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 霍家在西贡其实还有一栋别墅，那处距离霍家骏回国后新买下的这处不是太远，是霍建义早些年刚刚发家时置的第一间大屋，不过很不幸，亡妻当年在家惨遭虐杀，后来两父子便搬去了别处定居。 当时霍家骏只有七岁，刚刚遭遇了一次绑架，虽然自己逃了出来，但在此前遭受过绑匪非人般的虐待，被救后留在医院里养伤。霍家骏的智力水平远超一般同龄儿童，记忆力好得惊人，警方从他口中得到了参与绑架人员详实的资料，马上集中警力投入抓捕，而霍建义同样挂出一千万暗花，对绑匪下了江湖追杀令。 绑匪被黑白夹击，走投无路，索性闯入霍建义家里，残忍杀害了刚刚从医院回来，打算亲自为儿子煲汤的无辜母亲。 那年发生的种种，对霍氏父子来说是不愿再提的往事，霍家骏的脾气也是在这次惨剧之后，才变得阴晴不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建义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管教霍家骏这个天生早慧的小孩的，但与霍家骏长大后的滥情滥性不同，霍建义对亡妻感情很深，此后并无再娶，更没有在别处偷养外室，投入了许多精力抚养栽培独子霍家骏。 也许正是因此，霍氏两父子的感情一直很好。两年多前霍家骏突然放弃在国外远离俗世纷扰的生活，选择回港接手父亲的生意，其实只为了一个很简单的原因：霍建义被查出患上糖尿病。 其实这种病，到了年龄，长期在生意场上浸yin，饮食作息都不规律的人都难免会得，再加上也并不危及生命，按时注射胰岛素，改善饮食就行了。不过霍家骏硬要回来，霍建义也拦他不住。 所以，正在浴缸里舒舒服服泡着澡的霍家骏，听见外面手机传来特殊响铃时，瞟了眼几乎快要把自己缩进拐角里的刘昇，冲他撩了一捧水。 “喂，阿Sir，出去帮我拎个手机进来。” 刘昇正一边尽量躲着霍家骏的视线范围，一边快速冲洗，冷不防被点了名，愣了一愣，下意识又后退了半步。 “用不用这么大反应，接电话而已，又不是让你接客。”霍家骏瞧着刘昇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滑稽，忍不住嘲讽了两句，“放心，这通电话很重要，是我daddy打来的，跑腿费会算在赔偿金里，比你出去卖身都值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家骏话里的蔑视让刘昇脸色发白。作为一宗强jian案的受害者，本来刘昇很确定自己和霍家骏之间的金钱关系只是属于私下和解，但今早这几次下来，他完全动摇了，甚至霍家骏刚刚提到接客这个词的时候，他觉得说的就是自己。 ……为了钱和男人上床，被人粗暴地玩弄身体，竟还可以在百般逢迎中得到快感…… 这种想法驱散不尽，让刘昇忍不住头皮发麻。他逃避般地往门口走去，这时候，似乎离开这个有霍家骏的空间，对他反是种解脱。 霍家骏本还在等刘昇后面的话，没想到转眼人影从花洒旁大步跨到门口，像被凶徒从后面刀架脖子似的夺门而出。他没忍住笑出声来，玩弄的心思大起，裹了浴巾从水里迈出来，走到门边往外看去。 刘昇听没听见他不知道，但他是听见了三嫂开门打扫的动静，本来如果刘昇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不对自己的指令这么犹犹豫豫的，或者稍微镇定一点，问自己要件衣物蔽体，他霍家骏自然也不至于恶劣到特地去让刘昇做个暴露狂，对二十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帮忙看护老房子，现在还接手打理着这栋新别墅的三嫂“性sao扰”，但眼下他自己犯蠢，上赶着找难堪，神仙也难救了。 果然，浑身湿漉漉的、全裸出门的刘昇，正因为屋里多出的那位年龄差不多在五六十岁左右的女性，尴尬到浑身紧绷，整张脸涨得通红，只知道两手向前拢住关键部位，连声道歉。 不过正如霍家骏之前告知刘昇的那样，三嫂对于突然出现在霍家骏卧室里的陌生男女们见得太多了，因此她不仅毫不惊讶，反而转去衣柜找出件浅灰色的丝绸浴袍递到刘昇手里，安抚似的冲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先生，这件衣服是新的，你穿上试下合不合身？” 霍家骏适时地从浴室探出头，对三嫂道：“三嫂，那件好像是我的，他穿会不会太长了啊？” 刘昇正巧刚刚展开了浴袍准备往身上套，下意识比了比长度，只是堪堪遮住小腿肚的长短，并不是太长，但好像又不那么合适，抿着嘴唇无措地看了看霍家骏。 “霍少，这位先生身材跟您差不多，以前准备的那些他穿不了，这件衣服是上次朱小姐送您的，您说不喜欢，所以拿给他试试。” 三嫂对着霍家骏时，语气中除了恭敬外，夹带着少许对待晚辈小孩子的宠溺，并不完全像主仆关系。