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沈安时为人和善，总是面带笑容，纵使身为一店之长，也不会端无谓的领导架子；所以，店里员工们都尊敬爱戴他，有那性格活泛的，还会与他开两句玩笑，而沈安时也不会驳了对方的面子，纵使他有时候给出的反应并不好笑。比如说“香草大卡布”是男人这件事。

    店内最新一号的“问题顾客”——那些喜欢刁难人或是行为古怪的常客，是店员们私底下最爱讨论的话题——因其成熟飒爽的打扮，和来过两次点的都是“大杯卡布奇诺加香草糖浆不要牛奶只要沫儿【注】”，且因其中一次为她制作咖啡的是技术尚不熟练的兼职员工，奶沫打得不够细腻被当场要求退货，搞得好不容易摸到咖啡机的兼职生怀疑人生，而引起店员们的关注和不满。

    让关注与不满变味儿的，便是大方承认自己有“爱美之心”的陈元。因为，之于技术娴熟的高级咖啡师且油腔滑调的陈元而言，不论是客人刁钻的要求，还是其刻薄的态度，都不会成为他追求窈窕淑女的阻碍。

    沈安时说“香草大卡布”是男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不仅因为他只看了对方的一个背影，更因为对方傲人的身姿。

    “除非她是人妖或是变性人，”陈元表示，“不然就她那身条儿，我不信她是男人。”

    沈安时不想就这个问题和员工争辩——他根本不希望员工们私下讨论客人的外貌或是喜好。他当天随便敷衍了两句，让该下班的下班、该工作的继续工作，然后转脸就忘了这件事。孰料，几天后轮到他与陈元同班，又遇到了“香草大卡布”，陈元特意让兼职生把沈安时从办公室里请出来，只为让他近距离观察他口中的“男性美女”。

    “怎么样，”客人走后，陈元问沈安时，“大美女吧？”

    美是真的美——柳叶眉、丹凤眼，高挺的鼻子、纤薄的嘴，略施粉黛便教人忘了呼吸，若是不经意地笑一下，怕真是倾国倾城也无悔了。可是，这份阴柔的美，并不能改变其所有者的性别；沈安时笑道：“的确是个美男子。”

    陈元长叹一口气，很是无奈道：“店长，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沈安时一脸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啊。”

    陈元“哈哈哈”干笑几声，而后对沈安时说：“行，就算您没开玩笑。可是您说的话，除了您自己，没有人信啊？”他指着一旁看戏的兼职生说，“您问问小刘，您看她信吗？”

    小刘闻声一惊，没想到话头会转向自己。她怯怯地觑着沈安时，希望他不要将自己拉入“战场”。

    沈安时瞄了一眼小姑娘，当即心领神会，转而对陈元说：“信或者不信，要是真喜欢，也不妨碍你去追求他啊。”

    就是因为你把我给说含糊了，我才会犯犹豫啊！陈元腹诽。他承认“香草大卡布”很美，可是对方那种因为纤瘦而棱角分明的中性美，妩媚却又凌厉，使人心动，又令人畏惧，在被激发出征服欲的同时，又不禁让人像猎物一样寒颤发抖；这种矛盾的感受，让陈元迫切地需要得到来自外界的肯定——肯定他才是猎手，而不是会被对方反扑的猎物。

    沈安时笑而不语，完全不想替员工解决过于繁密的感情问题。他甩下一句“好好工作”，便转身要走，却被较真儿的陈元叫住：“店长！”

    “怎么了？”沈安时平和地问。

    “下次她来，”陈元一本正经地说，宛若发号施令的领导，“您帮我问问她的。”

    沈安时笑道：“问什么？”

    “问她是男是女啊。”

    “我为什么要问？”可惜，再和善的沈安时也不想当红娘这类型的碎催，“我又不在乎他到底是男还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