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投桃报李
我们始终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的感情源自于我们自己的内心。 /1 助理在外面敲了敲门，穆阳还在看魏铖的资料，“进来。” “穆总，这个是月华县那个项目，那边的县长和规划局的人过来了，说这周想要谈谈项目详细规划”王贺略微低着头。 穆阳轻哼了一声，“谈什么进展，他一个县长懂什么，还不是想借原清和有筑提高知名度，捞钱罢了。” 王贺不可置否，点点头：“他们还说结束了一起吃个饭。” “嗯，知道了，汇报安排到明天下午吧，跟有筑那边说一下。另外给月华县那边的人安排个好点的酒店。” “好的。” 有筑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魏铖毕业后他父亲魏方祥就直接让他接手了。穆阳现在管的就是原清地产，两家公司有长期合作。月华县的项目是个大项目，少说也要两年。 穆阳让安排到明天早上其实有点假公济私。一般这些具体时间安排项目经理会调配，穆阳是太久没见到魏铖了。魏铖是这项目的总设计师，他不能不到场。 想到这人终于不能再躲着自己了，穆阳心里稍微舒坦了点，吃完饭他就可以直接把人领回家。想到这，穆阳觉得跟什么县长吃饭也不是那么烦了，甚至有点感谢他过来。 －－－－－－ 穆阳是高兴了，魏铖惨了。整个有筑都开始乌云密布。临时接到任务，大家也都知道要加班了，不过也就埋怨几句就去干活了，毕竟加班是常态，跟原清合作之前加班更猛，一周就要通个一两宵。 没办法设计行业就是这样，临时出任务，修修改改，碰到啥也不懂的甲方，提一些庸俗又不合理的要求更是让人头疼。但是能怎么样呢，资本才是爸爸。 魏铖刚从心理医生那里出来就接到李然电话，“魏总，原清那边通知说明天下午要进行项目汇报，说是月华县县长和规划局的人过来了。您看，怎么安排？” 魏铖闭了一下眼，刚做了心理干预还没缓过劲来，这会头有点晕，“我马上回去，等我回去说吧。” 魏铖回到公司，大家已经在自己岗位开始着手准备了，不得不说李然是个十分得手的助理，他做事井井有条，系统性很强，往往能迅速了解到魏铖想法然后付诸行动。 魏铖很多事情其实都不需要亲历亲为，很多方案项目通常他只是在前期进行方案构思的时候花的时间比较长，初步方案敲定下来之后，团队会帮他继续深化，他只需要不断跟进进度就好了。 这个项目才刚刚开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这不是最让魏铖头痛的，更重要的是，魏铖不懂。 没错，现在的魏铖，或者应该说于渊，根本不懂什么建筑设计。 于渊是在“魏铖”第一个出现的人格，刚开始“魏铖”并不知道他，中学的时候于渊经常出现，但也很快消失，他出现的时间很短，没有人察觉出，就连”魏铖“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况且没有人关注魏铖，更不会去管他有什么异常。 但是现在非常棘手，于渊已经占据这具身体已经两周多了，以前从来没有过，他知道魏铖的工作，魏铖的人际关系，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他也不知道怎么工作。前一段时间还好，助理能做的他都推给助理了。 前几天情绪失控后，于渊便去看心理医生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主人格，在他刚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只是他并不想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于渊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于渊刚过18，魏铖比他大几岁，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是魏铖哥哥，与其说替代魏铖，他更想保护魏铖。这是一种直觉，一种来自内心的本能。 于渊在办公室里看了很多资料，可是赶鸭子上架，鸭子也不会飞。 李然进来送资料的时候，看出于渊有些焦躁，体贴的问了一句：“魏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于渊也不墨迹，语速有些快：“明天这汇报要怎么弄啊，汇报什么？” 李然闻言诧异的抬头，因为汇报项目其实并不是多复杂的事情，魏铖对这些信手拈来，他足够了解项目的情况，没有具体想法方案的时候也会提几个备用概念，他从来没有为这些烦恼过。 李然也没有呆滞很久，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这个项目太重要了，之前也没接触过这么庞大的项目，有点紧张也是正常的。 “魏总，您不用紧张，月华县那边的人就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就把基地调研分析和咱们了解到的难点说一下就好，这些已经让人去做了，晚点给您PPT。”李然顿了一下继续说：“现在没有方案也没事，可以先听听月华县和原清那边的想法。” “我紧张的这么明显么？”于渊抬头问他，眼里很明显的不悦。 李然打着哈哈：“没有，是我多想了。”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可不是么。 李然出去之后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项目真的对魏总很重要，平时什么情绪都不外露的人这会也焦躁起来了。 赶鸭子上架的后果就是，魏铖背了一晚上资料，第二天上午又跟其他人谈论了一下方案，当然他就是听了听。 到了中午，通宵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了，于渊猛灌了几杯咖啡都没有用，注意力力开始变得不集中。于渊刚准备叫人买点功能饮料回来，原清和月华那边的人已经过来了。 