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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方风潜确实担心林钰,但他也没指望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林钰直挺挺地坐在自己床沿。方风潜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把自己梗过去。他之所以用直挺挺这个像是形容死尸躺棺材板的词语是因为林钰的腰实在是直,又不开灯,一双黑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很难不让方风潜联想到一些接近于死气一类的词语。

    “你为什么不开灯?”方风潜抱怨,先把电灯给按亮了。

    “阿姨又不知道我翻过来了。”林钰说。

    “我也不知道啊。你怎么总翻阳台,当心哪天把腿摔断。”方风潜把书包放到椅子上,他看林钰直勾勾地盯着他,于是什么都不做方风潜先叹了口气,他蹭到了林钰旁边,“怎么啦?”他首先在猜想林钰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但又觉得就对方的反应来说未免显得太过平静,小白花就算不哭天抢地起码也得眼眶微红才对,方风潜拍了拍林钰的背,又压不下自己的猜想,虽然他才一天没盯着,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怎么啦?”

    林钰把额头压到了方风潜的肩头,他睁着眼睛,说不清自己在看着什么,只是一瞬间感到迷茫,又感到有些微微的委屈,但无法表达出来,于是这份不明的感情就好像堵塞在胸口,梗在喉头,林钰把整个人更加靠上方风潜,他能听到方风潜的心跳,平静而有力,他闭上了眼睛,“你去哪里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问他这个问题?方风潜顿了顿,恍惚感觉他好像一直被这个问题缠绕,但其实没有太多次,只是因为每次在他回答的时候他都说了谎而已。“我有事。”方风潜用了这个说法。

    于是林钰知道了方风潜连敷衍都不屑于敷衍。他仰起头,方风潜担心着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还是问了出口,“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能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林钰搂住了方风潜,像要把自己扔进对方的怀里,方风潜猝不及防被扑倒在了床上,林钰伏在方风潜的胸口,他的耳朵紧贴着方风潜的心脏,只是隔了一层血rou,林钰四肢蜷缩像是躲进对方的怀里,他定定地看着方风潜,“小潜,你会不会骗我?”

    震动声猛地加快。林钰听到了方风潜的回答,“不会。”

    林钰垂下了眼睛,他抱住了方风潜,对方身上有股不一样的香味,他从来没有闻过这个味道的沐浴露,太浓重了,进入鼻腔像是有着颜色,有着厚度,像是缠绕的某种物质。他开始不了解方风潜。明明曾经他们知根知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走在了他前面,又或者更像挡在了他前面,于是林钰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无所谓的。林钰抓住方风潜胸口的布料。只要对方只爱着他。只看着他。他知道别的事物,别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幻象。

    高二开始他们可以开始选择住宿了,方风潜倒没想过这个,但何景行发表格的时候给他留了一张,“因为你总是很晚回家。”何景行说,“为了在空教室里做作业吗?那不如住在学校里。”

    方风潜本来倒是没想这个。但伊昔最近让他感觉有些缠人了,林钰要准备考试了忙,看起来不像是能到处乱跑的样子,李瑞又在对方下晚自修的时候时时陪着。方风潜想着没准能靠这个躲躲伊昔,于是他就把住宿申请表给收起来了。

    方风潜实在想不到伊昔竟然能不要脸地翻他书包,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伊昔翘着腿抽烟,手里正好拿着他那张填的差不多的表格,只差拿回家让家长签个字,伊昔见到方风潜就对着他晃了晃手里那张纸,“这是什么?”伊昔笑眯眯地问。

    “住宿申请表。没长眼睛吗?”方风潜对于伊昔这种丝毫不尊重个人隐私的行为也没法摆出什么好脸色,“为什么翻我东西?”

    “为了在这种时刻有个预防。”

    方风潜感觉很无语,他觉得伊昔这种行为就像是为了防止自己有一天饿死于是顿顿都吃三碗饭一样,除了让人感觉很侧目还很让人很来气,伊昔叹了口气,眼睫毛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起来倒显得十分柔情,“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好了。”他没有用“进入了另一种关系”这个说法,因为知道方风潜会毫不犹豫的否决,伊昔也不知道他在惧怕些什么,只知道对方毫不在意的否定会让他产生一些阴暗的情绪,而他不知道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和我打算好好学习有什么关系?”方风潜理直气壮,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两个地方跑我也很累的,时间都被压缩了。”

    “哼……”伊昔翘着椅子像在思索,方风潜冷眼看着,他其实一直暗搓搓地希望哪天那张椅子能突然散架让伊昔好好地摔一下吃个教训,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那把椅子都在尽职尽责地彰显着自己优越的质量,方风潜深感遗憾。“啊。”伊昔猛地站了起来,于是不稳的椅子摔到了地上,方风潜报之以同情的眼神,伊昔快步迈到方风潜身前,他握住了方风潜的双手,浅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如你住在我这里吧?”

    “啊?”方风潜的反应是一声不爽的反问。

    方风潜感觉自从进入主线剧情后,他扯谎的次数就开始直线上升,但这种拿着住宿申请表给家长签字,名义上住到了学校里但实际上跟个小作精以及是否是人渣的不明生物待在一起这种事情,方风潜在做的时候还是感到了愧疚。他实在是无法忽视自己良心的哀嚎。

    但伊昔好烦。实在是好烦。他们惯例地zuoai,而伊昔不停地说耳边重复说一些方风潜发热的脑子无法理解的话语,像是甜言蜜语,但配上对方那习惯性上扬的尾音则像是飞舞在空中的小精灵一样让人无法捕捉,方风潜的视线模糊,而伊昔浅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不好?”伊昔轻柔地说话。而方风潜被问的烦了,他只想让对方闭嘴,于是他回答了,“好。”

    方风潜的身体像是散了架,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感到嗓子干涩的发疼,伊昔拧开一瓶水递给他,“我不会做饭。”对方灿烂地笑着说。

    方风潜的嘴角抽了抽,他恍惚觉得伊昔是准备找一个不付钱的女仆来伺候他,但既然上了贼船,况且就方风潜目前的观察来看,似乎只要离了伊昔,林钰就十分安全,起码就李瑞的话来看林钰也没有遇到什么别的变态,所以在极大可能上问题的矛头就指伊昔,对方就是一个大变态,能衍生出无数的小变态,那么只要把这个问题的矛头控制住,其余的一切自然就好说。能盯着点总不是坏事,方风潜喝了大半瓶水,他把水瓶递给伊昔,伊昔接过小口地抿,“给我学。”方风潜对伊昔的发言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