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耽美小说 - 梅花骨在线阅读 -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玉衡送宇文真离开后,便由观月听涛及两个小厮陪着,出了后角门来到王府后面的秋千街。

    玉衡自半年前被强掳进府,一直都没有出过门,现在到了街上,自然看什么都新鲜。

    秋千街因是后街,所以并不是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的繁华景象,但王府后街又怎会萧条冷落,街道两边错杂地开着头巾铺、药铺、七宝铺、白衣铺、书铺、团扇铺、销金铺、翠铺,还有若干饭铺茶肆,都是干净整洁,伙计们热情而又有礼,街上往来的行人也不少,一派兴旺安乐的景象,令玉衡不由得感叹,帝王之都果然别有一番样貌。

    他久不出门,这次一出来便像出笼的鸟儿一般,这家店看看,那家店看看,有时却又哪间店也不去,只在街上慢慢走着,看着过往的行人。

    观月听涛本是提心吊胆地在后面跟着,但见玉衡只是随意闲逛,并未向人打听什么,也就慢慢放下心来,暗想若就这么逛下去,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玉衡走了好长一段路,感觉有些倦了,便在一家茶肆前停下,抬头看了看茶肆的招牌,不由得哑然失笑,这茶肆的名字居然叫做“西山一窟鬼”。

    这本是个话本的名字,玉衡曾听宇文真讲过,说的是一位王婆为一位教书的吴教授做媒而引出了一桩蹊跷作怪的鬼事来。

    玉衡自幼怕鬼,当时便吓得不敢动了,这样就便宜了宇文真,任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肆意狎昵。但宇文真终究怜惜自己,怕惊吓了自己,此后便不再讲鬼魂之事,只拿着一些狐仙花精之类的故事为自己解闷。

    想到宇文真平日的细腻心思,玉衡心中便有些甜丝丝的,觉得宇文真现在对自己的确很好,自己心中已经不怎样排斥他了。

    玉衡抬腿进了茶肆,观月听涛等四人紧紧跟着。

    见来了客人,一个青帕包头的半老妇人便迎了上来,热络地招呼道:“几位来了,快请坐!走累了该歇歇脚了。要不要上点什么?我王mama这店虽小,但茶汤杂食倒也干净有味,这茶有小腊茶、七宝擂茶、阿婆茶,杂食有豆腐羊血羹、菜rou包子、羊杂…”

    听涛听她说得絮烦,便打断她道:“你不必辛苦了,我们只借个地方歇脚,什么东西也不用上,茶钱一文不少你的,只要借炉灶一用。”

    说着便将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

    王mama一听,愣了愣,然后呵呵笑道:“姑娘可真客气,炉灶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尽管用吧。”

    听涛径自打开一个提盒,取出一个金汤瓶,一只金盏,还有一个象牙盒子,由王mama领着往厨下去了。

    片刻之后,王mama回转过来,坐在玉衡对面陪着他说笑。

    玉衡见听涛对王mama十分冷淡,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言语神态愈发温和亲近,笑道:“王mama这茶肆名字很特别,说书先生都有讲呢。”

    王mama上下打量着眼前这斯文俊秀的男子,笑着说:“那样离奇的事,老婆子虽到现在还没福气遇上,但月老红娘的事却没少做。我看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可曾娶亲?mama我倒真知道这条街上有几个姑娘着实不错呢。”

    玉衡听了立刻满脸通红,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观月在一边好气又好笑,玉衡公子已是王爷的人,若王爷不肯放他,今生今世他是休想娶妻了。瞧王爷现在的样子又怎肯放手?好在今天王爷没来,否则就冲王mama这几句话,她这茶肆便有麻烦了。

    观月忙把话头往一边岔:“mama说笑了。以我家公子的才貌,怎肯轻易匹配。公子,刚刚我们逛过的那家漆器铺可真不错,那些盒儿、碟儿、盘儿、碗儿可真漂亮,上面的图案就像活的一样。”

    玉衡的脸色这才自然了些,道:“是啊,若是买一个回来给女孩子作首饰盒是最好不过了。”

    他现在不再敌视宇文真,对观月听涛这些婢仆也就不再冷淡,还开起玩笑来了。

    观月笑道:“奴婢哪有这样只想着自己,实在是想买个盒子给公子盛放主子送的那些东西。”

    玉衡脸上又是一红,宇文真成日里送他东西,又是鸳鸯玉佩又是翡翠指环,弄了一堆定情信物在那里,那些东西上满是情爱的寓意,看着都让人不好意思。

    王mama经营茶肆已久,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听这话头就明白了三分,心中暗道可惜,这么一个温润秀雅的男子竟被这样糟蹋了。

