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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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四月中的洛阳已有些燥,近几日总是很毒,好在姜舒的住处林木多,一入夜,窗户打开来,阴森森的树气便涌了进来,一扫屋内的情热。风在树缝中穿行的飒飒声,虫鸣乌鸦叫,草木生长的腥气,都经窗入室。 “太吓人了,要不是你在,晚上我一定不要开窗。”说着,姜舒往床外沿那侧的青年倾斜,未束的胸部也软软地靠在青年臂侧。 韩临放下书,笑着伸臂揽她进怀里,把下巴搁到乌黑细软的发顶,低下眼拿鼻尖去拱她的发旋:“反正这半个月,晚上我能来都来了。” 手指沿着他脖颈与衣领那条黑白的交界缓缓滑动,姜舒说:“再晒下去,你都要掉层皮。” 她官话讲得不大好,咬字带着南方的腔调,轻声细语时音调很软,和当年刚去临溪的上官阙有些相似。 韩临浑不在意:“黑了精神,一块儿钓鱼的大爷说我比之前硬朗多了。” 韩临的呵气透过发丝打到头皮上,姜舒有些痒,把头偏到他肩上:“日头一天比一天毒,你会晒伤的。我给你拿了把大黑伞,明天带过去遮阳吧。” 韩临笑着说:“也就是一层皮,我什么伤都好得快。” “你胯上那块瘀伤可留了好久。” “那是失误。”韩临那时候只一门心思不愿给挽明月看出来,手下得狠。“再说了,打伞会被笑话啊,我又不是怕黑的姑娘。” 姜舒转起眼前韩临耳垂上的银环,轻声说:“我在河堤岸上见到不少老头钓鱼的时候,身后也插着把伞,怎么就会被笑话?” 韩临见拗不过就笑着应了下来,又去看方才的书,看了一会,察觉到小动作,挑起眉歪过眼看着怀中的女子:“好玩?” 姜舒捏起自韩临耳上拆下的耳圈,在指顾中看这银亮的物件:“好别致的银环。” “胡人的东西。”韩临说完,伸手就要拿掉方才女孩子的恶作剧,挂在自己右耳的碧玉坠子。 姜舒忙伸双手拦下,把他浮着青筋的手掌捧握在手里:“别呀。” 翡翠在青年脸庞上荡漾出绿影,森森然的,好像浸在湖水中的宁静。 在很长一段时间中,这耳坠是姜舒仅有的家当,别人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姓,但总会知道有一个耳戴绿翡翠的姑娘。 韩临捏捏她的脸颊,望着只剩一只耳坠的姜舒:“我是男人啊丫头。” 姜舒摇起他的手,盯着他的笑眼弯弯的:“多戴一会儿,我看看嘛。” 她脾气闷,不爱笑,眉目间常携一抹郁色,如今久违地笑起来轻声细语撒娇,光彩照人的,韩临叹口气,只好随她玩,就等她不注意再取下来。 却没想到姜舒躺到枕上,还要不时伸手去拨拨那一只耳坠,看耳坠摇来摇去,久久不睡,韩临渐渐的也放弃了。 姜舒见他叹气,开口问:“今晚也不睡?” “下午在暗雨楼睡过,不困,我赶早还要去水边钓鱼。”韩临歪头问:“要不我把灯吹了?你真的习惯亮着灯睡?我怎么不太信啊。” 姜舒伸手又撩了一把绿莹莹的耳坠:“是习惯。你看你的。” 韩临笑笑,也不拆穿,只道你早点休息,姜舒轻轻嗯了一声。 姜舒不知是几时睡了过去,约莫到钓鱼的点,韩临从书里抬起眼,吻了吻姜舒的额心,小声说:“我走了。” 姜舒睡得睁不开眼:“记得拿伞,在柜子边靠着,早上兴会有雨。钓鱼的时候当心些,别再栽进水里了。” “那天是河边太滑。”韩临收拾好,转身回来见她把头挣扎在床边似乎是想送自己,结果被困意拽回去,睡得朦朦胧胧的,心觉可爱,矮声在床边又吻了吻她的脸颊:“这回真的走啦。” 