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上）
13。 丧彪本名叫田勇旺，刚刚加入盛联时，因为长得像当年上映的电影中饰演丧彪的演员成奎安，被人叫上这样一个花名。行古惑至今三十年，他由泊车小弟混到社团揸fit人，从帮大佬挡刀到剁碎碍事的差佬喂狗，没有哪一步走得不凶险，胃口越大，人也越疯，渐渐真正人如其名，“丧”到对头们轻易不敢近身。 对头们自然也包括同样从新界发家的新义和，不过霍建义那个老东西当年很识趣，死了老婆之后举家搬迁，大部分势力都挪到油尖旺，新界北虽然还剩下零星十几二十人照看，却只做些小生意，和其他几家社团井水不犯河水，二十多年相安无事。 但最近丧彪的生意变得难做了，一方面差佬盯得越来越紧，另一方面，盛联出了个新晋红人Rocky陈，是浸过咸水的大学生，很受坐馆雄哥看好，一两年的时间就爬到和丧彪平起平坐，现在地头势力壮大，又有独家资源可以弄到高纯度原材料，一时间风光无两。对比之下，丧彪则衰运连连，被差佬连续横扫了十几家地下赌档和马榄，除了损兵折将外，老脸更是丢尽，社团开会时几次被叔父们冷嘲热讽，心里窝了一肚子火。 所以几个月前，丧彪把主意打到了近期在东涌近郊神出鬼没的几艘渔船上。他自己以前做走私水货生意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扑在更有赚头的赌场、财仔这些上面，但现在局势不饶人，想赚钱只能富贵险中求。还好和他关系不错，专门做走私生意的飞仔也盯上这些人，两人联手多方打探，才知道是新义和的海上生意，可惜对方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任凭他们用尽手段，也摸不到里面的路数，更枉论明火执仗去抢生意。 不过事无绝对，重金之下，他们找到了能帮上忙的人，做好周密安排后，毫不费力地劫走几批价值数百万的数码产品。 虽然每次收益不多，但这样的甜头还是让丧彪胃口大开。他盯了霍家也有段日子，知道现在新义和逐渐在洗白，霍建义退居二线修生养息，生意全部在独子霍家骏的手里。这个霍家骏和Rocky陈十足十相似，都是留洋回来花花公子二世祖，酒囊饭袋空心草包，靠着父辈基业过活，让丧彪打心底里瞧不起。 存着一雪前耻的报复心理，丧彪索性一“丧”到底，准备做一单大的。 但很可惜，这次他确实得来了一船与之前同样的货，也一并得到了O记和水警的“问候”。他和手下数十个小弟被几支小队分头包抄，狼狈逃窜，最后连前来接应的飞仔都在流弹下丧生，唯独他一人失足从崖边跌落海中，却福大命大，顺水漂流到大屿山，最后泊到大澳的沙滩上，才算捡回条命。 丧彪在这边没有势力，也不敢跟人联络，还好当天在海滩遇上一个脸上有伤的男孩，带他到一间偏远的空置棚屋暂时躲避，总算躲过警方追捕。 和差佬玩了多年猫捉老鼠，丧彪当然深知那些日新月异的科技追踪手段，绝不会在此时联络任何亲信下属，对自称叫做单明月的男孩也很是防备，只说自己姓田，是海上渔民，其他一概不言，还好男孩也并不多问，每天定时带来一日三餐，闲时和他聊上几句，多数也是自己在说，丧彪在听。 丧彪心思始终在这次彻彻底底的失利上。逃亡过程中他开枪杀了两个差佬，现在已经被全面通缉，这几天他躲在屋里，翻来覆去思考这几个月抢新义和生意的种种细节，越想越觉得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第一次抢掠成功是通过收买线人，后面的数次他们都是从同一个人手里拿料，最后那次生意太大，更需要稳妥，结果掘地三尺都没能把人找出来，最后是靠长时间在山里不眠不休地蹲守，才发现渔船的动静，等到他们预备好足量的枪械开大飞冲向渔船，却发现几个人从船上跳进海里，首批登船的马仔汇报说船上空无一人，只有毫无掩饰堆满船舱的各种电子产品。 随后他们便听见水警的鸣笛和喊话声，情急之下，只能跳上大飞，弃船而逃。 飞机撞纸鹞，有咁啱得咁巧。 以丧彪三十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若是再看不出问题，也是白混了。捋清来龙去脉后，丧彪虽然十分懊丧，难以承认自己的败局，却也逐渐醒觉，他应该是栽在一直瞧不上眼的那位新义和二世祖手里了。 霍家骏。 他把这人的名字丢在脑海里反复咀嚼，却发现除了马仔们酒后闲聊的花边新闻外，竟对此人一无所知。 也许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这里安顿下来的第三天晚上，丧彪看见男孩神色慌张地跑出门外接电话，出于害怕被出卖的心态，丧彪静悄悄跟上去，却听见了令他大感兴趣的内容。 “……是，我的确答应过……但是霍家骏不是人！佢癫嘅……佢真系癫嘅……” “……你们别找我了……求你……我不会爆你们出来……” “不要啊，求你们不要搞我家姐……！好……好……没事就好……” 后面絮絮叨叨的事，丧彪没怎么认真听下去，他转回屋内，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从外面捡来的一把生果刀揣在怀里，重新走回男孩身后。 刚好，男孩讲完电话挂断，准备转过身来，却发现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横着一把利刃，在月色照映下寒光凛凛。 “别害怕，我只想打听打听，你刚刚提到的那个霍家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