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从前对死亡没有恐惧

    T国医疗条件不好，且库图在当地的名号很响，被林璟杀了这么大的事情闹出来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在林烟仄情况稳定后林璟便打算先把林烟仄送回F国。

    经过一夜治疗，林烟仄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毕，凌晨醒来一次，看了林璟一眼又昏迷过去，蒙斯从外面进来时林璟还坐在床边，他走近了才看到林璟左手小臂上一处皮rou已经被咬开，创口周围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林先生，您受伤了。”蒙斯说，“需要我叫医生……”

    林璟低头看了眼，摆手说不用了：“你在这里看着他，我自己过去。”

    林璟刚走，林烟仄就醒了，闹着要水喝，蒙斯喂他喝了口水，林烟仄清醒了些，过了几秒，估计是痛感回来了，林烟仄蹙眉呢喃了一句：“好痛啊。”

    蒙斯放下水杯：“你不该去的。”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还不让我去问吗？”林烟仄估计是痛，脾气又上来了，“还不如不醒呢，一醒来又要被骂。”

    蒙斯想说估计林璟这次不会骂，但他忍住了，“林先生一直以来都很重视你，你可以放心。”

    “放什么心？我在岛上开个店，日子过得那么安逸，他一来又是rou体拍卖又是毒品交易，上个床第二天就被扔下，他是重视我吗？是要折磨我吧。”

    蒙斯竟无力反驳。

    “他真的会喜欢上什么人吗？”林烟仄梦呓般问了一句，精力似乎又消沉下去，闭上眼睡了。

    蒙斯检查了一遍后打算到门外去抽根烟，出门时才发现林璟站在门外抽烟，脚底下都是烟头，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先生……”

    林璟抽完手头的烟，没说话，蒙斯知道林璟听到了那番话，便说：“小少爷疼懵了，说您几句发泄，您不要放在心上。”

    林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蒙斯松了口气，正打算催林璟去包扎，林璟却突然问他：“你觉得我对林烟仄怎么样？”

    蒙斯脑中的弦一下子绷紧了。

    “您对小少爷，很好……”蒙斯努力想了想，“小少爷的性格骄纵，就需要有人严厉一点管教他，您是他哥哥，管教他是正常的，如果没有您，小少爷也不会有今天。”

    林璟抬起手给蒙斯递了根烟：“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不成器的弟弟，什么都不会，只能依附自己生存，像养狗一样，给他吃喝，换他服从自己。越是看着林烟仄林璟就越觉得开心，他掌握过那么多人的性命，只有这一条能够让他觉得控制欲得到满足。

    他的弟弟漂亮、娇气、脆弱，他可以将所有用于女人的词语用在林烟仄身上，林烟仄贱命一条，他就是林烟仄的全部。

    林烟仄为他哭、为他笑，林烟仄所有情绪他都能够控制。

    他爱林烟仄吗？应该是不爱的。起码不是林烟仄对他的那种。

    蒙斯抽完了一根烟，林璟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先带着林烟仄回去，“我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林家的私人医生会跟过来，不管林烟仄今后身体会不会恢复，我都要好好养着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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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伤了心，林烟仄在回去的飞机上突然发起高烧，伤口开始发炎，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飞机上条件不好，医生处理伤口时没有麻醉，林烟仄被疼醒过来数次，每次都哭着叫林璟名字，但最后也没见到林璟，林烟仄意识模糊间认为自己是被林璟抛弃了，哭得很难过。

    从林烟仄情况恶化开始蒙斯就联系了林璟，直到抢救结束通话都持续着。

    林璟坐在房间里，听着那边的声音，林烟仄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让林璟觉得要是那一枪打在自己身上就好了，林烟仄那么娇气，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抵达F国。

    林烟仄开始叫自己名字时林烟仄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跟着回去，万一林烟仄交代在飞机上，自己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林璟从前对死亡没什么恐惧，但他此刻却因为林烟仄生出一丝对死亡的畏惧，他希望林烟仄熬过去，他可以改正以前的不好，如果林烟仄挺过去的话，他会对林烟仄好一些。

    “林先生。”蒙斯的声音把他的理智拉回来，“小少爷暂时没事了，烧退下来了。”

    林璟顿了半分钟，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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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烟仄昏沉中做了很多个梦。

    他的记忆分为两段，一段在十五岁之前，十五岁之前没什么新奇的事情，他母亲每天在家里诅咒林家，诅咒林璟、林璟他爸和林璟他奶奶，然后诅咒自己的儿子。

    林烟仄在诅咒中长大，任谁都能够欺负他，邻居是个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对林烟仄心生恻隐，便介绍他去书店打工，林烟仄在书店里看了些书，女人教他写字，后来女人搬家，林烟仄去酒吧打工，因为帮母亲偷酒而常被殴打，整条街都不接受他工作后母亲带他搬了家。

