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它在害怕。克莱尔没有坚持过去，而是这么说。

    远离海岸的另一端，大洋的中心，有一个漂浮在天空和海洋之间的巨大岛屿——戈洛斯秦群岛。在古魔语中，戈洛斯秦的意思是，天国的山川。

    在这个群岛上，生活着一种恶龙，他们凶猛无比，嗜血残酷——

    “我有个疑问，普利莫先生。”端坐在红木椅上的皇储殿下克莱尔突然开口，“如果戈洛斯秦是一个群岛，那为什么它的名字意思又是山川？”

    普利莫推了推眼镜，一点没有因为被打断教学而生气。当你只负责一个学生，并且这位学生还是图克帝国未来的皇帝，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人。那么就要做好应对一切准备。

    他显然有足够的耐心解答这位小皇储的疑惑。

    “有这样一种说法，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海洋、陆地和天空还没有这么清晰的分界，那时候的山川就是漂浮着的。”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克莱尔信服。铂金发的小王子皱了皱精致好看的鼻尖，“普利莫先生，我可记得您这节课教授的是历史，而不是什么神话传说。”

    克莱尔坐着的椅子很高，尤其是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孩而言。他两节藕白色的小腿垂下来，前后微微晃荡着。

    “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确切的答案，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解释的东西。刨根问底是一个好习惯，但有时候大可不必如此执着，殿下。”

    光有耐心还不够教导好一位皇储，克莱尔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思维也很活跃，他这个年纪有刚好是喜欢问为什么的时候。

    “那恶龙又是什么，它们也是传说吗？和金火龙有什么关系？”克莱尔问。

    金火龙是图克大陆南方群岛上特有的一种小型蜥蜴，拥有黄金色的美丽鳞甲，使得它成为帝国广受欢迎的小动物之一。

    尤其是那些有权势的贵族们，总愿意花下重金获得一只好品相的金火龙用以彰显自己的品味。

    “我恐怕它们没有任何关系，殿下。非要说的话，恶龙是一种魔法生物，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它们，但它们的确是存在于世的。”普利莫教授放下手里的书，任凭那本有半个手掌厚、砖头一般沉甸甸的书自动合上。

    他已经预料到，今天的课程不会按照他的备课计划来。这不是第一次，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每个教授小皇储的老师都有会这个困扰。

    “既然您这么说，那么一定有人真正见过龙。那是在图克大陆看到的吗？龙会离开那个漂浮的岛吗？还是说有人到过那个岛？”

    克莱尔的问题源源不断，他一直乐于了解自己不知道且又感兴趣的东西，今天本该是历史课，就因为普利莫提了一句那个岛屿，就引起了小皇储对恶龙的兴趣。

    “我并不清楚这方面的内容，如果殿下真的那么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唐恩祭司，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唐恩是专职研究魔物的魔法师，兼任神庙的祭司。他是个奇怪的小老头，他的那些学生和同事这么评价他。但他是个好人——那些人最后又都会这么补充一句。

    “我明白了，谢谢您。”克莱尔撑着扶手，从包金边儿的雕花椅上跳下来，“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克莱尔有极好的礼仪和修养。但从小作为未来的皇帝培养的他，说话时不免会习惯用命令或是下定论的口吻。

    “殿下，剩下的课程要挪到明天吗？”普利莫提高音量问。

    克莱尔停下脚步，扭头对他说，“下次可以直接进行结课考试，教授。”说完，小孩儿踏步走出了房间。

    普利莫摘下眼镜，心情复杂。有这样一个非常优秀又极有天赋的学生，任谁都会既欣喜又挫败。

    克莱尔在皇宫一路畅通无阻，沿途遇上的官员侍从，都纷纷朝他欠身行礼，他目不斜视走得飞快。

    “殿下，请小心。”护卫长霍恩在克莱尔将将要跌倒的时候扶住他的手臂，一个正在搬运东西的人，一时没注意差点冲撞了他。随后霍恩严厉地斥责那人，还是克莱尔制止了。

    他扯了扯依旧平整的衣角，“他们在干什么呢？”小皇储指了指那些来来往往搬运着箱子、横木还有铁器的人。

    “格兰维尔的王族上供了一批野兽供陛下玩赏。其中有北方特有的雪地猛兽，叫花云豹，他们在临时加固兽圈。”霍恩说。

    “我想去看看，带我过去。”克莱尔仰头看着他说。

    护卫长犹豫了一下，他无法拒绝皇储的要求。“这种动物很凶猛，野性十足，请您务必保持安全的距离。”

    皇宫中有一处林园，面积非常大，里面圈养着一些奇珍异兽，囊括的品类非常之多。

    克莱尔看见好几个穿着打扮像外乡人模样的人，手里拿着粗长的鞭子和铁链，那只肩高将近普通成人的野兽被关在上锁的结实笼子里，四肢都戴着铁环。森白的獠牙从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是紫黑色的，通体皮毛雪白。

    花云豹喉管里不住得发出低吼，锐利的眼睛四处环视，在狭小的笼子里来回踱步，爪子上的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

    克莱尔专注的看着猛兽，心里只有好奇，没有半点惧意。霍恩拦住他想要更进一步靠近的动作。

    “殿下，即便关在笼子里也很危险，等他们把兽圈加固处理了，会放养在里面，到时候您可以再过去。”霍恩不敢在防护措施不完善的时候让克莱尔靠近。

    “它在害怕。”克莱尔没有坚持过去，而是这么说。

    霍恩愣了一下，不明白小皇储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位就是皇太子殿下吧。”格兰维尔的一位随行使臣走上前，弯腰朝着克莱尔行礼。

    克莱尔看向这位使臣，“这是你们的豹子？”

    “它叫波比，是献贡给图克陛下的礼物。”使臣恭谨道，他对这个图克的皇子印象不凡。一般成年看到这样的猛兽都要胆颤，而他如此年幼却毫不畏怯。

    “波比？它有点胆小的样子。”克莱尔看着豹子用前爪不安地刨动地面，留下深深的爪痕。就连笼子的铁柱也被它尖利的爪子挠出一条条泛白的痕迹。

    使臣表情有些意外，虽然波比很小时候就被人工半圈养着，但是野性难除，性格更是有些狂暴凶猛。

    但不知道为什么，带进皇宫之后就一直焦躁不安。他本以为是长途的运输，又换了陌生的环境，让它心里烦闷郁燥。

    “就好像这里有它害怕的东西一样。”克莱尔突然说。

    这里当然不可能有让野兽感到害怕的东西，但使臣并不会直接反驳，“也有可能是太过疲倦才会如此，好好养几天就好了。波比是品像极佳的花云豹，殿下您一定会喜欢的。”

    克莱尔却像是突然没了什么兴趣，他叫来随行侍从，询问父皇的事情。

    “陛下在处理政务，恐怕暂时不能见您。”侍从答道。

    “哦。”克莱尔点点头，他不是那种会粘着父母的小孩，他只不过是想让父皇指导他的弓箭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