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途余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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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街外的忽明忽暗,琉璃殿珠宫贝阙温明亮丽。 卿怜雪被扶进殿内不久,来人便大大方方从殿外走进,他与燕征道:“怎么来得稍迟?” 燕征后脚抵住殿槛,将门带上,笑涔涔答:“外边儿风大,吹得我走不动。” 卿怜雪一听便知是戏话,“别是不敢进来……” “你若是不许,我还真不敢进来,”燕征移步到他身旁,见他双手揽着腿,“让我看看,脚疼得厉害?” 卿怜雪坐在榻上,燕征便坐在他身侧。也不羞于见人,利落地手提左髀置在燕征腿上,他指了指那处伤患:“这疼…” 燕征褪下他的鞋履和素白足衣,纤细光洁的足便得以面世,脚踝细得一手可握。 燕征认真地把摸着关节,又按了按他踝下,确认无事方道:“小肿,伤不到骨。这小病小伤军中也常见,以寒物触敷、素布缠裹,几日便无大碍。” 他环顾殿内,“那桌几上的玉能用么?” 卿怜雪随着他指去的方位眺去,点头道:“用得,前几日买的小玩物,你去拿来。” 燕征取而又回戏谑道:“美玉无瑕,还是块软玉。卿相买来当小玩物,出手阔绰。”又温声提醒,“开始会痛些,你忍忍。” “家有千金,行止由心。”卿怜雪笑道:"你若羡,我予你些?" 燕征倾斜着脖颈,相视一笑,“财物我不稀,你人予我即可。” 冷玉触于微肿的患处,这寒凉比起肿痛不分上下,直让卿怜雪将燕征的衣襟揪皱。“胡说,嘶……” 一块小玉石,这面暖了便换另一寒面,燕征听人痛嘶也不停手,足足为人敷上刻钟。 竟久而久之将肿痛镇得麻木、足踝处冰得舒适,原本胡乱动作之人亦不再挣扎,反而直躺在床榻上享受。 燕征见人神色都舒朗了些,试探问道:“可好些了?” “好些,现今想眠了……”卿怜雪困乏,欠伸道,“你帮我褪下衣裳……” 殿外天色昏暗阴沉,打更人按常是戌时出,现今过了这么些时候,应当是亥时了,如此晚夜是该休憩。 卿怜雪昏昏欲睡,燕征取布裹患,又与人褪下外衣、取下发带、盖上被褥,自己也钻了进去这温柔乡,被卿怜雪一把抱住腰身。 * 二人要入眠,殿门外却传来三两叩叩敲门声。 殿外草木虫鸣,寂静无声,外人道:“主子……今夜之事,属下可以解释。” 内里无人应声,芳华自作主张轻推开殿门,更有‘哐噔’一声响,而后脚步声便在殿内走动。 卿怜雪坐起身来,甩下帘幔,以掌推下燕征,又一指竖在唇上与燕征示意,将被褥扯上将人笼罩住。 相府一向有道规矩,不得近身琉璃殿,更是非准不得入。冒犯的脚步声愈发近,全然不记尊卑谁主,卿怜雪冷声道:“我未曾准你入内。” 殿内灯烛被燕征适才吹灭不少,只余两盏细弱生光,昏黄幽暗,摇曳出帘幔遮掩的榻上身影。 芳华掠过一眼,而后躬身抱拳,语气诚恳,“属下不愿与主子生出嫌隙,今夜之事,要说个明白。” 卿怜雪未曾想过卓林君所言非实,可耳畔仍是卓林君那番亲切和善唤得芳华二字。他不信卓林君是为演这出离间戏而轻声细语,更是只需听那声轻唤便知二人亲昵非常。 他心底将信将疑芳华不知此事,而是他被卓林君误导,那些信件亦不是芳华所作。如若芳华诠释委屈,当真冤枉无比,那便让今夜从卓林君那所听一切化为虚无。 卿怜雪透过这轻纱帘幔眺越,殿下人身姿如松,他恍惚如梦初醒——芳华不再是那十二岁小女,已与他相互共行隆冬盛雪、八次以盆炭火接新岁。他大不得芳华几岁,却是二人依偎朝生,一齐严肃冷面,一齐笑语如靥,这最好的结局便是二人如旧。 只要芳华说清那些信件与她无关,他便信。 今夜在外浸没冷风,卿怜雪忽觉头热,“你既要说,我听。” 芳华颔首,单膝跪地道:“今日属下护主不力,令卓老有机可乘。属下已与卓老撇清关系,更不再有任何瓜葛,芳华一心为主,日月可鉴。” 