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
「要是有位伴侣在身边就好了。」 当初川路过酒吧门口,看见小巷里那缩成一坨的黑衣青年时,这个突兀的想法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而上一次,是在临死前。 是的,他死了,清楚地感受着器官一个个失去机能,直到连大脑都无法运转。 然后惊醒在三年前的秋天。 如果说他在之前的人生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幸福永远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想要的话,就得去抢。 初川眨了眨眼,下定决心之后不再犹豫,走进小巷里把青年搀扶了起来。 对方虽然醒着,但很明显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扒拉一下动一下,也就只比尸体多个出气的功能。 初川还算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他一上班族要把这么大个人扛回家里去肯定不太现实,于是干脆两手并用把人捞到路边,选择了最为淳朴的打车。 将那滩烂泥四仰八叉地扶上后座以后,初川就只能挤在剩下的那一点可怜巴巴的空间里,束手束脚的模样很是滑稽。 “你儿子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踩下离合寒暄道。 有人给台阶,初川自然也乐得蹭着下去。 只是他真的有那么显老吗? 初川一边应和着司机的老父亲育儿心得,一边惆怅扭头,随即马上被车窗里倒映出的,胡子拉碴的犀利哥形象吓了个够呛。 他这才想起来,貌似再往前推上那么个十来天,是他被开除的日子。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并且这个失业的状态,不出意外还会持续上长达两个多月。 甘甜的心情突然变得苦涩。 这重生得未免也太憋屈了点。 把胡子刮干净,初川搓了把脸,虽说回到过去这样扯淡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但他依旧有种半梦半醒的不真实感。 当然,大部分都要归功于这一成不变的容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他以后没再多长褶子,还是该难过自己三年前就已经如此沧桑了。 至于那硕大的黑眼圈和眼球里吓人的红血丝,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消不下去的,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倒拾。 回家以后,初川是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才去搓的澡,算上现在对镜子挤眉弄眼的时间,大概也过去了整整两个钟头。 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毕竟是临时起意,他压根没考虑过善后之类的事情,把人带回来以后也就随便找条领带象征性地捆了几下而已。 因此,可以说是毫不意外,再打开门时床上已经只剩下凌乱的被子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那么人一定是躲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视线向左移动的同时,黑色影子突然从门后出现,一拳锤上了初川的小腹。 这是他没能料想到的。 与死前那种缠绵的钝痛不同,这次的不适极为尖锐,并且伴随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呕吐感。 初川跪得无比干脆,两手扶地咳得死去活来,就差给人磕头拜个早年了。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初川会行此大礼,在原地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绕开地上的人向玄关跑去。 “站住——” 虽然破音,并且末尾的声调甚至还在空气中劈了个叉,但至少是说出来了。 无暇去顾及一分钟前自己还在意地不得了的那点形象,初川扶着墙哆哆嗦嗦颤颤巍巍从卧室走出来,活像个年龄8打头的老大爷。 这副狼狈的姿态与客厅里站立的青年相比起来,也不知道哪个才更像受害者一点。 知道自己的命令已经生效,初川这才放松下来,好生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到青年身边。 他毫不吝啬地赞美对方—— “挺厉害的嘛,你这一拳差点把给我送走。” 只可惜没什么反应。 倒也问题不大,他可以慢慢来。 “这样吧,你先坐下。” 话音刚落,对方就好像被抽干力气一般,重重地瘫坐在地毯上。 初川走到青年面前,同样跪坐下来,托起对方的脸。 之前把人往床上捆时他就已经看过了,长得还不赖。头发虽然以男性为标准有些过于长,但也没显得邋遢,不如说还挺合适。 只是现在看起来就没有那么赏心悦目了。 青年脸上写满了疑惑,惊讶,以及恐慌。 倒也正常,这样超自然的展开不管换谁过来恐怕都会是同样的反应吧。 亮完底牌,初川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可以好好沟通了吗?” “你…到底……” 似乎是因为过于忐忑,不过几个音节青年就两次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初川给这人逗笑了,手掌覆在对方脑后搓了两把以示安抚,“别紧张——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吗?” 青年皱起眉头,侧身躲开初川的动作,没有说话。 ——得想个办法让他开口才行。 初川收回手来,漫不经心地挑起话茬。 “叫叶月…唯?对吗?