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是我家主子
正是这微风时节,路上徐徐飘来了雨。 贺可祁看了眼窗外,伸手打开了灯。 车子安稳的停在位置上,他折了折西服领子,下了车。 因为天气渐凉,他每天饭点儿在农家乐随便吃一些就往家赶了。 贺师联在前天他们拍摄的时候来了电话,当时没接到,再回过去以后是带着忐忑的。 不知道,该聊些啥。 他与对面儿的父亲沉默了近一分钟,听到浑厚的嗓音带着入秋的凉气,问他要不要临开学前带着厉年来吃顿饭,正好团团圆。 贺可祁当时揉着厉年的指骨,手劲儿舒缓,在回答的时候拍了拍厉年的手背,他说:“爸,下星期回。”还想说点儿什么时被贺师联的责备拦下了。 “别老往那农家乐去,什么管理人员都雇了,还不歇歇,你这样儿还不如再开个培训机构,反正挂名掌柜的,就跑几趟就行。” 贺师联语气中的强硬与试探相碰阻隔,贺可祁听出了他的松懈。 从刚毕业时对他选择的不理解到现在的妥协,不知道他用了多久。 贺可祁简单的嗯了一声,“爸,我画画儿了。拿回去给您看?”结尾的语气上扬,像是讨糖吃的赖皮。 贺师联生硬的结了尾,交代他好好儿对厉年,就挂了电话。 几年的艺术培训带给贺可祁的想象空间足够,他不用抚摸,观看就感受到了贺师联的皱纹与弯下去的腰背。 他当时思考了一会儿,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自己的人生按自己的计划走完了全程,剩下的计划就由家人与厉年填满。 其实去农家乐也不麻烦,但确实没啥事儿可照顾。像贺师联说的人员充足,他就是去了也没活儿。 但他就找活儿干,时不时的帮前台小姑娘顶会儿厕所,再去后厨帮忙搬点儿东西。 有必要吗? 但其实,真挺有必要。 这是他的理想生活,也属于一部分计划。 人们总是认为什么人就要做什么档子事儿,上了美术学院就得干配对的事儿。 不然就纯纯属于浪费。 贺可祁不反驳,的确是浪费,浪费了精力,对不起时间。 但,他对得起青春。 在自己的轨道上走或是跑,都不枉费曾经的一腔热血。 他喜欢,此刻。 下了班儿回去的路上,看见道口儿有卖烤红薯的,可以下去买两个给厉年加餐,顺便儿去旁边儿买了烤面筋跟烤火腿儿。 “加多点儿花生碎儿跟芝麻啊,嫂子。” 摊儿上大姐热情的表示:“那指定多,喜欢吃下回给你装一袋儿。赶紧回去吧,贺老板,下雨咯。” “您跟王哥还不回?”贺可祁自然的递出去一根烟,给摊儿上王哥点上了。 “不回,这都有雨棚。还能雨中漫步呢,这多浪漫啊。”王大哥伸出手往上挥了挥,像是在接雨。 贺可祁爽朗的笑笑,伸出大拇指佩服这种生活气息。 在王哥与嫂子的热情催促下,他抓紧踏上了回家的路。 车子走了一半儿,他脸上残留的笑意在灯光照应下恍了心神。 他沉迷于人来人往的烟火气中,这种感觉在画室是不曾体会的。 他享受,人间。 到家以后用甘草跟桂枝煲成了喝的,等厉年回来就能补补。 上次拍摄的厉年单人照在今天周悠靖要给他补上,专门儿挑了晚上。 说要拍外头的夜景。 但看这天估计计划作废。 他打算拨通电话,在拿手机时发现好几通厉年的未接来电。 最后变成一条短信催促他到家记得回信息。 他拨了回去,电话不到两声就被接通。 他听着厉年闲散的关心,带点儿焦急的指责。 干脆坐了下来,打开懒人沙发旁的台灯,揉着太阳xue感受暖意。 “知道了,我马上去。” 厉年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从明天开始,手机得开声音,不然干脆跟陶老爷子的一块儿化了算了。” 贺可祁配合的回答,“皇上可别动怒啊,小的错了。小的现在就去办您的嘱咐。” 厉年支支吾吾的骂了他几句,在听到周悠靖大喊的“雨停了”时候,就匆匆对着听筒啵了几口。 “等皇上我今儿晚上回去,宠幸你。” 贺可祁让他注意安全,多喝点水后就起身边走边挂了电话。 要去办厉老板下的圣旨了。 不过要真说,这陶老爷子的习惯真是把他传染了,手机也不乐意开声音了。 坐上车后顺手打开了声音,一声叮咚随之而来。 厉年发来了一张图片,是他穿着飘带的黑衬衫,领口微微耷拉着。若隐若现的锁骨处似是多了些彩色。 贺可祁放大屏幕,看清楚了,一道彩虹。 这小子,他摇摇头,换上了手机壁纸。 顺便儿回给厉老板一句,“这小子谁啊,看着够欠打。” “能是谁啊,您媳妇儿呗。” 周悠靖凑近厉年手机替他回了语音,弄得厉年染红了耳朵,跟头顶的红抢着比美。 语音一发出去,就收到了贺可祁的一句:“媳妇儿倒不够。是我家主子。” 引来周悠靖跟小姐妹的啧啧啧。 “甜晕了,哎呦嗑死我了,嗑傻了。” 厉年掩饰的放了手机,但其实口腔里堵着咒骂呢,真想噎贺可祁一句,别踏马蹬鼻子上脸阿。 但其实蹬鼻子上脸的是他,他还想,再听贺可祁说一遍那句话。 但他不会要求。 这是第几天了?他跟贺可祁搞对象的日子。 从第一回见面四月份儿开始,四个月了。 这日子,过得真快。 一转眼忧愁与欢愉都吵闹着向前了,留下来的,是安定。 他趁着周悠靖她们调机器的时候给贺可祁发了是否安全到达的消息,等了十秒钟也没收到来信。 只好作罢。 这小子,真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只许自己放屁,不让别人打嗝,一样的道理。 不就十秒没回消息,至于吗? 至于,恋爱中的厉老板表示,真至于。 担心他安全。 安全到达的贺可祁抽空回了他消息,接着就去忙活了。 厉年说陶老爷子的电话又打不通了,但好在贺可祁来的快。也确认了陶老爷子的安全。 老爷子一看见他就健步如飞的拍着手到了跟前儿。 “咋来了?” 贺可祁伸伸手,拍了拍手心儿,示意拿来吧。 陶老爷子啧了一声,“这是你,要是那小子问我我指定不给。啥玩意儿啊跟悍匪似的,问人家要东西。” 说着说着也交出了手机,看着贺可祁打开了声音,又叹了口气。 “别关了啊。” 老爷子皱皱眉,勾勾手让贺可祁进了屋。 “喝点儿,来。” 贺可祁把手里拿的晚饭解开摆桌子上,看着老爷子吃了一半儿才开始跟他喝起酒。 他一向是有洞察力与敏捷性的。 但每回跟老爷子喝酒时候儿,总都消失不见。 老爷子盯着他,盯了一大会儿,叹出了最深的一口气。 “今儿,天凉了。” 贺可祁给他夹着rou,边挑边点头。 是凉了,穿两件儿了。 “记得啊,穿两件儿。啥天儿穿啥衣服,别混了。” 贺可祁抬起头,笑着应他:“爷,多愁善感了?” 他没注意到老爷子不自然的停顿,只听到他说没有。 是没有的,所有的不正常都是没有的。 老爷子故作镇定的回答,偏不自然的放松,被他隐藏的挺好。 至少,在被灌了酒的贺可祁眼里,毫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