    这时听涛端了一盏热茶汤上来,轻轻放在桌上,道:“公子,喝盏茯苓汤吧,既可以健脾胃,又能宁心安神。这几天夜里,公子常常做梦,主子便说要公子多喝这汤。”

    玉衡听了冲她一笑,端起碗来喝了下去。

    他这几晚的确常常梦到亲人,不知亲人们过得怎样,心里十分不安。宇文真十分担心,依他的意思便要请太医来,被玉衡给拦下来,说为这点小事请太医会让人笑话。宇文真没办法,只得用府里自配的汤药给玉衡调理身体。

    观月见茶汤药送了上来,便打开食盒,摆出几样精致点心,道:“公子饿了吧,就着汤水吃些点心吧,这些都是公子平日爱吃的。”

    玉衡见她们几个还都站着,便说:“你们也坐啊,又不是在府里,哪有那么多规矩,若是单只我一个人坐着也没趣。”

    观月等人知道玉衡的性子向来讨厌尊卑之分,待人极是温和的,便嘻嘻哈哈地都坐了下来。

    王mama在一旁想了想,告了失礼,便到后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mama用托盘端了五碗馄饨上来,道:“公子,几位姑娘小哥,我王mama做生意一向公道,决不能白收客人的银子,这鸡汁馄饨是老婆子向从前隔壁的赵嫂学的,地道的江南风味,几位尝尝味道吧。”

    玉衡一听说是江南的鸡汁馄饨,就有了兴趣,笑道:“多谢王mama,我本是江南人,小时候最喜欢吃鸡汁馄饨了。”

    说着便用瓷调羹搅了搅碗里的馄饨,舀起一个吹了吹便吃了下去,那鲜美的味道正如同儿时的记忆一般。

    观月听涛本是不愿让玉衡沾外面的东西的,但见玉衡吃得津津有味,却也不好阻拦。

    听涛悄悄在观月耳边嘀咕道:“公子最听不得‘江南’两个字,连这店里的东西他也吃得下去,今后若想要公子做些什么,只要和‘江南’沾上边就行了。”

    观月抿嘴一笑道:“就你话多,尝尝这馄饨吧,可能味道真的不错呢。”

    这时又来了几个客人,王mama便过去招呼他们。

    那几个人显然是外地人,坐在那里大谈京城的繁华热闹。

    玉衡虽曾听宇文真讲过这京中各处名胜,但却哪里也没有去过,宇文真虽许诺陪他出去游玩,但现在也不见动静,因此那几个人虽然言辞略粗了些,但玉衡听着却也有趣,观月听涛连说了几次要回府,玉衡也不肯走。

    忽然一个人说:“京中达官显贵真多,瞧那府第一座座金碧辉煌,公侯府紧挨着将军府,在咱们应城难得有一两位的人物,在这里就像捞虾一样,一网下去就是一堆。”

    另一人道:“可惜富贵再多,也轮不到你我头上,想想真令人丧气。就说对面这围墙吧,整条街都是他家的院子,也不知是谁的排场这么大,这样大的府邸,得住多少人啊!”

    观月听涛一听就变了脸色,一齐劝着玉衡要回去。玉衡正听到兴头上,怎肯这样走了,仍然坐在那里侧耳细听。

    却见一个高瘦男子拍手笑道:“这个我却知道,这是当朝瑞王的府第。瑞王是皇上的幼弟,最是得宠的,他的府第在三位王爷中是最大最华美精致的,据说里面美得就像仙境一样,处处镀金铺玉的。这里只是后院墙,你到正门那里去看,那排场才吓人呢,朱红大门顶上是金灿灿的牌匾,门口两个石狮子威风极了,守门的一溜十几个兵士,个个都威武不凡,若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两年,就是死也值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观月听涛并两个小厮吓得脸都白了,在看玉衡脸色也已经变了,脸上既惊讶又困惑,还有恼怒。

    观月听涛心中暗暗叫苦,忙劝着玉衡说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两人都明智地没提宇文真。