自打结婚后，公司里的员工们都对自家老板那一位很好奇，只知道是原清的老板，不知道长什么样，穆阳也一直没来过，这会大家看着在认真工作，耳朵和眼睛都长在脑袋后面去了。 几位负责人寒暄之后，就去会议室准备了。 －－－－－－ /2 几人落座后，一时周遭都安静了下来。除了空调嗡嗡的声音，近乎落针可闻。于渊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穆阳在第一排坐着，别人都在低头看文件，穆阳手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直直的看着“魏铖”，看见他吞口水时喉结上下滚动，拇指指腹摸了摸食指指节，轻轻笑了一下。 于渊看见了他来不及收起来的嘴角，皱了一下眉，移开了目光。心道：难道我的紧张又被发现了? 助理向他示意，是否可以开始了。于渊微微颔首，开始汇报。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紧的厉害，魏铖汇报过多少回于渊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是真的第一次，而且周围过于安静，让他的紧张感迅速在全身扩散。 没过一会，就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胳膊沉沉的有些僵硬，抬不起来，手指发颤，他庆幸有人帮他点PPT，不然他自己怕是手抖成筛子。 四周依然很静谧，没有人打断他。他其实不太敢看面前的人，不小心瞥了一眼，正好看见穆阳皱着眉头，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自己有没有说错。 听到他声音停了，有几个人抬头看他，他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快速的把视线移向屏幕，他想要开口继续，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他疯狂在脑子回想昨天晚上背的，可是脑子似乎生锈了，晕晕沉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大家先休息一会吧。王助，去给大家准备茶点。” －－－－－－ 休息室里。 于渊低头看PPT，没什么表情。 穆阳走进来，在于渊旁边抽了一把凳子坐下，一只胳膊搭在于渊后面的凳子上，像是环绕着于渊。然后屈起两指在桌子上随意的敲了敲，侧头看着他，于渊没抬头。 于渊不太想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定带着责备，或许还有一些嘲讽吧。也是，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可是那个人干嘛帮自己解围呢。 穆阳没说话，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在桌上，又敲敲桌子，于渊余光瞥见，眨眨眼睛，抬起头来。 穆阳冲他抬抬下巴，“吃了。”于渊疑惑的看着他。 “以前我汇报的时候，有个人也给过我一块巧克力，在我第一次汇报的时候，然后我就不紧张了。”穆阳接着说道。 于渊疑惑的表情更重了，似乎想说点什么，睫毛眨呀眨。穆阳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于渊又觉得他在取笑自己，有些恼，“我很好笑么！” 穆阳站起来顺便抬起胳膊在于渊头上揉了一把，发质软软的，低头靠近他，鼻息呼在于渊脸上，“不好笑，你很可爱。”说完就出去了。 于渊眨眨眼，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气急败坏的站起来，穆阳已经出去了。 －－－－－－ 穆阳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但是天之骄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穆阳第一次当众汇报的时候也紧张，那还是他上小学的时候。 他是六年级，作为优秀毕业生在国旗下发表感言。冬天的风在耳边吹啸，穆阳非常紧张，要面对全校师生发言。他站在台下等着校长讲完话上去。演讲稿在手里攥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抖个不停。 旁边是一年级的小孩，整整齐齐的排着队。突然有人拉拉他的手，穆阳回过头，一个奶白奶白的小孩，眼睛乌亮，瞪得圆圆的眨呀眨，软着声音问他：“哥哥，你冷么？” 穆阳看着他下意识的回答，“嗯。”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孩手真暖，不想放开。 “哥哥，给你这个，吃完这个就不冷了。”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巧克力豆，倒出几粒，拉着穆阳的手，放在他手心里。 穆阳确实不再发抖了，心渐渐沉下来，觉得台下的人也不是那么恐怖。 那之后，穆阳好像有点迷恋上了巧克力，口袋里时常装着几块。 －－－－－－ 不知道是巧克力的作用还是穆阳的捣乱，于渊确实不太紧张了。虽然汇报的不算出彩，但也算清楚。 汇报结束后，于渊便借口身体不适躲了饭局，一方面是他不想再露馅了，另一方面是他真的太困了！ 于渊躲得了，穆阳躲不过。穆阳不由得心里又有点不得劲了。 穆阳是真的不喜欢这酒局文化，好像不灌的你七荤八素了这事就没法谈。穆阳酒量不算差，但到底喝了不少，有些醉。 回了家，穆阳点着一根烟在嘴里含着，摁了一下门铃没人应，想着人今晚也没回来，“啧”了一声自己输密码开门。 但是进到屋里发现客厅里亮着灯，穆阳挑了一下眉，刚要往卧室去，突然听到一声难耐的哼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穆阳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沉下来，眼睛危险的眯起。他们说好的不往家里带乱七八糟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