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小婊子（一更）

    5－7

    段承淞吊儿郎当地垂头，借了个火，长手长脚地蹲在了天台上。

    他长得人模狗样，眉毛横横往上走，看起来又野又凶，痞里痞气的。

    少年看着远处朗朗书声的教学楼，吐了口烟圈。

    他明明听见了小弟的问题，却始终沉默着。

    不知不觉，放学的时间到了。

    教学楼里蚂蚁似的涌出来一波一波的人，黑压压的人群，有跳着的，有亲密架在别人肩膀上的，快活又青春，带着段承淞所没有的无忧无虑。

    小弟们见他长久不说话，已经先走了。

    此时天台上只剩下他一人，被校园里的风吹着。

    在这一瞬间，段承淞想到了江姜。

    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躺在树枝上懒洋洋荒废时光，被一阵一阵规律到怪异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

    他从茵茂的枝叶里伸展身躯，眯着眼，看见了一个在阳光下好像能发光的小少年。

    漂亮，干净，纯白，是段承淞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小天使傻乎乎一遍又一遍地从他身边经过，白嫩的小脸上流了汗，但还是气鼓鼓的，一遍又一遍迷着路。

    像是猫，喵呜一声扑了过来，段承淞接住了那只又白又软的折耳猫，心却被狠狠撞了一下。

    后来知道了他是江家的那位小公子，段承淞问了他在哪个班，专门去给他送小零嘴儿。那天走出校门，他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啊。

    校霸默默想。

    但是所有的少年欢喜，都在走入那处蝇蚊萦绕、杂乱不堪的街道以后，消失的干干净净。

    路两旁胡乱扔着香蕉皮，破碎的啤酒瓶子，还有几个脏污不堪、挂着白浊的避孕套。

    一个男人醉红着脸躺在楼道里，身上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工作服，上面布满了恶心的呕吐物。

    看见他，男人嘴角牵扯出一个恶心的笑。

    “……婊子养的玩意儿，和你那个婊子娘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男人说着说着又醉了过去，他翻了个身，头发埋在地上的一滩污水里，睡着了。

    段承淞的眉眼逐渐沉下去，那丝喜悦，像是落入无垠沙漠的甜水，“腾”的一下，甜的滋味还在，可是能救命的东西却没了。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生活在怎样一摊烂泥里。

    像是下水道里，啃着腐尸荒唐度日的蛆虫，怎么可以触碰那朵，开在温暖花房，被太阳照射的玫瑰花呢？

    他不敢再向玫瑰花伸手，但是也不甘心就此成为小少爷眼中的陌生人。只是每天都给自己喜欢的少年送东西，而不去关心这样的举动会收获什么回应。

    他生怕再见到了那个软软糯糯的少年，就会对造成一切的所谓父亲升起杀心。

    而现在，小玫瑰花等到了他真正的王子，段承淞即使再不愿意，也不能否认闵霖比之自己恍若天壤之别。

    段承淞狠狠吸了一口烟。

    烟雾淌过喉咙，最后从鼻孔中冒出，少年看着因为抽烟而变得微黄的指节，蓦的笑了笑。

    所以说啊，明明是蛆虫，为什么要喜欢上漂亮的鲜花呢。

    简直像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骗小孩童话。

    校门口。

    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闵霖在一个星期前获得洛女士的同意，得到放学送江姜回家的首肯，便十分开心地每天都更腻着江姜。

    只是今天闵霖被级部主任叫过去讨论数学竞赛的事情，江姜又不想呆在那里，就先自己慢吞吞往门口走了。

    他乖乖背着双肩包，宽大的校服松松挂在身上，却并不显得邋遢，反而因为书包的牵扯，显现出了纤瘦的腰身。

    ——大概两巴掌就可以握过来。

    到了校门口，小孩环顾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司机的到来。便垂下了头，晕乎乎背诵闵霖留给他的古诗文。

    他注意力只用于手中的笔记，也就没有注意身侧，朝他的方向缓缓走过来的陌生人。

    那人走到他身边，动作迅速地用布堵住了他的嘴，然后直接将人捂在怀里，双手桎梏住他的挣扎，快速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等江姜被人放下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掳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

    面前站着一个杀马特少女，红色的头发，画着很浓的烟熏妆，身上穿着标配的皮衣皮裤。她嘴唇上还打着唇环，此时一只手拿着烟，面色不善地看着江姜。

    少女身后还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肌rou鼓起，脖子上和胳膊上无一例外都有着青色的纹身，一眼看过去就很不好惹。

    江姜被唬得后退了一步。

    少女冷冷一笑，声音也有些嘶哑，问道：“这就是闵霖喜欢上的那个小男孩？”

    “对，雯姐，我在二中打听过了，就是他。”

    雯姐吸了口烟，凑到江姜脸前，不屑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白烟。

    “我说闵霖为什么不接受我，原来是个同性恋，死基佬啊。”

    少女说完伸手死死掐住了江姜的下颌，不顾小孩被吓大的双眼，左右端详了好久，笑出了声：

    “看模样长得可真是细皮嫩rou，比小姑娘家家都好看百倍。瞧瞧，瞧瞧，我还没干什么呢，被吓得眼眶都红了。”

    “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呀，小同学。守了校门口有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呢。”

    雯姐说完，收回了手。她走到那些男人中间，又吸了一口烟。

    她看了看江姜害怕到颤抖的小腿，微微笑了笑，对江姜举了举手上的烟说：

    “今天让你过来做客，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闵霖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江姜抖着手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斗着胆子怼她道：

    “看，看完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我回去？”

    雯姐成功被他凶巴巴的话里夹杂着的颤音逗笑了，她挑了挑自己耳旁的碎发，道：“看，是看完了，但是其他的东西我还不知道呢。”

    江姜看着少女对他眯着眼笑，身后的十几个高大的男人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从少女身后向他走去。

    少女带着恶意的话传来：“总要让我的手下们，尝一尝你这小婊子的味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