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
到九月份，傅鸣再次站上讲台，面对一众高二学生，给他们上课，就像他曾经上的成百上千堂音乐课一样，这其中，再不会出现顾舟的面容。 那小子真是被自己伤心了吧？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搭理自己，即便在学校碰面，也只会十分冷淡地叫他一声“傅老师”，然后离开。 好像只剩下单纯的师生关系，好像过去种种不过是梦一场。 果然小孩子就是很麻烦！傅鸣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茶，听几个班主任聊起各个班级的近况，讨论自己班里的麻烦学生，看见傅鸣，纷纷表示羡慕，不带班的老师总归比较悠闲，傅鸣打着哈哈，内心却想，要是没遇见顾舟，倒是真的悠闲。 时光飞逝，某天傍晚，傅鸣走在校道上，正好一片落叶落在他头顶，他捻起枯黄的叶柄，意识到秋天已经来临。 之前办事处的老师好像让他去清点冬季校服来着，傅鸣脚步一顿，往政教楼走去，到办事处，里面还有两个美术老师，面对几大桌的校服发愁，傅鸣很快加入他们。 看见校服，他便想起曾经也给傅鸣送过校服，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自己十七八岁时，心思是什么样的呢？傅鸣回想，他是不好好念书的那一类，跟人组乐队，还去过街头表演，傻里傻气的…… 多遥远的记忆！过了那个年纪，连自己当时的心情都难以理解了，更遑论去猜一个顾舟的想法。傅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差不多到六点钟，才弄得七七八八，傅鸣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教务处门口，似乎是学生家长。 这位家长看上去未免也太年轻了些，傅鸣感慨现代美容技术的高超。 “傅鸣——傅老师！”另外几位老师从办事处出来，“剩下的我们刚刚分完了，你直接回家吧！” “哦，好，辛苦了。”傅鸣跟他们道别，目送他们离开后，他下定决心去找顾舟，比起玩青春期读心术，作为成年人，他觉得他们两人更需要谈一谈。 “您是傅老师？”女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傅鸣一惊，回过神，这次他离女人的距离更近，这样近的距离，能清楚看见这个女人的面容，还算是个小美女，年纪怎么看都跟自己差不多，不可能是学生父母。 “我是傅鸣……您好。” “傅鸣老师，”她露出了然的神色，对他伸出手，“您好，我是顾舟的jiejie，顾颖。” 顾舟的……jiejie？傅鸣与她握手，难道是顾舟之前说的那个大雪天把他落在公园里的jiejie？他多看了她几眼，等她将自己的长发拨到背后，笑吟吟地望过来，傅鸣移开目光。 作为一位音乐老师，被大多数文化课的家长忽视已是常态，而顾舟这个jiejie，怎么会认识自己？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面。 不管怎样，把她当成普通学生家长就好。 “您好。” 傅鸣收起诧异，努力保持平常心。 “我是第一次见到您呢，没想到您是一个这么好看的人，”顾颖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由衷赞美道，“顾舟提起过傅老师您。” 被女性赞美也算是一种肯定，一般来说傅鸣并不会觉得不高兴，但眼前这个人是顾舟的jiejie，虽然知道顾舟总不至于离谱到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家人，不过，傅鸣总是心虚，没应顾颖的话。 “您是来接顾舟的吗？他们差不多也快下课了。” “嗯，其实也不是特意来接他，主要是谈一谈出国的事，爸爸最近出差，这任务就落在我头上了。”顾颖无奈地摇头。 出国。傅鸣捕捉到关键词，想起来顾舟说不想出国的事，两人间的矛盾也由此而来，他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眼手机，跟顾颖道别，他怕再待下去，自己说出什么逾矩的话来。 经过cao场时，放学铃打响，不过几分钟，校园便完全沸腾起来，傅鸣站在cao场门口，念及顾颖，略微叹息，那个女人看上去不像顾舟说的那么恶劣。 今天想必是不能去找顾舟谈话了。 那小子嘴上说讨厌他jiejie，到底还是亲姐弟啊！还会跟她提到学校的事，这不是关系还不错吗？傅鸣笑着摇摇头，他是独生子，父母也都走了，家里只有两位老人，对于亲情，他还是羡慕的，也希望拥有亲情的人能珍惜。 算了，他们亲人团聚，自己回办公室洗个杯子就走吧。 正这样想，便听见有人在背后叫自己，傅鸣转身一看，居然是何纪文，自从上次的不愉快过后，这小子好像就彻底着躲自己了，傅鸣露出浅笑。 “何纪文，放学了？” “嗯。”何纪文低头看向一边的塑胶跑道。 “早点回家，你们还有晚自习吧？”傅鸣公事公办道。 “没有，今天周五，周五没有晚自习。” “哦，我忘了这茬儿！” “之前周五会有老师来讲题，不过这周没有。” 这小子说话不着边际，傅鸣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随意应了一声。 “今天是顾舟放学。”何纪文闷声道。 “啊……原来如此。”傅鸣差点忘了这俩是同班同学。 “您真的喜欢他吗？”何纪文一记直球问得傅鸣有些懵，不过他似乎并不执着于得到回答，又说：“听说他之后要出国，您知不知道？” 一个两个的！傅鸣无奈地揉揉眉心，怎么接二连三跟自己讨论顾舟出国的事，人家当事人都还在纠结，旁人倒都像能预见未来似的，笃定顾舟会出国了。 再说，顾舟出不出国，跟他谈做什么呢？非要谈，也该是他跟顾舟谈……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窜来一个学生。 “傅老师好！” 是薛驰。傅鸣看见他，愣了一下，有他那就说明…… 视线向后移，果然就看见顾舟一脸别扭，慢吞吞地走过来，薛驰神神叨叨凑近，小声道：“傅老师，是顾老大让我来跟您打招呼……” “闭嘴！”顾舟一巴掌拍开他，看向傅鸣，“傅老师。” 他们有一两个月没好好说话了，顾舟的眼神有些不安的眼神，傅鸣看得出来，坦然笑了一下，“哟！顾舟，刚刚何纪文还跟我说起你。” “什么？”顾舟扫了一眼何纪文。 “他说你放学不拖堂。” “那是，顾老大放学向来很干脆！”薛驰傻乎乎地笑着，比了个大拇指，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个傻小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局外人。 “是很干脆，”何纪文瞥他一眼，刺了一句：“到时候出国也会这么干脆吧？” 何纪文拱完火就走，剩下三个人，即便是薛驰，也读到了空气里的紧张，他朝何纪文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拳头：“你小子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 还欲说点什么，顾舟拦住了他，“驰子，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啊？什么？”薛驰神色茫然，不懂他顾哥怎么忽然赶人了，他跟顾舟对视几秒。凭借发小的默契转头看一眼傅鸣，好像悟了又好像没有，脚步虚浮地跟他们说“拜拜”。 留下的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傅鸣等了一会儿，顾舟依旧一言不发，微微皱眉，先开口： “你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早点回家吧。” 虽然傅鸣向来对学生宽容，对顾舟更是好脾气，但好脾气不等于没脾气，被单方面冷战两个月，即便是傅鸣，也着实感觉恼火，要是正常情侣，大概早吹了。 正常情侣？傅鸣自嘲地笑了笑，不管怎么看，他们跟“正常”两个字都不搭边。 晚霞流光溢彩，踏着余晖，少年们接连从教学楼涌出来，傅鸣逆着人流走进教学楼，顾舟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遥遥跟在他身后。 真是个倒霉孩子，傅鸣有点无奈，他的办公室在高二教学楼，旁边就是高一楼，顾舟这个学长在低年级还有点名气，忽然来了高二楼，打量他的学弟学妹不少，傅鸣大跨几步，爬到五楼，顾舟也跟上来。 “你不回家？”傅鸣抱臂看着他，“你jiejie好像来接你了，我刚在政教处遇见她。” “傅老师，我发现您真的很心狠。”顾舟冷不丁说了一句，五楼留下的学生不多了，却还是有几个值日的学生，看顾舟那架势像是要谈话，原本傅鸣也有此打算，他沉了沉气，继续上楼。 “有话去六楼说，六楼没人。” 刚爬上楼，想起来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身对顾舟说：“对了，你要不要跟你jiejie打个电话？她说唔……” 话说一半，就被推到空教室门口，顾舟直接啃上他的唇，二人唇齿交缠，少年的下身早已是硬梆梆一大块，右手也不老实，撩开傅鸣的衣摆。 傅鸣被他撩得火起，一手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微微用力，顾舟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才与他分开。 “这么多天您也不找我，您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顾舟垂眸，痴迷地瞧着傅鸣的脸，手指在他腰间慢慢描摹，“我的梦里可全都是您的模样。” 他的声音很低，笼上烟雾般的诱惑，引得对方沉沦，指尖落在背后，再向下…… 几乎到了悬崖边上，傅鸣余光瞥见黑板，惊醒过来，推开身上的男人。 “顾舟，你到这里就只是跟我zuoai的？你憋了两个月，全憋到你下面那根东西上了？” 顾舟沉着脸跟他对视，很久都没说话，秋日傍晚的云彩逐渐暗下去，就在傅鸣以为他又要装哑巴时，就听他沉声道：“我明天去找你，今天不方便，但明天，我会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你，傅鸣，希望你也能对我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