    玉衡这次没有再固执,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去。观月等人连忙追了出去。

    玉衡再也无心待在外面,茫然若失地回到王府,进了房间便往床上一倒,一句话也不说。

    云冉看了觉得奇怪,怎么出去的时候欢欢喜喜的,回来了便这样不开心?于是连忙询问。

    观月听涛此时正急得心慌意乱,见了云冉便像找到了依靠一般,忙把经过都说了。

    云冉听了,心头也是一跳,道:“这可真有点麻烦,王爷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他的命令向来违抗不得,何况他对玉衡公子如此看重,若被你们坏了事,那还了得?不过这几个月王爷对公子这么好,公子岂能一无所觉,若公子之心已属王爷,那么这次便只是闹一闹就算了,回头你们再找公子求个情,王爷断不会太过为难你们。现在只看公子是个什么意思了。”

    观月听涛听了,也知道这次犯的事着实不小,因此只好在心里求神拜佛地祷告,祈求神佛让公子喜欢上王爷,不要太过追究了。

    宇文真从宫中一回来,就觉得府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寝院里的婢仆个个都小心翼翼的,难道玉衡出事了?

    他心里一急,快步便往里走,一进外厅便见观月听涛跪在那里。

    两女见他回来了,忙以头叩地向他向他请罪。

    宇文真一见便知道不好,冷冷地问是怎么回事。

    这时云冉过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王爷,要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她们俩,外面人多口杂,有那多嘴的,闲聊胡扯之时自然就带出来了。依奴婢看,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责罚她们,而是该劝劝公子,让公子明白您的苦心。公子是个明事理、重感情的人,纵然一时想不开,王爷好好劝解一番,想来是能让公子体谅王爷的。若能就此揭过此事,也算了了王爷一桩心事。”

    宇文真听了,觉得的确有理,便向观月听涛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跪着反省,没用的丫头!”

    然后便匆匆向内房走去。

    一进卧房,便看到玉衡面向里躺在床上。宇文真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见玉衡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连一点声息也无。宇文真心中暗自打鼓,不知玉衡会怎样发作自己。

    他轻轻来到床边坐下,双臂从后面环住了玉衡,道:“玉衡,这么不开心吗?你身子现在虽好了许多,但底子却薄,悲伤恼怒最是伤身体的,心情务必要平和愉悦才是,否则这样怄气,又要生病了。”

    玉衡听他这样说,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来冷笑道:“多谢王爷抬爱,小人实在承受不起。小人真是愚笨,竟不识王爷大驾,真是该死。”

    宇文真听他说话了,心中反而高兴,玉衡肯讲话,这事就好办。

    宇文真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不开心。玉衡,我本不是有心瞒你,但你对贵族有些偏见,只怕告诉了你,反而令你更加不肯接受我,所以才想等你对我有了感情再对你说。哪知今天你却从外人口中知道了,早知这样,我就该自己告诉你才对,也免得你误会我一心骗你。玉衡,我虽在这事上隐瞒了你,但对你的一番情意却没有半分虚假,我是真心真意要和你厮守着过一辈子。虽然我欺瞒了你实在不该,但却实在是一心为你打算,你只看在我素日对你的情分上,放过我这一遭儿可好?我发誓今后对你再不会有一句虚言,定会真心真意对你!玉衡,我给你赔不是了,别再生气了,板着脸很容易老的。笑一笑么,来,玉衡,笑一下给我看!”

    宇文真嬉笑着哄着玉衡,想着能象往常一样混过去。

    玉衡的表情果然放松了一些,语气平和地问:“哦?你今后果然不再骗我了吗?”

    宇文真温柔地看着他,郑重地说:“真的,我再也不骗你。玉衡,你知道以我的身份,会知晓许多事情,其中很多都不能对人说,所以我对你并不会完全的知无不言,这一点我不瞒你,但今后只要我对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玉衡淡淡地说:“谁稀罕去打听朝堂上的事?我只想知道一些和我自己有关的事情。你可说了,不会瞒我的。”

    宇文真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表白道:“那是自然,一定一定。”

    “我且问你,你让人把我带到王府之前,是不是见过我?”

    宇文真笑道:“是啊,那年我到北方查个案子,回来时经过相州,在书肆中遇到了你,当时一眼便看上了,所以才想尽办法把你请了来。幸亏那天我去了那条街,否则今生就要与你错过了。”

    玉衡的心一翻,书肆中的那一幕重又出现在脑海中,那骄慢矜贵的豪门公子与眼前温柔对待自己的俊美王爷逐渐重叠在一起,一个原本模糊的想法在他脑中渐渐清晰。

    玉衡的心一点点变凉,却仍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本是要应科举的,最后却被取消了资格,你可知道这件事?”