听见姜舒嗯了一声,韩临这才安心离开。 这夜无星无月,四下只余黑,不过韩临最近算得上每日都来造访,出入自如的,几乎把屋脊上的路摸熟。不过再熟,也不至于每片瓦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不脚重了一点,一片瓦给踩碎掉了下去。 好在夜半三更没什么人,韩临也不大在意,稍一惊便决定快些走,谁知听到隔院有人道—— “是谁!” 要是在平常听见这声,韩临指定拔腿就跑,如今听见,只蹲在楼顶等人循声过来。 灯影随一个高大和一个娇小的身影移来,娇小的身影凛然道:“还不报上名来!” 蹲在屋脊上的人跳下来,一落地,便哈着腰笑着道:“早啊。” 挽明月听声无奈道:“你啊你……” 韩临一走进灯影,便见吴媚好眉毛一皱转头看向身侧的挽明月。 韩临不明就里,他知道乱闯别人门派不对,可听方才挽明月语气还好好的,不是很懂怎么又招了媚好的不是。 韩临拿伞撑着地,扯起闲话:“你们起这么早起办事啊?” 二人均是一阵沉默,最后挽明月道:“我们这边说完事刚散会。” 韩临吃惊的啊了一声。 媚好补说:“我们也不是你呀,易梧桐忙得脚不沾地,你呢,像个甩手掌柜,每天都去钓鱼。” 韩临一摊手:“我什么时候有过要紧事?不都是天南海北地听命令杀人吗,他这么一露面,反正都知道他活着了,惹事的人也少了。京城我都没必要回去了。我看洛阳很好,山好水好。” 媚好突然阴阳怪气补了句:“人也好。” 韩临发觉她今天状态不对,非常聪明地没有接话,只道:“那你们两个早点休息,我走啦,再去晚点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媚好把眼一斜没有应他,他朝挽明月点点头,转身便要掠上楼顶去。 “等等。”挽明月叫住他,“回去把耳环摘了吧。我们看见没事,别人看见就难讲了。” 韩临大惊,一摸,碧玉耳坠果真还挂在自己耳上,伸手摘了下来,想起方才的种种怪事,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天灵盖,也不好转身去面对身后两人,往回赶之前,只匆匆道了句:“多谢。” 媚好又吃惊,又莫名其妙:“他这是又勾搭上了咱们这里的谁?他究竟把无蝉门当什么地方啊。” “看耳坠,还是原来那个。”挽明月一斜身:“我怎么记得你还夸过那对耳坠好看。” 媚好小声嘀咕:“重点是这个吗?” 嘀咕完她瞄向挽明月,却见他面上并无多少不快,反倒是嘴角勾起一缕笑:“小姑娘的心思有些意思。” 媚好白眼翻得快把夜照亮:“他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就不给你留点面子换换地方找人睡吗!” 挽明月只笑,转身摇开扇子:“这才有趣。” …… 这天洛阳一早就不见日头,天昏气潮,天亮没多久,雨便淅淅沥沥下起来。起初雨小,韩临不肯走,撑伞握竿硬耗。后来雨越落越大,且起了风,雨水斜刮过来,伞遮不住,从头到脚把人浇了个透,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杆捞网。临走前见几个大爷还扛着风吹雨打坚守在水前,心中正佩服,脚下一滑,险些又栽进河中。 行到半路见雨停,韩临立定犹豫片晌,果断折回湖边,刚一放竿,就听天边滚来雷声,骤风急雨顷刻就压来,他气得险些把鱼竿捏断。 坐他旁边的是个老头,风雨如此仍不挪窝,眼都眯得只剩条缝,见韩临起身收拾,笑呵呵地问:“小伙子,这么年轻钓鱼瘾就这么大啊?” 韩临嗯了一声,说我走啦,你看天不对别熬了。 