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召唤

    “哇哦,这简直像是某种祭祀仪式……”艾丽莎夸张地感慨道。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确实,在她的熏陶下,我从表弟的描述中感受到了这种神秘与诡异的气息。无论是动物血液、猝死的人或者他的怪梦,似乎都预兆着不祥,难怪他会显得如此疲倦和恐惧。然而,当我问起关于第一次他梦到的那个男人,表弟的神情顿时转为某种我难以形容的古怪:“他不像什么恶魔——当然,他的眼睛很令人害怕,但我一直做梦,他也只是静静地盯着我。”

    我暗暗吸了一口气:“你尝试过找心理医生吗?也许是城堡的环境等影响了你,你从小就很思维敏感。”

    表弟抿了抿唇,表现出一些抗拒的情绪,我能理解,毕竟在心理医生面前,每个人都会有被剥光了的错觉,尤其他的遭遇在旁人眼中像纯粹的受惊吓后遗症。他对安定的药物、抚慰的话语毫无兴趣,不如说,他想要的是真相,是某种梦境的剖析……

    “唔……我回去问一下婶婶。她是个灵感很强的人,同时懂得一些巫术的东西,或许会了解你的噩梦。”艾丽莎提议道。

    我也附和了一句:“是啊,你先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了!”

    闻言表弟点了点头,尽管我从他的面色上,仍看出了几分为难和迟疑。

    当然,此时的我并未太过在意,直到数天后的深夜,表弟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气喘吁吁:“我,我必须去那里一趟,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我试图阻止,可惜对方很快挂断了,随即,我和艾丽莎赶往学院,却听闻表弟已经独自离开,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与此同时,他的教授,那位沉迷于研究的老头忽然心脏病发,救治无效去世了,因此我还花了些时间才打听到那座城堡的具体位置。

    路上,艾丽莎一直抱着手臂,像是禁不住寒冷,但她明明穿着外套:“听着,我觉得这很不妙。婶婶说,恶魔的面貌、意图是无法估测的,或者说,我们从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唔,好吧,我更愿意相信,是他受到同学死亡的刺激,把一些无关的事情牵扯在一起,并施加阴暗的想象。”我的心脏急促跳动。

    艾丽莎挤出一丝笑容:“确实——不能忽略这个可能性。”我了解她的性格,她是个充满好奇和信赖神秘的女孩。

    第二天中午,我们终于赶到城堡附近,穿过树林,我看见了那些古怪的棱角和尖顶,但毫无疑问,这的确非常宏伟与美观。艾丽莎不由发出了感叹,目不转睛,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跟上我的脚步。我们称得上是冒昧,但幸运的是,敲门声后,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回应了我们:“你好?”

    我注意到他有着黑发黑眸,不折不扣的东方人特征,但五官又有几分西方人的感觉,也许是混血吧,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关心的只有表弟的去向,并不经意似的把艾丽莎护在身后。

    对方没有怀疑:“哦,昨晚他就在这里留宿,现在可能还没醒来。”说罢,男人将我们迎进去,与表弟的描述相反,城堡内部非但不阴沉,反而显得十分亮堂,四处非常干净。我有些惊讶,又想起了表弟曾说过的管家,下意识询问起来。

    男人走过吊灯,脚步轻盈,身姿挺拔且优雅如一株水仙:“管家已经去世了。当我得到消息,太迟了,我还打算在继承城堡后继续聘用他呢。但他的使命完成了,离开应该也没有遗憾?他就埋葬在城堡后的园子,事实上,仆人总希望留在侍奉的主人所在的地方。”说到这,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但声音太轻微。我不能判断是真实还是错觉。

    艾丽莎插嘴道:“继承?我听说洛德兰家族没有直系后代了……”

    “哈,女士。”男人的嗓音低沉,“你这话倒有些失礼了。继承与血缘无关,城堡本就属于我,我成为它的主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听了这话,我小心握住艾丽莎的手腕,示意她噤声,很显然,这个男人有自己的秘密,并且不愿意吐露太多。没多久,我们来到了四层,这本应是主人房,但不知为何,男人容许一个陌生人住进来。我疑心更重,不过门后那张熟悉的脸令我稍微放下了警惕:“我的天哪,你怎么能——”

    明白我要指责他,表弟瑟缩了一下,目光却越过我,落在那个俊美的男人身上;“对不起,表哥。我,我可能有些神经过敏,现在好多了,让你担心真是抱歉。”

    我叹了一口气,想要把他带走,但这时,窗外猛地爆开一声惊雷,随即大雨倾盆,我们无法离开。见状,男人挽留我们住下来,尽管我不太情愿,但这场雨看起来不会轻易停息。表弟好像放松了些,凑到男人身边,附和道:“城堡很漂亮,过一会我可以带你们参观。是吧?”他望着对方。

    男人点点头:“当然。”

    我对他们之间诡异的熟稔和交流感到气恼,比起先前的一脸忧愁,这会表弟完全成了沉迷恋爱的小男生,面上带着红晕,仿佛他对我说的全是恶作剧。与之相反,自进入城堡,艾丽莎就变得很沉默,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还拒绝了用餐后的邀请,表示太累了要待在房间休息。

    “……气息让我觉得难受,血,生rou,硫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把脸埋在我胸口,小声地说。

    这晚黑暗无光,外面雨声持续不断,艾丽莎总说她听见了惨叫,那些黑眼睛的画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努力回忆走廊上挂着的人物是什么模样,但很奇怪,我一点都没想起来,只是觉得很疲惫。这种无力感就像踏入了一片沼泽,我的警惕、愤怒和担忧似乎都减轻了,慢慢地沉下去,浮在上方的只有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