霍家骏对三嫂展现出同样的亲昵，幼稚鬼一样撅了噘嘴：“那个Judy？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朱小姐……Judy…… 刘昇想了想，突然对上号，好像是前阵子突然声名大噪的新人歌手朱慧芳，走纯洁玉女路线的，接了挺多代言，到处都能看到她的巨幅海报。 没想到她也是靠爬上霍家骏的床得来的资源……他也会像对自己一样，在床上对这种娇弱的小姑娘动手吗……？ 刘昇实在忍不住将自己所承受的，联想到这位女明星身上，对霍家骏的残暴感到害怕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庆幸起自己好歹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霍家骏加诸于自己的这些暴力手段，总是可以捱得过去。 霍家骏敏锐地觉察到刘昇探究的视线，冲他挑了挑眉：“看我干嘛，你这种我可捧不红。” 刘昇尴尬地垂下眼，默不作声。霍家骏没心思再搭理他，既然已经出来，索性自己去拿手机，对那条未接来电按了回拨。这次他没公放，手机贴到耳边听，很快，对面接通了，霍家骏换了种讨好卖乖的语气，轻声道：“daddy，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我刚刚在浴室没听到电话响。”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霍家骏露出小孩子一样澄澈的笑容。这一幕落在刘昇眼里，说不出的诡异，可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与霍家骏每次展现在他眼前的那些或是讥讽或是蔑视的笑完全不同，这样干干净净的表情，配上霍家骏俊美到足以扰人心神的脸，在清透的阳光下，竟有如神只般圣洁尊贵，高不可攀。 刘昇心神颤动，想起被这个人亲吻着身体，爱抚着欲望的时刻，自己那些无法抑制的无限遐思，以及射在这张脸上的，浓稠的jingye，白色的粘液玷污着这副姣好的面容，可又几乎让他产生出亵渎神明的怪异却汹涌的快感。 如果当时霍家骏没有那么生气，没有快速地展露出厌恶和暴怒，也许…… 别想了。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刘昇马上警醒过来。漂亮的皮囊下裹着的永远是一具恶骨，自己早就吃过无数次的亏了，怎么还要再上这样的当？ “和裘叔他们去饮早茶？记得不要吃那些甜东西，流沙包之类的甜东西碰都不要碰，知道没？” “吃完去行山嘛，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现在要多运动。出去记得把药带上，晚上我去看你好吗？想吃什么，我提前和玉姐说。” “山药玉竹鹧鸪汤？好呀，不过你不能喝太多，这样啦，我帮你多喝两碗。” 霍家骏絮絮叨叨和霍建义说着话，刘昇其实刚刚已经洗得差不多了，只是霍家骏一直在泡澡，他想走不敢走而已，这会儿正好三嫂很有眼色的帮他拿来毛巾抹身，他轻声道谢，怕扰到霍家骏，穿好衣服后缩到房间另一边，忍着后xue受伤和肿胀的不适，坐在一只木制矮柜上默默地等候。 霍家骏完全没在意他，直到电话那边问了句什么，他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刘昇身上几秒，又快速地挪开了。 “我在西贡，昨晚的交收应该没问题，荣仔他们搞得定，你就别cao心了。” 作为警察，虽然从警十几年还干着底层工作，但并不代刘昇表毫无敏感性，他自然从这句话里听出是在聊着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交易，不过现在自身难保，也不需要替O记的同事们cao闲心，便装作听不懂，将毛巾盖在头上，使劲擦拭着还在滴滴答答淌水的头发，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好，知道了daddy，我不是细路仔了，三嫂在帮我准备早餐，一定按时吃。不打扰你饮早茶的雅兴，不然再晚一点直接改吃午饭了。” “好，先挂了，晚上见。” 霍家骏应该心里还是忌惮刘昇的身份，一句过后再不提了，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然后很快收了线。三嫂这时清理得差不多，将换掉的那些床单被罩打包装好放到门外，转回来和霍家骏打了声招呼：“霍少，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让囡囡在帮手做早餐，等下您是到餐厅，还是我送上来？” 霍家骏朝着刘昇抬抬下巴，哼了一声：“你问他走不走得动路下不下去吃？” 