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牧边山
给了郑潜几天安静的时光，到了打扰的时间。 结果给我开门的是郑明，我顿时失去笑容，又马上重拾。 手中提的水果往他怀里塞，说：“郑叔你好，我找郑潜呢。” 我稍微侧侧身，见郑潜僵站在离阳台不远的空地里不动，头都没有抬。 郑明说：“唉，你是？” 我笑了笑，说：“我是郑潜的同学，初中的。这个多年郑叔您大概也忘了。” 余光见郑潜，他夹烟的手抬起，没送到嘴边，倒过了两三秒后才恢复。脸上倒没什么情绪，甚至没看我一样。 郑明邀请我进去，我也不客气。 郑明像个普通的家长问我这的那的，我都一一作答。 郑潜突然说：“还不走？” 说我们两个人，但这个“还”，又像是说他。我沉住气，为自己倒杯水。 郑明不高兴道：“我问问怎么了，我儿子的家我都来不了吗。” 郑潜冷冷看着他，弄得郑明脸上没面子，气氛陷入尴尬，我没有调解的想法。 看戏一样，挺有意思，郑潜成为了掌权者后说话都有权利，为什么不摆脱郑潜呢？ 我一直都没想通。 今天来也没料到会如此的惊喜。 是惊喜吗？是惊吓。 我走到郑潜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声问：“出去逛逛？” 郑潜抽出手，懒懒地说：“不去。” 我说：“我等会向您解释。” “不听。” 他偏了偏头，嘴角向下，被阳光照耀的眼睛格外好看，只是没有什么情绪。 像一朵正在怏的花，从暂时的美丽到永久的枯萎，做成标本也留不住他。 又好像有点委屈。 “我有很多事没和您说，”我又牵住他的手，这次紧紧的，不准他松开，“我不敢说。” “那就别说。”郑潜道。 郑明在身后不停张望，搓搓手，笑着问：“你们这是？” 我微微一笑：“叔叔，我在追求郑潜。” “啊……这、这不错，找个稳定关系不错、不错。”郑明声音越来越小，开始自言自语。 我跟着点头，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您能不能别来打搅他。” 郑潜一脸诧异，他挑挑眉，突然扬起嘴角。 兴致好了。 郑明脸色滑稽，压着声音，带着怒气问：“怎么说话的，我们家……” “叔叔，您对郑潜的事都忘了吗？”我疑惑地问，“怎么还有脸到他面前。” 十四岁的郑潜是校园里传闻人物，他长得眉清目秀，俗称冷美人。大家都在认真学习想打扮也没空，穿一样的校服丢在人群中毫不显眼，偏偏郑潜不同，他就算穿校服也和大家格格不入，遗传了他爸妈的好基因，重点是他好像很颓废，颓废让他们都觉得很酷。 那些日子，大家都爱听磁带，他是伤感情歌的标准男主。 不过长相是神奇色彩的一部分，更离奇的是郑潜的身世。 有些知道点详细内情的人会觉得恶心，但大部分，都认为郑潜实在是太惨了。 我转学过去面对的是这样传闻的郑潜。 名声在外，却丝毫与他无关。 他是标准的独行客、坏学生，成绩一般却上了一中，就算上了一中后也从未想过好好学习。 而他总是请假，总是不来学校，老师却不说什么。 他让我感到好奇。 我与郑潜的相遇，是意外。那天我被落单，到了新地方想要到处逛逛，一个人没有方向地走，走到哪根本不知道，想要再回去又忘记了回去的路。 天色渐暗，我茫然地四处张望，发现郑潜在不远处小卖部外抽烟，大夏天他还穿着长袖，看着都热。 他蹲在地上，一个人在门口，模样有点可怜，结果烟还没抽完，把剩下半截在地上戳，戳灭后又夹在耳上。 我喊着了他的名字。 郑潜回头看。 我心猛跳了几下，隔着他不远，问：“请问学校怎么走？” 郑潜说的长沙话，我能听懂一点。 他说：“哪个。” 我报了一中。 郑潜往我身后指了指：“前面走，走到路口拐弯。” 我：“……” 郑潜笑了笑，向我靠近：“算了，我带你。” 他和我插肩而过，等到他往前走了一些我才回神跟上脚步。 一路都很沉默，他从口袋掏出泡泡糖开始嚼，还一边吐出泡泡。，只听到泡泡破的“啪啪”声。 走了一段时间，我怀疑郑潜是在框我，我记得我过来的时间可没这么久。 郑潜突然转头，递了东西给我：“嚼吗？” 他张开手。 是包装好的泡泡糖。 我接过他手里的糖，指尖碰上掌心，摸到了黏黏的汗水。 是热的。 我问：“还有多久。” 郑潜说：“你想要多久。” ……果然。 我说：“马上。我家人会担心。” 郑潜笑了，听不出情绪，说了句“哦”。 我以为郑潜会说什么“关他屁事”的话，但他没有，并不再给绕远路。 看到一中的门终于松口气，生怕他给我带到稀奇古怪的地方。 我由衷地说：“谢谢。” 郑潜一只手插到口袋里，转身离开，另一只酷酷地挥手。 他还没走远。 我又说：“你也早点回家。” 郑潜把手放下，也插到口袋里，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第二天，我向我新认识的同学打探郑潜的事。 他说：“他爸打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