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押送
白青崖睁大了眼睛,脸慢慢白了。 褚容章声音淡了下来:“厂公执意如此?” 沈三钱拱手道:“臣也不愿意叫小公子受此惊吓,只是章程如此,不得不遵。臣向殿下保证,一旦查明小公子与逆教无关,臣必定将小公子完璧归赵,秋毫无犯。” 沈三钱已扯了大旗出来,如果他强行阻拦,叫二皇子那边抓住这点做文章,才是真的催白青崖去死,打老鼠不难,怕的是伤了玉瓶。褚容璋默然片刻,道:“素闻北镇抚司行事果敢,深受父皇倚重,录一份口供而已,想必明日即可还青崖清白,厂公说是不是?” 沈三钱眼珠转了一下, 褚容章成日如寺里的和尚般寡淡无味,好似万事皆不过心,今天竟为了这个白小公子和他寸步不让到如斯地步,实在少见。如今皇帝正为白莲教之事如惊弓之鸟,终究不宜此时与大皇子起争执,于是见好就收:“自然,臣必当殚精竭虑,为皇家分忧。” 说话间,外面一小旗来报:“车驾已经备好,殿下随时可以移驾。” 沈三钱笑道:“殿下,请吧?” 褚容章又握了一下一直沉默的白青崖的手,低声说:“锦衣卫也需按律办案,只是问口供而已,不会怎么样的。不要怕,明日下午我便亲自去接你。” 白青崖凄凄切切地看向褚容章:“殿下,我不敢去……能不能不去?” 褚容璋不语,沈三钱却笑道:"吓着小公子实在是沈某失礼了,不怪小公子不知,实则外人对我们诸多误会,咱们北镇抚司是我朝最律法严明的所在,今日也只是依例问话而已。" 白青崖揣度褚容璋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会插手此事了。褚容璋终究与卫纵麟不同,由不得他恃宠生娇,他不敢再求,只盼望着褚容璋说到做到,明日真的来接他。 * 出了这个小医馆,夜色便如浓雾般包裹而来,除了他们,大街上空无一人。锦衣在此,巡街侍卫都不敢上前查看。 只见这数十名锦衣卫有条不紊地分成了两拨,一拨人护送褚容璋的马车回府,另一拨人留在原地,听沈三钱的吩咐。 等车驾行出这条街,嶙嶙的车轮声都听不到之后,沈三钱才道:"元策,你带着剩下的人,把那位老先生带回北镇抚司。" 锦衣卫抱拳齐声应了句"是"。 沈三钱便一把抓住还在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看的白青崖,懒懒道:"至于小公子你嘛,就跟我走罢!" 猝不及防间,白青崖被拽得趔趄了一下,才跟上了沈三钱的脚步。他心下惴惴,总觉得蹊跷。 若是真的例行问口供,自当和姜敏行一起押送,况且他并不是嫌疑重犯,怎么会劳动堂堂东厂提督亲自看管? 这种种不合理,实在不得不让他怀疑是沈三钱记恨他方才的侧目而视,要趁机对他动私刑。传闻都说宦官睚眦必报,心眼极小,东厂的太监更是无法无天。他越想越害怕,不顾沈三钱还牵着他,慢慢停住脚步不走了。 沈三钱察觉到了,也跟着停了下来,却没放开手,反而得寸进尺,摸上了他的手,挑眉道:"小公子,你又怎么了?" 白青崖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想和刚才的人一起走。" "哦?为何?" 为何?还能为何?总不能叫我说因为害怕你偷偷对我用刑罢? 他艰难道:"大人事务繁忙,我怕耽误了您的大事。那位老大夫是和我一起救的殿下,我们知道的也所差无几,将我们放在一起审问,岂不是方便许多?" 沈三钱一眼就看出他的口不对心,却也不拆穿,乐得陪他兜圈子:"这就是小公子有所不知了,为防犯人串供,这一起抓的人,向来都是分开审的。而且人嘛,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若是在审问时有同伴在旁边看着,反倒不易招供。"一面说着,一面轻捏白青崖柔软滑腻的指节,"再说了,大殿下如此着紧你,我怎能放心我手下那些粗手粗脚的人来审小公子?若是有个磕了碰了的,我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十指连心,暧昧的揉捏带来一阵难以忽视的痒意,爬遍了全身。白青崖被沈三钱这一连串话说得哑口无言,慌乱地抽了一下手,旋即被更紧地握住了。 沈三钱眼睛里漾起一阵笑纹,好整以暇道:"现在能走了吗?" 白青崖再找不到借口,却也不想就此妥协,便作消极反抗,拖拉着步子走得奇慢无比。 孰料沈三钱用力一拉,一把将美人抱了个满怀,一只手臂托在他臀下,像抱小孩一样单手将白青崖抱了起来,朗声笑道:"小公子累了,沈某自当效犬马之劳。" 白青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搂住了沈三钱的脖颈。他虽身形纤弱,到底也是男子,沈三钱瞧着也不如何壮硕,别把他摔了! 实际上沈三钱抱得很稳,他快步走出这条街,白青崖才看到街口的一截木桩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神骏。 沈三钱抱着人单手解了马缰,才轻手轻脚地将白青崖放到了马上,自己随即翻身上马,动作飒爽利落,绣金的曳撒在夜风中划出一道朱红色的光芒。 白青崖整个人被困在沈三钱怀中的方寸之间,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坐稳了。" 话音未落,骏马便疾驰而出! 惯性一下子将白青崖猛推到沈三钱的胸膛上,骤然提升的速度让他一声惊叫,随即立刻闭上了嘴。他不愿让人知道这是他第一次骑马,害怕被人耻笑。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一项不精,堂堂侍郎公子,被磋磨得还不如高门大户的家仆。 今日心绪多番大起大落,又受惊吓,白青崖的精神已紧绷到了极点,骏马奔跑时的晃动仿佛幼时的摇篮,不多时,他竟靠着沈三钱的胸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