钓鱼倒不至于上瘾,只是韩临得把早上这个空当填满,省得又被他不想见的人挤进来。 到暗雨楼时,雨细如丝,韩临提着鱼往后厨走,刚到后厨的院前,隔门就听里头人声喧哗,兼有缕缕血水涌下台阶。 韩临不解,换手提鱼,一推门,便见脖子开了道口子的公猪,正飙着血向他疾冲而来。 晌午时分红袖经易梧桐所托,追来给上官阙递忘讲的事由,等说完了话,一扫眼见到半桌油荤菜,稍稍一愣:“肩伤未愈,吃这些不好吧。” 上官阙吃饭也没闲下翻手里的书,只道:“给他留的。” 红袖问:“韩临今天在后厨的事,你没有听说?” 上官阙合书:“愿闻其详。” “你桌上这鱼和rou,想来都经了韩临的手。”红袖道:“后厨掌勺的徒弟今早杀猪下不去狠手,猪没死透,脖子上喷血,在后厨的院里兜着人跑,墙红遍了,偏巧今个儿又下雨,冲出来的血水浸了好几条街。韩临过去送鱼,正好撞上,一刀给了猪痛快。他兴头好,就帮着给猪烫皮拔毛,又亲手cao刀,把猪卸了,听说刀下得利落,找准筋和骨节,轻轻一划就拆下来,比厨子下手都老练。掌勺的师傅把他留下,开小灶,向他请教杀猪的事了。” 上官阙想了想,说:“韩临说他在猪rou铺做过学徒。” “原来是真事?我当别人说来气他的呢。就跟狗一样。易梧桐说这一阵楼里拴的看门狗,都不敢给他瞧见。” 提起这事,上官阙反倒笑了,吞了口消食的茶, 再次开书。 舒红袖大致扫了一眼书皮:“你最近怎么总在看邵竹轩的书?都传他要为你写一本真相大白的书。” “没有的事。”上官阙唇角的笑没落下去,静静道:“叫某人太痛快,这可不行。” 舒红袖看在眼中,只觉阴嗖嗖的。 对于上官阙背地里的手段,她知道一二,仅那冰山一角的一二,就叫人通体发寒。可若没了上官阙,没了他的那些手段,韩临可留不住。韩临对她认爹爹的乞求从没松过口,她不至于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能唤起韩临的仁慈,将她也带走。 何况她为什么要走?暗雨楼很好,京城很好,上官府很好,上官阙这个名头上的养父也很好,衣食无忧,抱负或安定,能够随她的心愿选择。美中不足是韩临不肯安生。 不过上官阙能叫他安生。上官阙这个名头上的养父更好了。舒红袖清楚这是自私,要得太多,可天下宣扬孝道,不正是因为天底下的子女都是自私的吗?她盼了十多年盼来的爹爹,她不会轻易看着他离开。爹爹和哥哥不一样,爹爹要为女儿献出一切。 红袖起疑:“舞坊传得广,我也就翻了几本,他的书只够得到中下流的尾巴,文辞矫饰,几大页调情的话,没一句带了真情。” “消消闲,足够了。” 红袖更疑:“你都忙成这样,这书不至于叫你插空就看吧。” 上官阙沉默许久,才道:“我见韩临在看。” 话音刚落,门给人推开了,刚被提到的人大摇大摆走进来,三人照常你来我往聊了半天,末了红袖知趣告辞,留二人独处。 大半桌没碰过的菜,见红袖一走,韩临扔下句我吃过了,到处去翻找。这些日子,他脱在上官阙这里不少衣裳,如今找到,果真都洗净叠整齐。淋过半上午的雨,韩临身上半干不湿的,他随手抓件干燥的衣裳换上。 见他换好,上官阙叫收拾碗筷的人进来,垂首看书,直到侍从离开,修长的手指才合住书。 合书声很清晰,韩临也望了过来。 二人只对视了那一眼,韩临走上前,按桌亲住上官阙的嘴唇,深吻许久。距离拉开后,韩临轻轻跪在上官阙膝前,侧起脸朝他下腹贴过去,脸颊试出软鼓的方位,牙齿便咬开衣带,嘴唇沿着勃跳的动向,往衣裳里够。 碍着上官阙的肩伤,半月来,二人在床上没法做正事,顺时应变,韩临把嘴巴练了出来。只要掌握住关窍,这事比挥刀简单。韩临含吮着口中的东西,难免双眼噎得潮了,嘴角黏黏糊糊,神态软款温柔,很成样子。 