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住院部最近来了一个高中男生，长得很英俊，因为和朋友玩机车出了车祸，脑袋破了，在医院住院观察。

    这几天发到林璟邮箱里的照片都是林烟仄主动去找那个男生聊天、吃饭，林烟仄甚至还陪着男生一起去检查，照片里林烟仄像是遇到了知心朋友，笑得开心灿烂，跟前段时间沉默寡言的林烟仄判若两人。

    蒙斯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后立刻冲进来，地上躺着一只四分五裂的烟灰缸，林璟的手还没完全收回去，眼底的恼怒藏都藏不住，尽管他这段时间尽量克制了自己对林烟仄的控制欲，但早已濒临决堤。

    等蒙斯把地板打扫干净，林璟已经点了烟抽了一半，烟雾将林璟半边脸遮住，林璟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像是野兽在暗处窥伺猎物，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

    “把林烟仄接回去。”林璟沉声下了命令。

    /

    医院。

    林烟仄看着护工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整理，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反倒是刚刚进门的男孩问了句：“你提早办了出院吗？”

    “林先生说小少爷的身体已经稳定了很多，医院里人来人往，不利于小少爷休息，让小少爷回家静养。”

    男生并不知道“林先生”指的是谁，他看向林烟仄：“骆，是你家人的意思吗？”

    林烟仄点头，他早就想到林璟会按捺不住，哪怕对自己避而不见也好，假装没自己这个人也好，林烟仄知道林璟绝不会看着自己未经他允许与别人过从甚密。

    果然，他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林璟便露出獠牙。

    上车前，林烟仄回头对送自己到门口的男生说了句：“谢谢你，祝你早日康复。”

    男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上前一步：“我抱你上车吧。”

    “不用。”

    林烟仄一怔。

    他抬起脸，林璟从车里下来，看上去很不高兴，他走到林烟仄面前，接手了他的轮椅，扫了男生一眼。

    男生不明所以，对林璟说了句：“你好。”

    林璟没搭理男生，俯身想把林烟仄抱起来，林烟仄用手肘抵在林璟前胸，故意似的看着林璟说：“费蒙是我的朋友，费蒙，这是我哥，林璟。”

    费蒙又凑过来：“这就是你哥哥吗？你们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我刚刚还以为是你的小叔叔或者舅舅。”

    费蒙向林璟伸出手，热情洋溢地说：“你好！我叫费蒙，是骆的朋友。”

    林烟仄觉得很好笑，他看戏似的看着林璟和费蒙，猜想林璟什么时候会生气。

    林璟并没有搭理费蒙的意思，再次尝试把林烟仄抱起来，林烟仄单手抓住轮椅扶手，拉住了林璟衣领，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哥，这是我的朋友。”

    林璟眼睫垂下来，幽深的眸子对上林烟仄的。

    林璟从小生活在一个扭曲的环境里，因为父亲被家族放弃，罗苑对他的控制到了一种病态地步，所以他尤其擅长掩饰，如果他想，谁都不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任何。

    但他在林烟仄面前并不加掩饰，林烟仄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看到林璟眼里的怒火时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往后仰了仰。

    林璟的眼睛很轻地眨了一下。

    他似乎思考了什么，然后他直起身，握住了费蒙的手：“林璟。”

    林烟仄的眼睛微微睁大。

    林璟只跟费蒙轻轻握了握便撤开手，看向林烟仄，似乎在问他“够了吗”，林烟仄立刻对着林璟张开手臂，顺从地被林璟抱起来。

    林璟抱他很轻松，林烟仄很熟悉被林璟这样抱着，就像从未离开过他一样。

    林烟仄被放到调好的座椅上，林璟给他扣上安全带，然后绕到另一侧坐下。

    车一路上都开得很平稳，林烟仄靠在座椅上往车窗外看，并不和林璟说话，林璟也不需要林烟仄说什么，林烟仄知道林璟现在更喜欢他安静一点，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

    车开得太平缓，林烟仄有些昏昏欲睡，他快要睡着，身体突然一抖，然后惊醒，睁着不明所以的眼睛看向身边的林璟。林璟也注意到了，朝林烟仄看过来。

    然后林璟伸手，握住了林烟仄裸露在外的手背。

    “把空调调高。”林璟说。

    林烟仄想说其实这不是因为自己冷，但他现在并不是很想跟林璟说话。林璟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压在自己手心里，过了会儿，等林烟仄的体温跟自己的一样了，才轻轻把手撤开。

