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别让我失望

    周一上班的时候，周写枫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但到了办公室门口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时，刚有了的精力又瞬间萎靡了下去。

    “爸，我有点事很快就处理好。对，很急……”

    荣翎正微垂着头打着电话，见到他的时候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默不作声地扭开门把手走进了办公室，随后很快把门关了上去。

    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处理起今天的任务，但没做多久门就被敲响了，外面的人没等他回应就走了进来。他抬起头，只见荣翎几步走到他面前，带着笑容对他道：“写枫，好久不见了。”

    他单刀直入问：“找我什么事？”

    “主要是想来看看你，还有就是，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来看我？”他不禁笑了，“荣氏地产现在那么闲吗？有什么事就说，别耽误我工作。”

    对方靠近他几步，道：“我听说，你和沈氏的总经理沈有赫在一起，是真的吗？”

    他抬眼，点头：“没错。”

    男人垂下眼抿了抿嘴，有点语重心长地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诫你，你们不合适。”

    握着笔的手僵了僵，他将笔放下，双手交叠着，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怎么说？”

    “我听说，他最近为了沈氏新策划案的事和周烨走得很近，和郑一芮近期也常有来往。这两个可是你最反感的人，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

    “这样……”他想了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听起来确实很差劲。不过口说无凭，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说法？”

    “写枫，我这么说当然有我的理由，”荣翎皱起眉，“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能这么轻易放松你的警惕，这不是你的作风。”

    周写枫看了他一会，随后垂下头拿起了桌上安静躺着的打火机，在手上把玩起来。金属盖子反复敲击着外壳，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你大老远从荣氏赶到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吗？荣翎，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幼稚了？”他笑道。

    荣翎看着他手中的动作，说：“最近周氏风声很大，我们也很关注你们的动态。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事情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照我看，沈有赫接近你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只是在利用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利用……”

    他自顾自低语着，仔细回味着这个有趣的词，心中逐渐泛起了汹涌的涟漪。

    “他当初接近我的目的，我自然再清楚不过。但是，我毕竟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我只在乎我当下想做什么。倒是你，荣翎，”他走近男人几步，直视着他，“你三番两次来纠缠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目的？”对方的眼神有些惊讶，“写枫，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心猝不及防地抖了抖，他愕然地抬眼，听男人继续道：“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帮你克服了你在周氏大大小小的问题，我的立场从来都没有变过，直到今天还是一样。”

    手臂被握住，男人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深邃：“我从来只想着你，只想为你一个人，你怎么不懂呢？”

    “……”

    面前的人脸愈加靠近，在那个已然陌生的吻落下之前，他抬起手狠力给了那张脸一掌。

    啪！

    看着那张端正深邃的脸上迅速浮起的五指印，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道：“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男人捂着那半边脸看着他，眼神讶异又受伤，过了一会才道：“写枫，我对你一直是认真的，你为什么……”

    “闭嘴！”他用力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了，是吗？交往五年，也就出轨这么一次而已，很骄傲吧？……你敢说吗，我在因为你的心肝宝贝命悬一线躺在医院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为我妈守夜的时候，你他妈又在哪里？！”

    对方的沉默和闪避的眼神让他的心更加剧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真的很好奇，你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态和周畑羽上的床。现在，又是以怎样的心态站在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面前，假装自己是一个情圣。”

    “……荣翎，你真让我恶心。”

    他深吸一口气，想走回办公桌时身后却袭来一股力量，将他紧紧抱住。在颈窝处传来属于男人的热烫呼吸时，他开始拼命挣扎。

    “写枫，你不要这样……”

    “放开我！你他妈混蛋！……”

    对方只是不管不顾地抱紧他，在颈上落下破碎而急切的吻，在激烈的拉锯之中，他咬紧牙利落地抽出男人的领带，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

    “啊！——”

    很快，身上的束缚松了开来，面前的人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瞪着他，面对着迅速蔓延的火焰陷入了极度的不知所措。