射到口中,也只有下意识的眨一眨眼,下流的东西含在舌上,首要是翻出准备好白绢,擦净沾满涎水的性器。等放回原位置,才起身扭头,把口中的白浊吐到粘脏的绢巾上,照常地在痰盂边漱了两遍口,两臂一展扑到床上去。 这时候,韩临总算搭话:“下午出去?” 上官阙听得出话底的意思,无非是换着法子催自己快滚,韩临也没有掩饰盼着房间主人离开的意思。 可上官阙只像一团软和的棉花,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韩临哦了一声,踢掉鞋上床,只把肩背留给上官阙。仅从那轻松下去的肩背肌rou线条,都能看出床上那人的神清气爽。 书扔在枕边,上官阙躺到韩临身边去,开始对他说近几日暗雨楼的事,要他钓鱼时注意些。韩临背着身子哼着应,哼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个人在说话。上官阙翻身不方便,挣扎着撑起身来,见韩临已是呼吸调匀的模样。 自昨晚起就没合过眼,如今韩临眼睛几乎闭实,意识早已沉下去,只剩下武者的潜意识察觉出要将自己钉穿的目光,含糊地说:“没睡没睡,我在听,在听……” 这景象近日常见,虽说是上官阙要韩临中午过来他这里,说说话,讲讲暗雨楼的事,可韩临过来除了用嘴巴打发上官阙,便是睡觉。睡是真睡,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过似的,推都难醒,却又节制,每晚上官阙回来,便见床铺铺展如新,人早不见了影,彻底避过与上官阙的交流。 这天韩临再醒,身边如常的没了人。他估摸着天色,下床正铺整,临了要走,却给屠盛盛找来,说楼主有事请副楼主过去。 韩临只绕说:“洛阳两个副楼主,管事那个副楼主你得去洛阳的灯楼里找。” 铺完床抓刀就要走,屠盛盛两手一伸挡住门,苦着脸说:“易副楼主那边哪里走得开,韩副楼主别为难我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去陪着楼主跟人吃顿人情饭,金陵来的客人。楼主点明要韩副楼主过去。” 韩临经人引着上楼时,酒宴都进行一半了。不似他预想的,宴上年轻人占多,瞧油头粉脸的模样,想是金陵的公子。 刀在进门的时候屠盛盛代收了,收刀时韩临还皮笑rou不笑地警告说:“要是他这次再发脾气说我把刀丢了,我推你上去顶。” 韩临大刺啦啦进来自己找了个空坐下,跟个没事人似的,夹着筷子就把这桌宴当家常晚饭吃,引来公子们纷纷用奇怪的眼光扫他。 不一样的是上官阙没理他,连句介绍都不说,只照常笑着跟人讲些笑话。 此前韩临没怎么听上官阙提起过金陵的事,在旁坐下看着他们迎来送往讲药店的事,从表哥、堂兄、世兄的称呼里听出点门道。不过从他们开始劝上官阙的酒来看,想来关系只是泛泛,未曾深交,连上官阙身上有伤都不了解,也不知是不是了解了却不在意。 韩临以为上官阙会回绝,没想到他竟痛快接过一口干了,都没给韩临留拦的余地。 第二次上官阙接酒时,韩临起身斜向捉住他的手,扭脸朝倒酒的人笑说:“上官楼主肩伤未愈,医嘱在前。” 见对面人脸有不快之色,韩临拿过酒杯:“在下韩临,今日的酒就都由我替楼主干了。” 韩临耍了诈,半道说尽地主之谊,叫店家换了酒。金陵的小公子不习惯中原的烈酒,三四杯下去,都已晕落落的,韩临趁机就玩敬酒的花样阴人,一人对上众人竟也不落下风,把他们一个个喝倒送回去。 把人送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韩临只是头有些懵,晕倒不至于,人一走,冲口就问:“你怎么不找人挡酒?” 