    林烟仄立刻把手收进袖子里，揣在小腹上，继续睡觉。

    但这下他没办法睡着，只是闭着眼，周遭的所有都在他的监听下。例如林璟半路让司机停了车，去拿了条毯子给林烟仄盖上，又例如他担心林烟仄的腿一直保持弯折的姿势会难受，帮他挪动了一下腿，似乎觉得林烟仄腿太冷，又想停车拿毯子，护工只能告诉他是因为林烟仄原本体温就不高。

    林璟还是给林烟仄盖了腿，才安静下来。

    车开了很久才到瑞德园，林烟仄故意没醒，林璟下了车，绕过来抱林烟仄下车，毯子裹着林烟仄身体，冷了片刻后，回到温暖的室内。

    他被放到床上，林烟仄在林璟弯腰放下他的时候睁开眼，拉住了林璟衣领，林璟猝不及防，被他拉着一起摔到床上，林璟一惊，立刻撑住自己身体，往林烟仄伤腿另一侧倒，稳住自己后，林璟有些愠怒地低吼：“林烟仄！”

    林烟仄翻身压到林璟身上，林璟虽生气，但顾忌林烟仄伤腿，还是托着他，借了力让他压到自己身上，林烟仄很顺利地就按住林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又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林烟仄问他，“关到我老死在这里，还是自杀？反正我现在断了一条腿，想去哪都去不了了，你很满意吧？”

    林璟眉毛压低，托着林烟仄的身体：“你先下来。”

    “不。”林烟仄眼尾细长，眯着眼看人的时候就像一只狐狸，“你还记得我上次在这里，这样坐在你身上，你说我是什么吗？”

    林烟仄紧紧抓着林璟衣领，攥在手心：“你说我是妓——”

    林璟猛地坐起，两人姿势变为林璟在床边坐着，林烟仄被他面对面抱在腿上，腿被林璟抻直放好，林璟的手心仍旧托在林烟仄腿下垫着。

    林烟仄不依不挠，臀在林璟大腿上蹭着，离林璟更近了些，两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一起，就连鼻尖都要碰到一起。

    “你知道我对你的想法，”林烟仄说话的时候气息扑在林璟脸上，很痒，“你知道我想搞你，我还背叛了你，跟了你的对家，你不杀了我吗？”

    林璟沉默片刻，说：“林烟仄，你还小。有的事情没办法分辨对错，我能够容忍你三年前犯的错。”

    “我说过了，我没有错。我就是想要离开你，因为我发现你也没什么好喜欢的，比你好的男人到处都是，是你一直关着我我才看不到别的人。不是吗？我现在就觉得费蒙很不错。”林烟仄看着林璟的脸色一点点变差，他像是在开一辆油门踩到底的车，不管前方是什么，他只管径直往前冲，“可是你不允许我喜欢别人，也不允许我喜欢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变态？”

    “我这几年过得好好的！再也不用担心犯错，不担心被你抛弃，不担心你结婚之后忘记我，也不担心什么时候就被人杀死了，但是你到现在都不放过我！”

    林烟仄本来不想跟林璟生气的，他只是想出口恶气，但他一回到这里，所有的记忆就全都回来了，他恨极了那段时间的林璟，也讨厌那段时间的自己。

    “你害我腿断了！你害我连吃喝拉撒都要依附别人！你现在满意了是吗？另一条腿你也拿去好了，反正也没差别，我在你身边就没有一秒钟觉得安心过！”，林烟仄看到林璟冷静的表情，心底压抑的感情便汹涌而出，他抬起手，“滚！你滚啊！”

    林烟仄咬着牙去推林璟，林璟始终沉默着，手臂却横在林烟仄后腰，他没办法推开林璟，愤怒蒙蔽了林烟仄大脑，他的拳头砸在林璟嘴角、鼻梁、脸颊，他撕咬林璟脖颈，隐忍多时的感情在此刻爆发，林璟没有制止他，任由林烟仄发泄。

    林烟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终于安静下来。

    林璟脸上多了好几处淤青，脖颈也布满牙印，有几处甚至渗出血来。林烟仄觉得林璟很狼狈，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畅快。

    “发泄完了吗？”林璟问。

    林烟仄推开林璟，别过头。林璟把他放回床上，从医药箱里拿了药，蹲下来去牵林烟仄的手，林烟仄握着拳抗拒，林璟圈着他的手腕，检查了一遍林烟仄的手有没有受伤。

    林烟仄低着头往下看，正好看到林璟衣领下露出的伤疤。

    火气熄了大半，林烟仄冷着脸坐在床上，看着林璟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都没看一眼自己脸上的伤，转身往外走。

    林烟仄再次被林璟要离开的背影刺激到，对着他说了句：“你有本事关我一辈子，但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林璟站定，没回头。

    “林烟仄，你觉得我这辈子好过过吗？”

    林烟仄一怔。

    “如果我不好过能关住你，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出这个房子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