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因为阿什先发了短信，不能不给回答就结束对话。卡莱尔强忍着对话的欲望，发送结束的短信。指尖沾上迷恋，打字速度都慢了下来。 【因为有事，所以要结束了。】 充满事务性语气的句子完成了。卡莱尔静静地看着它，心里过意不去，又加了一句。 【如果你不介意，晚上可以再给你发短信吗?】 最后完成的两句话，卡莱尔思考了很久。他不知道阿什会不会喜欢，犹豫的手指最终按下了发送键。喘不过气来。 回复没有像刚才那样迅速。过了十多分钟，卡莱尔放下手机，试图查看笔记本电脑上的资料，但他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专注力既是天生的产物，也是训练的结果。如此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专注力，被阿什的短信击垮了。 卡莱尔极力忍耐，但目光总是转向手机。目的地就在眼前，并且在祖父面前，任何错误都不被允许。没有时间了。 虽然已经熟悉内容，但卡莱尔并不是优质Alpha，他更不能让祖父失望，因此有必要报告完美的内容。 然而，震动一响起，卡莱尔就忍不住确认了内容。卡莱尔感觉到凯尔的视线，在弟弟面前，他似乎没能树立榜样，瞬间，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需要做个报告，所以回复晚了。你愿意吗，卡莱尔？那么好好工作，晚上见吧。我会等你的。】 但是，沉重的心情被阿什温柔的回答融化得无影无踪。心脏跳得厉害，在压抑的呼吸下，甚至担心脉搏跳动的声音会传到外面。 卡莱尔从不知道，“等待”这句话听起来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心动。卡莱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承担着义务和价值，但他第一次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毫无表情的脸渐渐缓和。凯尔看着卡莱尔，眨了眨眼睛，看到他唯一的哥哥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这对凯尔来说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 因为卡莱尔的笑容，是弟弟凯尔从小就不常见到的非常珍贵的东西。 “卡莱尔。” 凯尔的呼唤让卡莱尔转过头来。因为很好地完成了短信对话，所以卡莱尔可以完全集中到凯尔身上。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在听。” “现在正在找的画…难道是因为阿什·琼斯吗?” 阿什是尼古拉斯介绍的，凯尔当然也认识他，甚至可能见过一次面。 卡莱尔也知道，他们互不看好对方。卡莱尔苦恼不已，但他无法对凯尔撒谎。 “是的，如果你找到它在哪里。” 凯尔凝视着卡莱尔，微微皱着眉头，白皙而美丽的脸隐约露出的神情，似乎不太满意现在这个情况。 这很可爱。卡莱尔向凯尔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凯尔脸上的表情微弱地放松下来。沉默了几秒后，凯尔又开口了。 “…好像可以找到，出售的区域缩小了。” 在过去几周里，卡莱尔开始在工作时间外调查菲利普·怀特伍德。正如阿什所说，他根本无法通过网络获取资料。 这幅很久以前画的画，只被某个人拍了照片，通过画廊进行销售。但在首次销售后，所有者变更了两次，之后就踪迹渺茫。 因为只能通过名字进行调查，难度相当大。投入了钱财，也花费了一些时间，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卡莱尔周围，有很多人为了爱好而买画，有很多这方面历史悠久的家族，因为收藏的画是提升收藏者档次的重要装置。 当然，还有很多人真正喜欢艺术，收集各种东西，因此卡莱尔动用了自己的人脉。 在这一过程中，他的话似乎走漏了风声，有所求的人以情报为代价联系了他。在卡莱尔忙的时候，凯尔帮助了他，所以凯尔也知道这件事。 “辛苦了，凯尔。” “…嗯。” 凯尔安静地笑了。卡莱尔看到红唇弯出美丽的曲线，将视线转向了前方。车停了。 延用古典风格的华丽正门徐徐开启。门一打开，近乎于田野的巨大花园意味着一件事。 他已抵达弗罗斯特家族历史悠久的本宅。 宅邸的规模就是财富的证明，从过去开始就是这样。穿过走廊可以看到的绘画、雕塑以及其他收藏品的管理费用非常庞大，维护整座宅邸和管理雇员也是如此。 因此，许多人虽然继承了贵族的血统，但因无法管理继承的住宅而出售。他们大多是已经没落的低阶贵族，但资产管理不善的伯爵以上的贵族也经常遭遇这种情况。 从这一点看，祖父阿瑟·弗罗斯特是成功守住既得权利的主流之一。高爵位，随之而来的人脉，以及一定要培养出的优质Alpha，以维持和增加弗罗斯特家的城堡。 这一切加在一起，让阿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势，其中，亚瑟是优质Alpha这一点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拜见祖父。” 阿瑟坐在一把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椅子上，站在他面前的卡莱尔先低下了头，凯尔随后向他行礼。 