上官阙理一理袖子:“他们是想看我喝,找人挡太败人兴头。我抽不开身,金陵上官家的一大笔乱账,暂且还得经他们父辈的手才稳得住。” “可我喝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小屠也大了,该见见世面。也该练练酒量。” “那是因为你一是副楼主,排得上号,二是刀圣,喝他们敬的酒给他们面子,三是,”上官阙一顿,抬眼饶有兴趣地扫了韩临一眼:“长得好,有几分观赏价值。” 见上官阙这般看他,韩临揉着眉心往靠椅上一摊,转话说:“这酒劲大的很,我也扛不住。之前在长安的时候,我们楼里的副楼主是鲁地的人,喝倒了一桌子都不见他有事,我觉得奇怪,再好的酒量也不能这样吧,老是去他的酒局那里看,可算给我看出来诀窍。这事只要排个先后,把人绕进去,哄得他们去劝别人酒就好说。” 上官阙之前被托去找韩颍,对韩临家中状况有些了解,笑问:“你祖籍不也是鲁地的吗?” “我们可能在这上头确实有些优势。”韩临笑着,叩转酒杯,话锋一转:“下次我不会再来了。” 外头说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上官阙淡淡回他,随后起身,高起声让人再去备一辆车。 韩临见他一脸平静地安排,好似自己认真讲的话并无分量,只做耳旁风,胸中只更烦躁,重复着试图强调:“我说下次我不会再来了!” 上官阙安静地点点头,转而问韩临:“你今晚要住到哪处?算了,你下去自己同车夫讲吧。” 为避免跟上官阙起冲突,韩临这些日子可谓表现的温顺服从,极尽消极敷衍之能。韩临清楚这副德行惹人火大,不过上官阙叫他不痛快如此之久,他只还回去这一点苦果,礼尚往来都算不上。 只是韩临对上官阙言听计从得有十年了,听话早成了溶血入骨的习惯,冷暴力的应付和藏在无蝉门的背叛,总叫韩临意识到自己的不忠不义,愧疚紧接着就袭了上来。 这两年他愧疚惯了,对上官阙的愧疚,更是在今年彻底麻木了,可牵动着神经,总还是叫人不自在,烦。 这烦如今寻到出口,兀自挑破故意捏造出的平静。 韩临霍然起身:“我是见不得你折腾自己。但我再也不看了。谁不知道一旦我不在场,你比谁都爱惜自己。你不能总用这种手段,这对你没有好处。” 这逼问叫上官阙真的愣了片晌,随即低眼喃喃笑说我当你有哪里不痛快,一来就摆那样大的谱,原来为的这个。 “肩上受伤的第三天,我就出来喝过一场酒。”上官阙抬眼环视屋内陈设,又道:“前两天,大概也是这间屋子,也是晚上,这桌上也上过今晚你要的烈酒。韩临,暗雨楼的应酬远比你想的多。这场子算得上最干净的。” 韩临听烦了,挥手摔碎酒杯,语中笑带三分讥嘲:“上官楼主说的怎么会有错,上官楼主说话向来最好听。” 手段使多,信用就会受损,上官阙深知此道。见韩临如此笃信,连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思考一番,自己真否有他口中的意思。 如此自我审视了一遍,能确认自己此次行得正,上官阙才开口道:“韩临,无论你怎么想,酒宴这种事,我从没想过让你掺进来,珍贵的东西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我也不至于把你当成个挡酒的,换你的心疼。” “冠冕堂皇。那我今晚坐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说起来,还没带你去过金陵。”