    “周写枫你疯了吗？！”荣翎拼命拍打着领带边骂着，慌乱至极的模样在他眼里滑稽透顶。

    他冷笑，点了点头：“我是疯了。所以奉劝你，离疯子远一点。”

    说完，他将打火机甩到了桌子上，几步走到椅子前坐下，安静地欣赏着一向庄重自持的男人狼狈地飞奔出去的背影。

    热烈刺目的火光还残留在视野里，带着足以让人发慌的力量，但已经不会伤害他分毫。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苦涩地勾起了唇。

    一尘不染的宽敞写字楼内，一个男人正在不断地抽着烟。

    身边垃圾桶的平面上已经丢满了烟头，但他还是在不停地抽着，直到身边另一个人缓缓靠近。

    周烨看了看远方，又看向他手中的烟，道：“年纪轻轻就抽那么多烟？还是早点戒了吧。”

    青年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将这一支抽完摁灭，随后走到他面前：“接下来，你们怎么打算？”

    “还是按原计划，我和你芮姨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不管有多少变数都应付得来。”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担心他将这些东西彻底曝光？”

    周烨笑了笑，说：“你认为他会这么做吗？写枫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急性子，其实在关键的时刻相当冷静。你多虑了。”

    沈有赫看了他一会，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点燃：“我觉得很不解，你们那么放心把写枫交给我，也丝毫没有怀疑我也许会背叛吗？”

    对方拒绝了他递过去的烟盒，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头皮：“一芮很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孩子，所以我们对你很放心。”

    他眯着眼看着他，渐渐握紧了拳。

    当初郑一芮让他帮忙牵制周写枫的时候，他和周写枫之间还是有些剑拔弩张的关系。男人不愿意顺从他，也并不信赖他，但似乎是出于愧疚也不会过于激烈地反抗。当时郑一芮只是说，她和周烨有事相求，若是他不帮忙，他们两个将来就无法再在周家立足，甚至有坐牢的风险，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但随着父母死亡真相的逐渐浮现，加上周写枫所说的话，他愈加怀疑周烨是否也牵涉其中，这让他着实动摇了。按照目前的形势，他若是继续站在周烨和郑一芮的一边，那就是和周家的正主作对，和周写枫作对，很可能到了最后便是兵戎相见，变成了玩命的事。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烨叔，周氏的江山是你和周炳炎一起维持的，你又何必逼到这种地步？最后你们只会两败俱伤，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周烨手插进兜中，眺望着远方的景色：“我们这一辈的事，跟你太难说清。你也许在为广迎的事纠结，不过就如同我曾经跟你解释过的，那是周炳炎一念之差酿成的大祸，而我们都成了牺牲品。”

    男人看向他，眼神认真：“小赫，你要做的只是站在我这边，我和你芮姨都不会亏待你的。”

    胳膊被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顶了顶，他扭过头，只见一把深黑的手枪紧贴着他。

    “拿着，”周烨眼神平静，“会用吧？”

    “……这是要干什么？”

    他愕然地接过了那沉重的武器，听对方道：“找个好地方解决，一了百了。”

    当他反应过来男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额上瞬间渗出了冷汗：“……你要我杀了他？”

    对方斜过眼漫不经心地看他，点了个头：“善后问题我会帮你解决，不用担心，早完成早省心。”

    他怔愣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在男人离开之前叫住了他：“……为什么？”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心里的疑惑和纠结更深了，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些日子帮助这两个人的理由。

    “到底为什么非这样不可？”他紧皱着眉看着那道笔直的背影，“难道只要杀了他，你们就能安然无恙了吗？”

    过了一会，那个背影慢慢侧过了身，道：“是不是安然无恙，谁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但只要他多活一天，我和一芮两个人就少一点活下去的希望，懂吗？”

    “小赫，你不要忘了，当初虐待杀害畑羽的人是谁，对你芮姨步步紧逼的人又是谁。周写枫和他的爹一样都是狠角色，你又何必对他仁慈？”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