如今的贵族只是和电视剧中存在过的痕迹，但在卡莱尔的世界里却有所不同，他们的语法、语气、说话方式和礼节等都是真实存在的。 卡莱尔很早就学会了这些技巧，同时也学会了如何在公共场所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遥不可及的技巧，但在祖父面前，他必须是一个完美的贵族。 因为卡莱尔的失误会直接引发祖父对母亲爱丽丝的不成熟以及带有没有爵位的普通人乔纳森血统的指责。 阿瑟正在喝茶，听到卡莱尔的问候，抬起了眼睛。炯炯有神的蓝眼睛，自然而又有格调的灰色头发，无情的面孔依次扫视卡莱尔和凯尔。 不久，阿瑟露出笑容，虽然是编造出的虚假的笑容，但却是非常完美的微笑。脸上皱纹缓缓散开，如果只看他的表情，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位仁慈的绅士。 “远道而来，辛苦了。” 卡莱尔和凯尔按照要求找到座位，坐下，各自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后，等候的佣人推着餐车上前。面对浓郁的红茶香味，卡莱尔紧张起来。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阿瑟用难以捉摸的目光看了眼卡莱尔，低头喝了口茶，在卡莱尔端起茶杯时开了口。 “卡莱尔。” 平静的声音生硬地叫他。卡莱尔收起手，抬起眼睛。祖父正在看着他。 “今天把你叫来，是因为我认为是时候谈论你的婚姻了。” 啊。 从杯柄收回的手停在半空，卡莱尔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眼皮底下有刺痛的感觉。 ＂这几年来一直有很多人来讲亲，我保留了下来，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如果你在名单上有认识或者喜欢的人，请对我说。” 阿瑟用慈祥的声音说。祖父似乎知道需要对卡莱尔展现宽大的胸怀，给予不足的他选择权。卡莱尔感到很意外。 因为他认为，如果订婚，那么他的意愿便也无需反映。 “当然，我认为你会做得很明智。” 因此，卡莱尔应该感谢祖父的善举，并行礼将这种感谢表达出来。 ＂今年你三十三岁了，我认为现在正是你最合适的时候。有如此关心不足的你的家庭，真是值得感谢的事。” 但是，卡莱尔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很难想到如何回答，脑海中只有他的生日还没过、还没到三十三岁的无谓想法。 “我会转告你的母亲，你们商量好再做决定。” 心中憋闷，胸腔内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僵又疼。 勒住脖子的只有领带，但卡莱尔却莫名觉得难以呼吸，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向下看，确认他的脖子上是不是挂着绳子。 “没有回答啊，卡莱尔。” 阿瑟温柔地指出卡莱尔不回答的无礼行为，简短的发音，清晰响起的嗓音却充满威严。 阿瑟带有不愉快情绪的信息素填满了房间。普通Alpha难以承受的优质Alpha的气势让卡莱尔头晕目眩。卡莱尔勉强开口。 ＂可能是来路不适应，一时胃不舒服，失礼了。对不起，祖父。” 亚瑟依然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卡莱尔。这是卡莱尔熟悉的视线，是每当卡莱尔学习进度缓慢时，祖父总表现出来的样子，卡莱尔不可能不知道。头晕，由于无法顺利呼吸，卡莱尔只好屏住呼吸。 “谢谢您的宽容。” 不能转移视线，不能避开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蓝色眼睛。但是卡莱尔很害怕，他眼中的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不成熟，所以卡莱尔更不敢反驳。 “不忘祖父的关怀，一定…” 其实，我有了喜欢的人。 “我会找到适合我的对象。”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我的，但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如此幸福… “当然。” 再多一点，我想珍藏这份心。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凯尔。” 卡莱尔却安静地闭上了嘴。内心深处缠绕的恳切心情当然不能拿出来，祖父要是知道，必当敲打一番。 何况，卡莱尔希望的对象不是Omega，而是Alpha，祖父不可能理解。 更何况，这只是卡莱尔的一厢情愿。他和阿什之间的关系是应卡莱尔的要求开始的，阿什说他们的关系是性伴侣。被一个不是正式交往对象的人牵绊，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一这样想，心就五味杂陈，情绪变得低落，落寞之感袭来。卡莱尔想起了小时候，他被自己的存在对家里没有任何帮助的想法所困扰。那时的悲伤再次席卷了他。 就这样长大，以这样的方式结婚，和阿什的关系不是特别的关系，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卡莱尔的心却愚蠢地没能好好接受。 这是可耻的。在祖父与凯尔交谈时，卡莱尔把目光转向杯子，静静地看着映在红色透明液体上自己的脸。在照镜子时，他总能看到一个冷冰冰的男人。 