    搬家一个月后，林家来了个人跟母亲见了一面，第二天母亲就从楼顶一跃而下。

    第一段记忆戛然而止。

    第二段是十五岁之后，他被接回林璟家。

    林烟仄十五岁前的生命里出现过很多人，但十五岁之后就只有林璟。

    林璟的车停在他面前，车上下了人和警察交涉，有人叫林烟仄名字，林烟仄恍惚着抬头，林璟就坐在车里看他。

    漠然、冷静——他从未见过面的哥哥。

    林烟仄突然挣扎着爬起来，跪到了林璟面前去。

    林璟的眼珠跟着他，看着林烟仄跪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并不敢碰林璟，只扒着车：“哥……求你带我走。”

    方渐川看了眼尸体，上来跟林璟说他先跟着警方去处理尸体，林璟颔首，方渐川又看了眼林烟仄。

    林烟仄觉得那一眼写着明显的轻蔑。

    雨还在下。

    林烟仄保持仰头的姿势看林璟，雨水不停浇进他眼睛里，酸涩的难受，他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时，林璟朝他伸出手。

    林璟戴着手套，林烟仄握上去，被用力握住，一股力道把他拉起来，林烟仄摇晃着站稳，林璟便叫站在一旁的男人：“蒙斯，带他回去。”

    林璟家和林烟仄家天差地别，林璟成年后便自己住，在城郊的富人区，林烟仄进门便被灯光晃了一下，蒙斯跟管家说明了林烟仄的来历，让管家照顾林烟仄洗个澡换身衣服等林璟回来。

    “林先生为什么要带他回来……”林烟仄离得远，像个意外闯入豪华晚宴的乞丐，站在原地，身上滴下来的水在他脚边汇成一滩，他隐约听到管家说“讨厌”、“野种”、“麻烦”等字眼，还不时看向林烟仄，林烟仄都快要缩到墙角里去了。

    “总之是林先生的意思，你先照做。”蒙斯最后说。

    蒙斯走后，管家带着林烟仄去浴室洗了个澡，林璟家的浴室很大，浴缸能够躺下三个人，林烟仄站在防滑垫上冲水，看了眼沐浴露的名字，是他看不懂的外国牌子，又拿起来闻一下，是很淡的木质香味，应该是林璟用的，这个家只住着林璟一个人，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要服务林璟，什么东西都是为林璟定制的。

    他被林璟捡回来，用林璟的浴室、他的沐浴乳。让林烟仄想到那么冷漠的林璟坐在车里看他时给他带来的威压，让林烟仄下意识想要臣服于他。林烟仄倒出一点涂抹到身上，因为觉得很好闻所以又涂了一些。

    这是林璟专用，现在他在用。林烟仄不知道为什么又这样想了一遍。

    他洗完就被管家带进客房，叮嘱林烟仄乖乖等林璟回来，林烟仄实在太累，在床上躺了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床很大很软，棉被都是香的，没有霉味，像是睡在香软的云里。

    林烟仄是被食物香气叫醒的，他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一闻到香味肚子就叫了一声，醒了。然后他听到有人笑了，林烟仄坐起来，看到林璟坐在沙发上，手边的小桌子摆着一盘精致的点心，林璟不知道回来了多久，见林烟仄醒了，说了句：“真是小狗吗，闻到吃的就醒了，过来。”

    林烟仄一看到林璟就有点害怕，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有点僵硬。管家忘记给他拖鞋了，他也没敢说，反正地毯踩着很舒服，林璟看到了也没说什么，那么不穿鞋也没关系。

    林璟坐着沙发，林烟仄没地方坐，林璟示意他先吃点东西，林烟仄就半跪下去拿起一只小蛋糕，看了眼林璟，才张口咬下去。

    “你今年十五岁，上过学吗？”林璟问他。

    林烟仄摇头：“没钱。”

    林璟挑眉：“林骐年每个月都会让人送钱过去，你母亲赌博，你不知道吗？”

    林烟仄当然知道，他母亲还不知做过这一件恶心的事情，他觉得这种事在林璟面前难以启齿，蛋糕也没顾得上再吃。林璟见他不吃了，随手拿起一个蛋糕，递到林烟仄嘴边，林烟仄便乖乖张嘴，凑近些咬下去，觉得比刚才那个更好吃，就是量太少了，一下就吃完了。

    林璟低着头看林烟仄，林烟仄跪着，双手搭在他膝盖上，垂着眼专心吃蛋糕，很明显在讨好自己，林烟仄很瘦，长期营养不良使他的头发变成淡黄色，腕骨凸起，身上没几两rou。

    他弟弟看起来实在是很可怜。

    “我会送你去上学，你在学校好好读书，不许闹事。”林璟看林烟仄吃完了，便要收回手，林烟仄突然握住他手指，张嘴把沾到上面的奶油舔干净。

    林璟蹙眉。

    林烟仄被林璟的眼神吓到，收回手点头，声音很软：“我知道，我会一定好好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