卿怜雪竟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道:“你,可知自己在解释的是什么?” 芳华垂眸道:“今夜之事再无下次,属下亦不会背叛主子。” 什么护主不力、撇清关系、再无瓜葛,一心为主、日月可鉴? 什么再无下次?芳华这话他卿怜雪听得明白。 “你当真觉着这番言论中……有一分是我愿听到的东西?你既要解释,那你便说说那一沓信件,究竟是我真心错付!还是我听从妄言?你知我从你这番解释听得来什么?我只听你图得是就此翻篇。” 卿怜雪长呼一口气,颤声道:“芳华……你与我共度八载相依为命,亦曾见我刀尖舔血,一步即死在这权势争锋。你录我行踪八年,我何时晨醒、何时入睡你所知得一清二楚,你可想过我是如何?我竟活得不如野蚁。野蚁弱却恣意,我却是一举一动皆存他人眼底。” 芳华回以死寂的沉默,亦不再作声。 “好!你不作声……”卿怜雪心潮起伏,锤在被褥上,遏制住怒气道,“那我换个法子问你,卓林君是不是你叔父!” 芳华唇口微动:“是。” 卿怜雪手握成拳,更是紧攥:“这些年岁你是不是日日撰写我的行迹?” 只听人颇为冷静回道:“是。” 时过八载。 这整整八载光阴,予芳华所有权重、与人书信之往来芳华皆可览;莫说那新置办的布坊是他为芳华日后做得打算,就连相府秘库之钥亦安心储在芳华之手。 他卿怜雪将心作比,自问这八载从未对芳华有过一丝难堪,究竟是有何处不满? 还是说……这一切从伊始之初便是个骗局? 他撑在被褥上的手越发用力,直将自己的臂膀都震颤,呼吸加剧却被尽力压下,他定睛看向芳华,像是要将人从内到外剖析彻底:“芳华…最后一问。八年前,你是否仗我怜悯,蓄意引我救你,由此……潜在我身侧?” 跪下之人身形不动,殿内骤然如若无人,毫无声响,只听得殿外几声虫鸣。 半晌有余,二人相峙,芳华道:“…是。” “卓芳华!”卿怜雪咬牙喊出她的名姓,握拳的指尖更是深陷进掌rou,耳鼓只觉一阵蜂鸣,“我少时在江南,曾听闻武京盛雪最寒。可我在这武京城久居也不觉盛雪寒——再寒也寒不过这个当下……”直叫人心如刀割。 “你给我出去!” 芳华抱拳起身,面无神情道:“主子休憩,我守候府内,不会走。” 他举出颤抖的手,指着人怒道:“卓芳华!滚出去,滚出去!你滚出去!” 殿门关合的声音溢出。 人一离去,卿怜雪只觉心中的弦便被生拉硬扯的撕裂开来,撕扯成千丝万缕,要从人的心中剜个大洞、吃尽人的血rou、喝干人的心血。 他鼻尖发酸、方寸淆乱,没来由地笑出声,忽而以手掩面,传出长短瞬转而急促的呼吸声。 燕征如抚慰小儿般将人拥入怀中,上下轻抚他后背,一手掌他后首,与人贴面。 卿怜雪佝偻脊背,额枕在人肩,颤着呼出一口长气,“燕征……你也走……” “我不走,我还在,”燕征将人箍得愈紧,拍着他背脊安慰道:“我不会走的。” “人莫予毒。你走,”卿怜雪用力将人推开,却只被怀拥牢固,他掌在燕征两臂以指相掐,怒视喊道:“出去,滚出去!你走啊?走啊!” 卿怜雪怒地胡乱动作,指也死命紧掐,挣扎要将人推出,他心痛,燕征又何尝不心疼?燕征一声不吭,将人紧压在自己胸膛,由着哭闹之人在他背脊抓扯、听人喊骂。 卿怜雪打湿他的衣襟,望着窗棂外的夜天只觉寒凉。 今夜多风寒,燕征不走,打也不走,骂也不走。八载芳华,而后与何人?烛火灼灼一如心绪飘摇,他除了芳华,还有谁?还有谁…… 一人孤寂纵使山川踏,终不得意。他从未觉得身侧空,现今想来,却是一人也无,是一人…也无…… 燕征抱人躺下紧拥,掌住他的手,以暖热掌温去缝合一道缝隙。 “骗我也好…留下,你留下,再骗骗我。” 燕征胸前的衣襟被沾湿,那人攥紧他衣角有气无力道:“再多骗我些时候……” 他抬起卿怜雪的下颔,在烛火轻晃中见到一双微红的眼眶,连心也被捏紧,他与人额间相黏道:“卿怜雪啊……我要怎么把心剖给你看?你现在这般,就是在要我的命……” 一声徐长悠悠愁叹,不知声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