嗯…应该先道个歉的,偷看了你钱包里的学生证。不过话说回来,是个很可爱的名字啊,要不是旁边有照片,还以为拿错了哪个女孩子的东西呢。” 这种论调很明显是戳到了叶月同学的痛处,音量相比起之前提高了不少,讲话也利索了,甚至还有点凶巴巴的,“关你什么事,还给我!” 结合刚才的那一拳倒也还真有几分威慑力,只可惜对初川来说是不大管用的。 “当然有关系,以后要跟我姓的吧?” “……?” “不喜欢的话倒也不会勉强你,而且我也觉得叶月要更加可爱一点,但关系变好之后一般都是拿名字来称呼的吧?姓氏就用不到了。不过还是姓氏统一更有家人的感觉——我跟你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觉得呢?” 虽然没头没脑的,不过都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是个人至少也应该能提炼出一点中心思想了。 可或许是宿醉导致了间歇性智障,叶月思考得格外费力。 “你的意思是,咱俩里面必须得有一个去当另一个人的爹?” “…………” 这真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感觉到和醉鬼交流效率实在是太过于低下,初川干脆直接替对方得出了结论,“是这样的,你,要和我,交往。” “……啊?” 叶月同学这下可算是转过弯来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进行独立的思考。 人的思维其实是很容易进入死胡同的,醉酒时更是如此。 不会去考虑事情本身的合理性,而是默认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于是在此基础上,他先是凑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初川的尊容,然后立马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后仰着拉远了三倍的距离,比踩到狗屎还要更加强烈的嫌弃之情仿佛要堆满整个住所再从门缝里喷涌而出。 再怎么说也是个经常应酬的上班族,基本的那点眼力见儿初川还是有的。 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对方的表现似乎并不是在抗拒击剑,而是在抗拒作为击剑对象的自己。 他也明白自己的硬件系统确实不是很好,但即便如此,那种态度也确实是有点太侮辱人了。哪怕是一向自认为好脾气的初川都感觉到有些火大。 “以后的生活里要是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跟我讲,但唯独这件事,我不会尊重你的看法。这样说,能明白吗?” “等一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们没有见过面吧…?” 没有发怒,没有谩骂,反倒是先从自己身上找起了原因。 叶月这样的回应反倒正好坐实了初川刚刚给他贴上的标签。 纸老虎。 把人撸回来时他只觉得叶月和死前丢下自己不管的那家伙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副街头小混混的二流子样,耳朵脖子和手指上,能挂饰品的地方几乎没几处是空着的。 可仔细分辨一下的话,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叶月的那些小玩意,并不是耳钉或者耳环之类,而是被称作耳夹的东西。 不过是一个连打耳洞都不敢的怕疼的小屁孩。 表里不一,外强中干,再容易对付不过了。 但也就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要说这样的反差是好是坏,初川其实没法做出评价,他当时并不是依照喜恶去挑选的对象。 内敛也好,张扬也罢。 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可以交付真心。 想到这里,初川长舒了一口气,如实回答道。 “我们没有见过面。” “那,为什么…?” “为什么啊…因为像你这样的孩子,会让父母伤心,会让老师为难,毕业以后也无法对社会做出贡献。” “——本想这么说,但我很清楚,这些只是用来说服我自己的借口罢了。” “大概是因为我很孤单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刚好出现在我感到孤独的时候罢了,不对的是我。” “既然这样——” “人类总是言行不一的,不是吗?”初川打断了对方的发言,把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直接掐死在摇篮里,“我怎么想并不能决定我将要怎么做,更何况我现在确实有那么一些可以为所欲为的资本——别动。” 命令奏效,初川凑上前来把僵住的男孩搂进怀中,好言相劝,“先休息一下吧?之前喝了那么多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开我。” 叶月整个人像是断线的木偶,被初川按到胸口也就只能维持这个姿势,抗议的声音从毛衣褶皱里闷闷地传出来,呼吸和发声带来的触感都让初川胸前有些痒痒的,于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这一下是真的把叶月惹火了。 “笑屁啊…!基佬、homo、同性恋、老妖怪…!” 越到后面声音越低,明知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窒息的,初川还是把人给捞了起来,换成侧着靠在自己身上调笑道,“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可不算是骂人呀。” 叶月听完气得咬牙切齿,攥紧拳头瞪过去骂他。 “……你有病。” 初川眨了眨眼,不甚在意。 “嗯……我会想办法在其他方面补偿你的。……从今天起,就麻烦你陪有病的老妖怪一起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