我给了你半个馒头,”年轻的将军说,“还救了你,你不该付点饭钱吗?”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低头解下了玉佩,放到他手里。 “好。” 把小孩送到落日城门口。 陆锦书掂量了下手里的东西,打马回到军营。 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副将正捧着碗蹲在路边吃饭。 “怎么这么晚?” 见他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捡了个便宜。” 把手里的玉佩丢给他,陆锦书牵着马去了马厩:“看看值几个钱?” 副将接过来一看,月光下那玩意儿泛着通透的光泽。 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苦笑:“这可没人敢收。” “假货?” “太子令牌。” 副将将玉佩还给他:“值钱是值钱,普天之下谁敢收呢?” “我啊。” 摸了摸爱马光滑的皮毛,陆锦书笑道:“真是太子?” “上面刻着字呢。” “哦。” 陆锦书翻过来一看,确实是宫里的手笔。 “那他长得真不赖。” 手里的长枪满是血污,陆锦书随手挽了个枪花:“比咱们这种糙汉子好看多了。” “您可千万别惦记他。” 副将捂着胸口道:“说不定是未来的皇帝,一道圣旨砍了你。” 多年后,那个少年君临天下,果真下了一道圣旨。 陆锦书正躺在榻上,不耐烦的挥挥手:“挑重点说。” 使者一脸正气:“陛下要娶您当皇后。” 陆锦书和一众将士集体沉默数秒,问副将:“你不是说他要砍了我吗?” “那谁知道。” 副将一想到这货要母仪天下,就两股战战:“兴许你当年骂得太狠,把他骂出了自虐的嗜好。” 陆锦书说:“放屁。” 他自觉待少年温柔如春天里的第一阵风,又问使者:“他还有几个嫔妃?” “后宫里只有蜘蛛网。” 使者老实回答:“早年陛下受了情伤,一直没缓过来,也就断了这心思。” 青年很不满:“被人甩了才知道回来找我?” “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思考了一会儿,陆锦书叹气:“行吧,当皇后和带兵打仗也没什么区别,我答应了。” 他废了两条腿,再想提枪纵马已是不可能。 与其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土堆里,不如再和那个小屁孩见上一面。 “你回去转告皇帝。” 青年一头长发漆黑如墨,裹在厚实的狐裘里,俊美的脸上透着苍白的病气。 “我做他的皇后,他也要对我好。” 陆锦书提出了唯一的要求:“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把他扔下床去。” 这段孽缘始于六年前,飞霞关发生的一场战役。 南河太守刘希起兵造反,率领十万大军与朝廷的军队对峙于飞霞关外。 陆锦书那会儿刚被提拔为将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皇帝派了增援,他觉得没必要,就自个儿领着一支精锐部队出动了。 十万大军里三进三出,杀得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刘希的主帅被他一枪挑下马,一道红光闪过,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 正打得尽兴,却听到王师被困的消息。 从京城来的军队在附近被刘希的另一支队伍包抄了,情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陆锦书‘呸’了一声,只恨老皇帝脑袋进水,天天给他添乱。 不得已调转马头,下令前去支援。 等他赶到的时候,这支隶属于皇室的大军已经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他一匹黑马跃入人群,从中捞出一个青衣少年。 他生得俊秀,一双眼睛乌黑灵动,看得他心痒痒的,索性把他搂在怀里,一枪劈开了一条血路。 少年受了伤,缩在他身前,不怎么吭声。 “哭什么哭?” 小娃娃长得好看,性子却十分不讨喜。 陆锦书一听他哽咽就郁闷,长枪仰天啸,敌军如山倒,少年却还是止不住地落泪。 “这点伤就捱不住了?” 带着他到了安全的地方,陆锦书撕下自己一截衣襟,帮他包好伤口:“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整天娇养在宫里,一点苦都吃不得。” 少年被他训得不敢抬头。 “说,你叫什么名字?” 陆锦书捏起他的下巴,触感光滑柔嫩,他笑得邪气:“我叫陆锦书,是飞霞关的统帅,你唤我一声‘陆将军’也无妨。” 少年抿了抿唇,挤出一句:“秦戈。” 秦是国姓。 朔野烟尘起,天军又举戈。 莫名就想到了这句话,陆锦书说:“名字不错,就是太爱哭了。” “你一哭,我连枪都拿不稳。” 这本是飞来横锅,陆锦书却非要扣在少年头上:“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就上前线?” “我是来督军的……” 好吧,这的确是无妄之灾。 陆锦书估摸着是哪个权臣或世家想要历练后人,才借这机会把他派了过来。 没想到遇上敌军袭击。 他如果没及时赶到,这玉做的小少爷铁定没了。 真是缘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