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道,舌头伸出来
澹台漱雪既然发话要管娼楼一事,就不会拖延,但这件事远不足以叫澹台漱雪出手,不过一间娼楼,顷刻间便抬手可灭,若是就这般处理,那实在有些可惜。 这点可惜,倒不是可惜娼楼被灭。 手中把玩的薄胎瓷盏被轻轻放置在桌面上。 “这件事,便交给你一个人去办。” 周灵玉站在澹台漱雪身后,并未想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直到澹台漱雪又轻轻地重复,“玉儿?” “是,师尊。” 师尊待他实在多为用心。 周灵玉对此心知肚明。 娼楼一事,可大可小,要说小,不过是下九流的害人手段,顷刻间也就能倾覆,要说大,却也是荡涤清流,博得声望的好事。 领命之后,周灵玉即刻出发。其实放在万年以前,仙人娼楼十分棘手,根本无法撼动,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才一夕消失,随后再有这东西出现,却不如以往了,顶多是一些歪心思的修道之人又或者魔族掳了低等级的炉鼎,要做这皮rou生意。 既然是低级炉鼎,那必然炉鼎本身也实力不济,又无家族后台为之讨回公道,获救之后也无法给出任何酬金,因此很多时候,修真界很少有人为了这种事出手管制,只是不愿沾染因果。除非事件加剧,闹到仙尊这边,否则是无人管的。 周灵玉这般一想,只觉得他们可怜,转念一想,又觉得师尊辛苦。 修真界尾大不掉,常常觉得一切都有仙尊处理,这等事本可以遏制在最初,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 只是周灵玉也遗憾自己不能时刻知道修真界每一处的境况,无法替师尊排忧解难。 他花了近乎三日才到达蔡长老所说的娼楼。 远远看去还不敢确定,离得近了,又仔细观察,这才发觉,脚下这一整座城池,竟然属于娼楼! 此刻下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眼见着来往之间不仅有修士魔族,竟然更有凡人,甚则妖族也行走其间,这并不是一处小地方,何以直到蔡长老上报才叫师尊处理?如此误事,真该问此处城主的大罪。 他微微下沉,剑身便轻巧意会向下飞去。这是他的本命灵剑,名曰晴雪,是师尊为他量身打造,因着剑身雪白,挥动之时又隐隐显现长虹,才取了这个名字。 正准备进城,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对方拖着长长的尾音,懒洋洋地开口,“美人,我若是你,我是不会进去的。” 周灵玉看了看那人,身着青衫白褂,但眉眼之间尽是风流放荡,颇为不可信,手上还抓着一坛老酒,叫周灵玉觉得他是个酒疯子,于是不做理会,继续前行,但没想到那人瞬间就移到他面前,近乎贴着他的鼻尖,啧啧称奇,“我早知道书里写了美人,就必须是个美人,哪里想到竟然如此貌美?” 此人未免太过轻浮,周灵玉冷冷回他,“道友在此腌臜地醉酒,何必耽误别人做事。” 那路人却又灌了一口酒,砸吧一下嘴,做下什么艰难决定似的开口说,“书里说仙尊冷傲,想必不如你这般清艳可爱,你不是澹台漱雪,那你是谁呢?” 又是书中! 这人莫非是什么疯子傻子,学了几个书中词汇,翻看了几本修真界人物排行,就要满大街去找人调戏不成? 周灵玉眼见着娼楼已经如此大,再不探明情况,向师尊禀报实情,得害里面的炉鼎受多少罪?但如今却被面前这人泼皮无赖一样地拦着,实在耽误他的事。 他终于发火,狠狠一推这路人,对方一下坐倒在地,果然是烂醉如泥,尤自抱着酒坛子不松手。 果真是个醉鬼。 这般想着,周灵玉进了娼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那路人摸了摸下巴,很是纠结为难,许久之后,转过身去,抱着酒坛躺在地上。 “算了,穿到一本小黄书里已经足够倒霉了,何必管这些事?喝酒喝酒。” 而另一边,周灵玉被一名眼角生出细纹的中年男子拦住了。 这男人尤可见得年轻时长相上乘,却穿着女子裙装,又佩戴珠钗,虽然不至于不伦不类,但是实在叫人惊异,见周灵玉眼神有异,却竟然无动于衷,柔弱无骨地挽着周灵玉的手肘,媚声道,“奴叫弄月,仙人可是第一次来?” 周灵玉从乾坤袋中取出一袋灵石,放到这男子手中,“我要见你们的管事。” 那一袋灵石沉甸甸的,自称弄月的男子打开一看,瞬间凝了凝呼吸,不曾想这面容姣好的新客人如此大方。 而且从进门到如今,对方根本连碰都没有碰他一下。 他心里横了横,忽然把灵石还回去,低声说,“仙人还是请回吧。” 周灵玉实在不像一个会在娼楼取乐的人。 难道这还不够? 周灵玉很惊讶,毕竟这一低袋就有五百灵石,足以在万宝阁拍下一个中品法宝了,这娼楼居然是如此厉害的销金窟。 他微微思索,又取出两袋灵石。 这下弄月直接闭了嘴巴,默默收起灵石,为难开口,“管事今日陪着贵客……恐怕要等到贵客走了才行。” 竟然在这种地方宴请客人?此人到底有多嚣张? “今夜可要奴陪着仙人?” 周灵玉点了点头,在弄月的带领下进了一间客房。 周灵玉不曾来过这种腌臜地方,因此不知道弄月的年纪已经很大,或者说,作为一个炉鼎来说,弄月已经很老了,为了维持在娼楼的生计,不得不在花街上游荡,拉拢客人,旁人都看得出他眼角细微皱纹,于是下手很重,甚至压着人在街巷上弄都是常事,如今遇到周灵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悄悄在房内对他说了实情。 “虽然不知道仙人要做什么,但仙人,此地太过于妖异凶险。” 弄月对他娓娓道来,这里原来是魔族中一位魔尊弄出来的,又加上一些世家道心蒙尘,如今才变成这样。 “那位魔尊已臻至化神,寻常人无法奈何他的。” 一听到是一位化神魔尊,周灵玉心底忽然浮现起一股厌恶,他脑海中立刻跳出聂玄岱三个字,又想到他是天生魔种,更是全然恶心,这件事几乎已经和聂玄岱逃脱不了干系。 不巧的是,房门在此刻被从外推开。 走进来的,正是聂玄岱。 他的魔角暴露在外,双眼暗红,冷冷看着弄月,说了一个滚字,弄月就慌忙退出,等到弄月离开,他这才走到周灵玉面前,指腹轻抚周灵玉的下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周灵玉没有回答,他不可能在这里说自己是受了师尊的命令前来,于是干脆沉默,但聂玄岱把这当做了默认。 魔尊的心情忽然愉悦起来,“呵,你倒是会讨巧……” 他不由得想着,莫不是怕自己找了别人,才这么紧赶慢赶地追来,说起来,倒是不曾告诉他自己要离开几日。 虽然有时周灵玉太过亲近澹台漱雪那个讨人厌的玩意儿,但是如今一看,只是周灵玉看不清自己的心罢了。 聂玄岱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指腹在周灵玉唇瓣上来回碾压,良久,忽然按了下去,叫周灵玉不得不张口。 他冷冷道,“舌头伸出来。” 这个样子,竟然有几份像是澹台漱雪的腔调,或许是娼楼迷香,总之,周灵玉不知自己为何昏了头,忽然想起那天变作猫形时被澹台漱雪轻抚下巴的感觉,脸上蔓延开一丝淡红,眼睫如蝶翼颠动,颤颤巍巍地伸出了舌尖。 他的下唇已经被抚弄成了红色,舌尖艰难地伸出来,红艳欲滴,随着不稳的呼吸,从檀口中泄出湿热的气息。 聂玄岱被他弄得心痒。 “倒是耽误本尊的正事,先喂饱你这个妖精。” 正事?他又能有什么正事? 周灵玉却只是唔了一声。 他的舌尖有些发烫。 面前的聂玄岱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手肘放在桌上,拍了拍大腿, “用牙齿解开,好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