    宇文真的心一颤,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仍非常镇定地点点头,道:“我知道。”

    “我一直都很奇怪,云王高高在上,怎么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定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宇文真默然无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玉衡凄然道:“是你吗?是你请云王取消了我科考的资格,然后把我弄到这里的,对吗?”

    宇文真心里一阵冰凉,玉衡性子清高,本以为他不会懂得这些阴谋诡计的事情,哪想到玉衡虽不屑于那些鬼祟之事,但却十分聪明,此事对他至关紧要,前后一思忖,竟被他猜了个正着。

    宇文真知道玉衡一心想谋个正途出身,以摆脱过去曾经为奴的屈辱,这曾是他全部的希望,但这个希望却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听说玉衡当时就大病一场,这病根就是那时留下的。现在他虽能接受自己对他的好,但却只是无奈之举,如今被他知道了当初的事,定会以为自己是为了满足私欲,才做出这样卑鄙之事。

    偏偏这事还辩解不得,自己当时对玉衡的确只想一逞色欲,并未动情,后来才喜欢上了他。自己当初的做法现在看来的确不可原谅。

    宇文真垂下头一言不发,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等着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刻。

    玉衡看他这个样子,怎会还不明白,只恨得浑身发抖,但脑中却又偏偏冷静得出奇,一件件往事从他脑海中掠过,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玉衡声音略有些颤抖,但情绪却十分平静,缓缓地说:“你只为了逞自己的私欲,便视他人如草芥,纵然别人身份卑微,难道就是任你随意玩弄的吗?你知不知当我卖身为奴,从此不再是个人,只是主人的一样东西时,心里是什么感觉?我一心希望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不再任人摆弄处置,为什么连这样一点指望你都要毁灭掉?我不想依附任何人,不想让人像玩物一样对待!”

    宇文真心如刀绞,他的心从未这样疼过,生平第一次羞愧难当。

    他一把抱住玉衡,道:“玉衡,是我错了。我一向做事只凭喜怒,从没为别人考虑过,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现在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不会这样,一定真心真意地对你,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你并没有依附于我,也根本不是玩物,你是我所爱的人!你若是想参加科考,今年春闱便去应试好了,你现在已是自由之身,理所应当有这个资格,考中之后便是有了功名之人,谁还敢再轻视于你。玉衡,看在我对你的一片情意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弥补从前的过错,再不让你有一点难过,每天都舒心快乐地过日子。”

    玉衡淡淡地看了看宇文真那焦急迫切的脸,漠然地说:“你现在喜欢我,自然说得好听。但若是你未曾喜欢上我,我现在岂不是仍被关在藏玉楼,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一辈子?况且恩爱难久恃,如果哪天你不再喜欢我,我又将何以自处?瑞王,请你放了我吧,我不能相信虚幻的感情,也不想参加什么科考,过去的青云之志,现在看来已经成了笑话,像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堂之上?我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宇文真一听就急了,他本来打算得很好,以玉衡的才学,若参加科考定是会中的,那时便将玉衡安排在翰林院,那地方清闲,也合玉衡清雅的性子。

    他本来是想将玉衡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自己主管的是刑部,怕玉衡看了那些案卷会难过,因此还是让他待在翰林院吧,反正玉衡人在京中,自己想陪他想找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现在玉衡却说要离开这里,当真吓了宇文真一大跳,立刻便将玉衡搂得更紧,急切地说:“玉衡,不要这样,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是我的确爱上了你,而且永远不会变的,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呢?你的身体又不好,每天的饮食汤药都必须好生调理,太医整天候着,冷天的绵衣,夏天的单衣都有丫头随时给更换,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能过得妥帖呢?况且孤单一人凄凄凉凉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每天定然是伤春悲秋,这样日子怎生过得?还是住在这里,有我陪你亲亲热热地说话玩乐,岂不是好?”

    玉衡冷笑道:“不劳王爷费心,贱生贱养,贵生贵养,世上哪有那么多人这般好命,生在王爷家里,莫非穷人便不要活了吗?我这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难道这几个月就会忘了本?王爷放心,我自己有手有脚,洗衣做饭都料理得,总不至于饿死了。我离了这里,心中自在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宇文真听他这样说,心中又气又痛,玉衡竟这般厌恶自己,宁可去过这种贫寒的生活,也不肯接受自己。

    设想到玉衡离开自己后,住在茅屋之中烧火做饭的样子,宇文真一阵心疼。况且他若真的走了,自己又要怎样过?

    宇文真强硬地说:“不许走!除了王府,你哪里也不能去!”

