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誉把双腿合起来,再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

    靳怀卿听到了,但没作反应,只将手上端着的粥放在桌上,拉过一旁的软座坐下,昏黄的灯在他的侧脸呈出了一道柔和的光,他把盛粥的碗向裹得像仓鼠一样的青年推近了几厘米。

    段锦誉抬眼,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印在眼前,这双手非常好看,手指瘦且修长,掌心宽大,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圆润。

    但段锦誉对这双手感到后怕。

    靳怀卿察觉到“仓鼠”的眼光,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道不显眼的弧度。

    段锦誉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是我?”

    他依旧不解,以靳怀卿的条件,十个段欣悦都跳着跳着往上铺,可偏偏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他下手。

    靳怀卿眼底划过一丝微光,他并没有戴眼镜,嗓音柔和,甚至连神情都是以往温柔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段锦誉如临深渊,“因为……我爱你啊。”

    他狭长的眼尾荡开一抹笑意,低声说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男人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眼神病态、炽热,锐利无比,这样直直地看着段锦誉,像要刺穿空气生生扎进他身体里。

    段锦誉喉咙僵硬,后背腾腾冒出凉意,周围一切杂音如潮水般退去。

    疯子,这个人是疯子。

    人人都带着面具生活,靳怀卿的面具是被他自己细细打磨成了最华丽的一块,而取下面具后的真面目,像是腐烂的蔷薇、发臭的敝泥或是早已病变的本能。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下来,靳怀卿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细细打量段锦誉变得惨白的脸色,心情却大好。

    “你这样会遭天谴的。”段锦誉声音发抖,他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段欣悦呢?她知道你骗婚吗?”

    从段锦誉嘴里听到这样的话,靳怀卿并不意外,他自然知道段锦誉有多想离开,也知道段锦誉有多讨厌他,但那又怎么样。

    “段欣悦……”他拖长了声线,“虽然我跟她的确进行了婚礼,但是宝宝,婚骗这个词可不是形容我的,而是用来形容你jiejie段欣悦的。”

    段锦誉明显愣住,他从没听过也从来不知道段家和靳怀卿之间发生过什么,更别说牵扯到深层次的利益问题了。但是就目前的认知,靳怀卿跟段欣悦结了婚,那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而不是一边跟段欣悦结婚,一边把她弟弟搞上床。

    复杂的关系搅得段锦誉头疼,再加上长时间没进食,肚子饿得不行,他没再细想。

    顶着靳怀卿的目光,段锦誉半坐起身,把柜头的粥端来吃。

    暖和的东西下肚,整个人都好了。

    “好好休息吧。”

    靳怀卿意外地没有动段锦誉,只拿着空掉的碗走出房间。

    门被轻轻合上。

    段锦誉终于得以喘息,他检查过,这个房间很大,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他的手机证件那些东西也被靳怀卿收走了,手腕上金属链的长度只能够他到浴室,再长点就不行了,甚至连阳台都走不到,段锦誉观察过了,这金属链的锁其实不难开。

    房间有很多书,段锦誉白天睡得多了晚上自然睡不着,就看书打发时间。

    之后两天,段锦誉都没有看到过靳怀卿,唯一见过的人就是来送饭的保姆,但是保姆嘴巴很紧,段锦誉问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回复,但是段锦誉提的要求,保姆都会尽量满足,比如给他送全套的衣服。

    第三天中午,保姆来送饭,临走前忽然跟段锦誉说:“先生这几天都不会回家,他让您好好休息,别太晚睡觉。”

    说完这话,不等段锦誉多问就开门离开了。

    这是一次机会。

    段锦誉细细计划了一下。

    晚上,保姆送饭来,段锦誉叫住了她,“阿姨,你头上的白头发又长出来了,我帮你拔了吧。”

    保姆一愣,但没有拒绝,低下头让段锦誉把长出来的白头发拔了。

    夜幕降临,段锦誉算了时间,差不多十二点时候后,从枕头下拿出来一根发夹,是从保姆头上顺的。

    他把发夹掰断,用分开的两段插进洞孔。

    咯哒一声。

    金属链轻轻被撬开。

    深夜里,这点小动静被无限放大,段锦誉按耐住心底的狂喜,动作极轻得把锁打开了。他走到阳台,发现楼层不高,二楼而已。

    于是段锦誉把床单和被套都拆下来,打了死结。

    布料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大极了,就像沉寂的湖面被扔下来巨石。

    段锦誉屏住呼吸,动作一缓再缓地将它们绑在一起,并系在阳台的护栏上。

    紧致和喜悦占满了他的胸腔,段锦誉再三确定固定好了以后,顺着绳结划了下去。

    ·

    清早,天下起了暴雨,一股股汇成流打在玻璃上。

    段欣悦依旧没在家,连续几天没看到靳怀卿,她本性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于是也跟着不回家了。

    保姆按例把做好的早餐端去房间。

    她先敲了三下门,然后把门打开。

    一阵清风夹杂着水气扑面而来,保姆心中一紧,连忙走进房间。

    此时,房间里哪会有什么人,阳台窗帘打开,护栏边仅飘了一根用床单和被套系成的“绳”。

    保姆瞪大双眼,她把餐盘放在桌上,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联系录里的第一个电话号码。

    靳怀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接到电话后,他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匆匆赶回去。

    保姆呆坐在沙发上,门口响起动静,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只见平日里优雅整洁的靳怀卿此时眼尾通红,眼镜斜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上挂着雨珠,身上昂贵的西服被雨淋湿,裤腿上溅了不少泥浆。

    他向二楼跑去,那个房间的门被打开,可里面空空如也,床上只剩下被揉成一团的棉絮。

    靳怀卿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床头,他一眼就看到了金属链旁的黑色钢夹,这东西的主人是谁显而易见。

    保姆跟在他后面到了房间。

    她看到靳怀卿手里拿着的两截发夹,心头猛跳,“这…这是我的。”

    保姆解释道:“那天夫人说我头上有白头发,要给我拔掉,我就……”

    “不用说了。”靳怀卿打断了保姆的话,“你先下去吧。”

    保姆只能把话咽回肚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靳怀卿坐在床边,丝毫不在意湿透了的裤腿,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额前的碎发落在眉骨,挡住了眼尾,双眼冷漠却流露出类似无措的眼神。

    过了良久,他抬手取下眼镜,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电话。

    “喂,帮我查个人,顺便……把你最新的定位器送过来。”

    空旷的房间里,靳怀卿的声音低沉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