刘昇脸再次火辣辣的烧红，像隔空被甩了个耳光似的难堪至极，嗫嚅数次，想说些什么辩解，又讲不出口。 三嫂对霍家骏的口无遮拦和床上的那些爱好早就很习惯了。她原先是二十多年前被请来照顾刚刚怀孕的霍太太的佣人，因为手脚麻利，心思细腻，很得霍氏夫妇欢心，便一直留用下来，帮忙打理家里起居住食，照看年幼的霍家骏。后来霍家发生惨案，霍建义打算搬家离开伤心地，三嫂便选择留下替霍建义看管旧屋，直到两年多前霍家骏回国买下西贡这间别墅，又多担下一份照顾霍家骏和他带来形形色色床伴的工作。 由于亲历过一切，因此三嫂对霍家骏这个小主人始终抱有几分疼惜，对他的脾性和怪癖都给予了极大的包容。 “我拿了药箱，还有这位先生掉在楼下的手机和钱包，都在这里放着，那我先下去，等下送早餐上来。” 三嫂微笑着提刘昇解了围，指了指矮柜不远处桌上放着的东西，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霍家骏也朝桌子瞟了一眼，然后起身过去，一手拎药箱，一手拿起了刘昇的手机，大步迈到刘昇面前，将手机扔到刘昇身上。 “打电话给差馆和你家里人，说你有事，两个星期回不去。” ＋＋＋ 钱小柔从昨天中午起就再没见过自己的养子刘昇，在新换的安神药的作用下，早上睡到快十点才自然苏醒，没想到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还是冷的，只有电紫砂锅里炖着的昨天隔壁师奶帮忙煲的椰子鸡汤，由于热了整晚，已蒸发掉大部分汤汁，只剩下一层碎骨残渣躺在锅底。 刘昇是她已经去世多年的死鬼老公从一栋唐楼后巷的垃圾桶旁边捡来的，当时那里住了很多偷渡客和妓女，两公婆怀疑是哪个妓女偷偷生下孩子养不起丢掉的，由于一直怀不上孩子，索性捡回来抚养。后来没过两年她生出了宝贝女儿刘嘉慧，在亲生女儿聪明伶俐的衬托下，养子刘昇便显得木讷蠢笨起来，所以对他始终称不上是太好。但刘昇一直很孝顺，从出事至今十多年如一日陪在身边，照顾自己一个残废的饮食起居，从没像昨夜这样毫无交代的玩失踪，她怕出什么事，心里一直惦念，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怕出了什么事，便给她唯一认识的刘昇的朋友谭士廉去了电话。 不过谭士廉那边也没接电话，钱小柔在听到语音信箱后默默放下手机，打算再等一等，毕竟刘昇不是那么没有交代的人，兴许是临时有什么工作拖住了。 还好，她的忐忑没有持续太久，过了十几分钟后，刘昇的电话打了进来。 “阿妈，醒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养子熟悉的声音，让钱小柔牵挂的心落回了肚子。不过这样一来，她又有些埋怨生出来，态度便不是太好，语气不佳地回道：“还知道有我这个阿妈？整晚没回家，跑到哪里去蒲了？” 刘昇那边好像被这话噎了噎，停顿了一阵子才赔着笑小声地道：“在朋友家，他家出了点急事，人在国外赶不回来，托我帮忙，我跟差馆请了两周大假，这几天可能也回不去家里了。” 钱小柔听着刘昇的话，更是不满，拔高了声音：“不回家？又麻烦你meimei回来照顾我啊？你知不知道你meimei妹夫最近很忙的，生意上好多事要做，耽误他们的生意你负责吗？你当差又挣不到什么钱，我的医药费还不都是靠嘉慧在给钱？靠你我早就进棺材了。” 刘昇听完并不答话，钱小柔贴近手机使劲去听，隐约有些呼吸声，后来好像话筒被掩住了，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刮得她耳朵疼，才拿开手机离远了一点。 还好刘昇没让她等得太久，还是那样没什么脾气，讨好着道：“阿妈，不用担心，朋友说会请护工来家里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他很有钱的，能负担得起。” 这番话下来，钱小柔担心的事都彻底有了着落，她也不再细问，交代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推着轮椅去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渣，里面的鸡rou和椰子都炖烂了，嚼在嘴里发柴，又忍不住在心里数落了刘昇几句，想着要是早点提前跟她说，至少昨晚可以把火关了，不至于又浪费了一锅好食材。 吃到一半，她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谭士廉的电话，她想着刘昇已经给自己交代了行程，也不需要再向谭士廉多说什么，接了电话后简单敷衍了两句，连刘昇请了大假的事情都没告诉他，只说刚刚按错了键，没什么大事，不用谭士廉ca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