    然后便狠狠地吻住玉衡。

    玉衡既不反抗,也不迎合,就那么无动于衷地任他吻着,令宇文真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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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真看着虚弱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的玉衡,自从那天得知真相,玉衡就再没同他说过一句话,无论自己怎样好话说尽,软语相劝,他都不肯笑一笑,而且连饭也不肯怎样吃,连桃奴的劝说也不理,整天只是失神地坐着,所幸还肯吃药。

    但汤药毕竟不能像饮食那样养人,因此玉衡便一天天消瘦下来,凸出的颧骨显得两只眼睛更大了,原本已有些红润的脸色重又变得苍白,夜里还时时咳嗽。

    宇文真忧虑不已,忙找了沈太医来,但这次沈太医也摇头说难办,因为玉衡根本无意医治,所以药效就难以发挥,何况又不思饮食,元气日益亏耗,终究难治。

    沈太医对宇文真说:“王爷,公子这病全在心里,若心病解了,仔细调理饮食,再用些药,很快便可痊愈。若仍是这样想不开,便难治了。”

    沈太医心里也纳闷,前几天王爷与玉衡公子还好好的,一个殷勤备至,一个委屈相就,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

    宇文真苦笑一声,这次不比前次,恐怕难以哄得过来,只得谢过了太医,送他出去了。

    之后宇文真待玉衡愈加温柔亲近,每日嘘寒问暖,递茶劝饭,但玉衡却如槁木死灰般置若罔闻,仍是一天天消瘦下去。又过了一阵,已瘦得不成样子。

    宇文真心情沉重地看着玉衡,本以为自己的深情与怜爱可以挽回他的心,没想到终究不成,只能眼看着他日渐憔悴,但却无能为力。

    他既然心意已决,一心求去,便由了他吧,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枯萎凋零。自己纵然舍不得离开他,但也不愿因自己的私心而害了他的性命。

    宇文真端了一碗虫草乳鸽汤站在玉衡面前,轻声道:“玉衡,不要难过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让你走。”

    玉衡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眸倏地亮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宇文真。

    宇文真心头一阵苦涩,强笑道:“只要你将这碗汤喝了,我就让你出府。”

    玉衡愣了一下,心中有一丝暖意流过,但马上就被怨恨掩盖,他默默接过碗来,一勺勺喝了。炖得酥烂的乳鸽rou入口即化,甘甜鲜美的浓汤顺着喉管流入胃里,令久未进食的胃中有一阵暖洋洋的感觉,玉衡终于感觉到有些饿了,他一口口喝完了汤,将碗放在一边,定定地看着宇文真。

    宇文真见他将一碗补汤都喝了进去,心中高兴,握住玉衡纤瘦的手,脸上泛起温暖的笑容,道:“玉衡真好,这几天你乖乖吃东西,我给你打点一下行李,如果行李收拾好了,你还是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就不许走了。”

    玉衡默然片刻,道:“不用收拾了,我来时带着什么,走时就拿什么好了。”

    宇文真心中一阵难过,这时玉衡这些天第一次开口讲话,但却是这样的泾渭分明,划清界限。

    他勉强笑道:“何必这样疏远,你身子不好,一些药总是要带的,你在外面熬汤药不方便,我让药房配成丸药给你带着,要每天吃药,身体才能好起来。好了,你先歇着,我去安排一下。”

    宇文真说完匆匆走了,他很怕自己再对着玉衡便会流下泪来。

    之后的几天,宇文真陪在玉衡身边的时间愈发长了,不住嘱咐这嘱咐那,竟比一个老婆婆还要唠叨。有时却又什么也不说,只呆呆地望着玉衡。每当这个时候,玉衡纵然已心冷如冰,也不禁有些难过。

    桃奴一听说玉衡要走,立刻便哭得淅沥哗啦,拉住玉衡的手不肯放,非要他答应留下来才肯罢休。

    玉衡在这王府中最舍不得的就是桃奴了,但他的要求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因此每当桃奴一哭闹,玉衡也就红了眼圈,却怎样都不肯讲一句妥协的话。

    宇文真见桃奴出面都无济于事,只得让人把桃奴带下去,让玉衡能安静一会儿。

    就这样过了八九日,玉衡每天被宇文真又哄又逼,倒是能吃进一些东西了。宇文真吩咐厨房多做些清润滋补的东西,巴不得玉衡此刻恢复到初春时的莹润模样。

    玉衡起初还因为即将离别而有些伤感,住得倒还安心,但过了数日也不见宇文真提起哪天启程,心中便有些焦急,忍不住出言询问。

    宇文真则总是回答说正在配药,再过两日就可以了。

    但接连过了几个“两日”,也不见动静,玉衡真的急了,这一天什么也不拿就要离开。

    宇文真神情黯然地拉住了他,声音低缓地说:“你就这样想离开,一点都不留恋吗?好,我让你走就是了。不过你可不可以再等一天,明天一定让你走。”