尽管有很多人都说卡莱尔的长相无可挑剔，他本人却不知道自己的脸有什么价值，身边都是美丽的人，也许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反，即使是这样的外貌，因为没有表情，只听到了说很难接近的声音。如果有钟意他的对象的话，也是万幸吧。 在卡莱尔自责自己不足的外貌、努力振作精神的时候，祖父下达了逐客令。阿瑟是一个无论何时日程都安排紧凑的人，他年事已高，身体却依旧硬朗。对阿瑟来说，今天与他们的会面只不过是日程之一。 卡莱尔沉默地带着凯尔离开了阿瑟的办公室。从宅邸的中央台阶上传来了忙碌的佣人和客人的声音，侯爵家总是挤满了来访者，也许今晚会像往常一样举行一场近似宴会的晚餐。 卡莱尔确信阿瑟所说的那些＂候选人＂会出席。亚瑟是个做事彻底的人，卡莱尔也认识他很久了，现在他很清楚亚瑟在计划什么。 “卡莱尔。” 什么都没做就觉得很累，但是卡莱尔仍有自己的事务。当卡莱尔正要上到分配了他和凯尔房间的四楼时，凯尔停下脚步，叫住了卡莱尔。上楼梯的卡莱尔转过身来。 “能聊聊吗?” 卡莱尔很累，但如果凯尔愿意，他觉得这样也好。 “好的，可以。” 卡莱尔安静地回答。凯尔垂下长而薄的睫毛，卡莱尔走下楼梯，来到面色愁苦的凯尔面前。 “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 “卡莱尔，我…” 凯尔嚅动嘴唇，像是短暂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 “我认为哥哥不愿意结婚也可以不结婚。”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卡莱尔眨了眨眼睛。 ＂凯尔。＂ “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因为别人而笑。” 凯尔说。与阿瑟相似但更加温暖而明亮的蓝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卡莱尔。 “我?” “嗯，刚才在车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笑了。 凯尔如此说道。卡莱尔抬手揉了揉眉间，不可能那样啊。 “如果哥哥没有特别重要的人，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结婚，我也不会劝阻…现在不是了。” 悲伤的声音接连传来。在弟弟面前也表现出松懈的样子，卡莱尔有些羞愧，但同时也被凯尔的话动摇了，但卡莱尔重新下定了决心。 “这是我的义务，是很久以前计划好的事情。我很感谢你的担心，但你祖父不可能允许…” “维持血统不是最重要的吗?那么还有我和尼克。” 在说出“尼克”这个名字的瞬间，凯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那样好吗？如果是过去的卡莱尔，肯定会那样想。 他知道凯尔十多年来，一直爱着尼古拉斯。因此，卡莱尔希望凯尔能如愿以偿，但这背后并没有包含对喜欢某个人这种感情的理解。 但是…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光是说出名字就开朗起来的感情是什么。 “真的，虽然尼克出乎意料地成为了Omega，但是托他的福，我和尼克可以有后代，所以没关系。这段时间我没能好好发挥自己的作用，所以让哥哥牺牲了。＂ 凯尔那双蓝眼睛湿润了些许。凯尔对他爱的人很心软，对别人没有任何感情，但对自己的人却很温柔。 这样的“Iney Cail”（注），卡莱尔无论何时都想守护，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卡莱尔惊慌地伸出手，抚摸着凯尔的眼角，凯尔乖乖地接受了他的触摸。 “所以…我会说服祖父。” 凯尔平静地说完了话。卡莱尔无法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同时也让弟弟背负很大的负担。一想到要背弃他一生的使命，心情就有些沉重。但是，在这种深深的忧虑中，却有某种朦胧的东西在涌动。 如果，他的错觉不是错觉呢？如果阿什也有一点点喜欢卡莱尔，并且愿意继续保持和他的关系呢？如果他们两个人有发展的可能呢？ 那么，他是否可以重新考虑凯尔的话？ “我知道了。” 卡莱尔最终没能说出不是。听到肯定的回答，凯尔笑了起来。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是非常可爱的笑容。 “嗯，卡莱尔。” “现在上楼休息一下比较好，凯尔。 “我知道了，晚餐见。” 看着点头的凯尔上楼后，卡莱尔转过头，看见楼梯对面一扇宽敞的窗户，映入眼帘的是黄色日晕下的绿色庭院。 这让卡莱尔想起了汉普斯特德·海斯——传统英式制作的树木和草形成自己的形状，展现出美丽的景色，卡莱尔不禁想起了阿什，他觉得阿什会喜欢。 一想到名字，无法忍受的思念就涌了上来。卡莱尔悄悄转过身，走下楼梯，走过向他问候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走进花园，能听到夏天虫声和鸟声的寂静草丛间，吹起了温热的风。 他拿出手机，静静地默念着阿什的短信，卡莱尔动了动手指，想说我想你。真的，我非常想念阿什。虽然时间不长，但好像一年没见过似的，脸上写满了依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