    玉衡垂首不语。

    这天晚上,宇文真让厨房做了几个精致的江南小菜,又备了一壶酒,在花园中与玉衡对酌。

    玉衡心知这是送行酒,便从容与宇文真对坐,态度温和,也肯答话了。

    宇文真不住地给玉衡夹菜,又娓娓说着两人从前的事,满面含笑,谈吐风趣,竟无半分悲伤,反倒是玉衡觉得心里酸酸的。

    宇文真提起壶,将鲜红的酒液倒入水晶杯中,道:“这是西域产的葡萄酒,西域的葡萄极甘甜,以之作酒也十分醇美,又可暖腰肾、驻颜色,你饮了是不妨事的。来,喝一杯吧。”

    玉衡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果然甘甜无比,满口都是葡萄的清甜,少有酒的辛辣,因此便又喝了一口。这样左一口右一口,不知不觉便将一杯酒喝完了。

    宇文真见他爱喝,便又给他倒了一杯。

    玉衡见宇文真言笑晏晏,深情婉转,月光之下竟是说不尽的风流态度,想到自己这一走,今生便再也见不到他,也不会有人像他这样,待自己这么好,心中便有一丝怅然。但马上却又硬起心肠,提醒自己不可被他迷惑,这样一来,心情矛盾,酒入愁肠反而更添抑郁。

    宇文真见玉衡虽脸色绯红娇艳,但神色间隐含凄楚,便知他心情不好,愁中饮酒极易伤身,忙按住玉衡的手,不让他再喝,柔和地劝道:“玉衡,明天要早起出门呢,今晚不能喝得太多,我看你已经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着便搀着玉衡起来,将他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自己则搂住他的腰肢,半扶半抱地带他回了卧房。

    将玉衡放在床上,为他解去外衣,宇文真痴痴地看着眼前仅着雪白亵衣的爱人,玉衡此时已是半醉了,双目半睁半闭,眼神迷离,红唇娇艳,那样一副单纯而毫无防备的样子不住地撩着宇文真的心。想到明天便要送这心念相系的人离开,宇文真心中一阵绞痛,俯下身便吻住那樱桃般娇嫩的嘴唇。

    玉衡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在自己唇上吻咬,一股火热的气息透进自己口中,便不由自主地呜咽了起来。

    那靡软的声音令宇文真五内中烧,再控制不住自己,反正玉衡明天便要走了,不管他明日怨恨也好,恼怒也罢,今夜就放纵一回吧。

    宇文真粗鲁地撕裂了玉衡的亵衣,让那雪白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

    玉衡迷蒙之中觉得有些不对,便瑟缩了一下。

    宇文真三两下除去自己的衣物,摊开玉衡的手脚,压在他的身上,从脸至颈再到胸腹,烙满了炙热的吻。

    玉衡有所察觉他的不轨,但身上或轻或重的吻咬舔弄却又令他舒服异常,鼻腔中发出了又湿又软的哼哼声。

    宇文真见已引得他情动,便将膏油涂在自己男根上,又送了一块药膏进入玉衡的后xue,替他略扩张一下,便扶着自己早已狰狞昂首的性器缓缓进入了玉衡的体内。

    玉衡终于有些明白了自己正在遭受何种对待,立刻便挣扎了起来。但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又兼酒醉,岂能反抗得了宇文真。宇文真一边牢牢压制住玉衡,一边加快了进入的速度。

    当身体被完全贯穿的那一刻,玉衡“啊”地叫了一声,身体软了下来,反抗已经没有用了。

    宇文真不住地吻着玉衡,男根便如游龙般在他体内酣畅地挺进回旋,时而猛烈地刺激那最敏感的花心,时而却又坏心眼儿地只在那周围逡巡,故意不让玉衡爽快,直引逗得玉衡难耐地挺起下体,索求更多的宠爱,宇文真这才狡黠地一笑,给予重重的一击。

    红烛光下,芙蓉帐中,两具赤裸的男子躯体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上面的那具身体不住有力地挺动着,将火热的爱欲刺入身下的躯体,而下面的男子则随着那强大力量的节奏摆动着,颤抖着,口中的呻吟呜咽似是拒绝,又似是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