上官阙指向墙上一幅满漫山红叶掩映的寺庙,“这画的是栖霞寺,我腰上流苏的那枚珠子,就是我娘在这间寺里求的。我在金陵的时候,每年我爹都要带全家去栖霞山看红枫。你知道吗,红枫九月开,正好是你的生辰。”上官阙视线从红叶中移开,最后一句话讲的轻下去:“他们多少算是我小时候有过不少交集的人,他们的家族,同我也有不少的牵扯。我想让你认识。” 话毕离开。 一路下楼上车,上官阙闭目养神,又听外头一阵步声,瞥开眼,自帘缝中见到韩临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着韩临的身影上,跟着马车的行进微移,最终,一双手撩开门帘,那身影跟着跳上车来。 韩临靠着上官阙坐下,大半天,几乎要到暗雨楼,上官阙才听见沙哑的一句:“对不起。” “嗯。” 夜色尚淡,,袖下,十指轻轻缠住。 这头风月方起,那头情事已休。 姜舒在盆里洗了干净,推开窗时偏头嗅嗅身上的味道,凉风吹到沾水未擦的双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转身回来,见人还在床上,她拉开妆台上的抽屉,用吊尖的方言催:“怎么还不走?” 那人惫懒地笑了一声,同样用难懂的方言作答:“他寻常也该再晚些时候才来吧。” 姜舒扫了一眼,合上抽屉,拉开矮柜,一面找着,一面说:“我得温习会儿功课。” 那人冷笑说:“等你三四十岁,无蝉门都要变两次天,眼下这些领头的,都得栽下去。换了什么‘挽明日’、‘吴媚坏’的,保不准是什么脾气,能瞧得上自十二岁开始做陪床,一连做了六年的人?能发落你去做什么事?只怕说出去都丢人。一辈子最好的光景过去,要歇脚也只能寻个乡野村夫,卖油的挑担郎!男人这种东西,越低贱,心里压的气就越多,越不把自己女人当个东西……” 姜舒闷着头听他讲话,只翻遍了四周的每一个抽屉,最终不难烦偏脸道:“你在我这里待得太久,给人看见,说闲话的。” 那人又说:“怕什么,我有的是理由留在你屋里。” 姜舒一一合上橱柜,翻出药箱搁在膝头,便闻听床上人缓缓坐起来,笑道:“别找了。”他从袖中滑出支细瓷药瓶:“我拿来瞧瞧。” 姜舒瞳孔骤缩,快步过来一手要夺过,被人强硬地捉住削瘦的手腕。 姜适拉自己的meimei跪下,凑近到她脸前:“我们十天才有一次,这么着急吃避子丸?” 姜舒一把推开他,抽出手夺过药瓶,倒出粒药丸干咽下去,皱眉道:“不然呢,兄妹luanlun生出白毛鬼吗?” 姜适披衣起来,揽住姜舒腰肢耳语:“说不准。今上和掌权的公主,哪个能跟自己兄妹说得清?也没见谁生出个怪物。” 姜舒狠声道:“你要想清楚,我有了万一,是耽误你往上爬!” “你也知道?十天前我数了瓶里避子丸。”姜适狠狠勒抱着姜舒的小腹,噬咬着姜舒的耳垂:“姜舒,我问你,这些日子韩临日日留宿,为什么你这瓶中的避子丸一粒不减?” 被说中心事,姜舒一颤,推开哥哥,蹙紧眉尖:“这是我的事。” “你想想清楚,要你以这副模样示人,是勾引些对女子自强有所放任的男人,寻个好去处。当年挽明月寻上方黛,你当他是真的倾心?怕只是借方黛,扬一扬名气。”姜适双臂扫倒桌上的花瓶,狠狠在脚下践踏瓶中昨日带来的凤凰花:“我任你搭上韩临,是要你趁他的声名,不是要你去倒贴!” 姜适视挽明月为爬上顶峰的聪明人,常要拿出来说事,姜舒听得烦了,眼见干花碎成屑,抽身要出门,给强拽回来。 姜适掐住她的脸,低语:“我们这样的人,太善解人意,会被当成长袖善舞,惯说场面话,不被信任。傻点好,傻点好啊,咱们遇上的人里,没谁会把真心捧给太聪明的人。聪明的,都喜欢傻子,就像挽明月喜欢韩临。我要你在寻常时候死板地装糊涂,不是要你真犯糊涂!” 姜舒脸颊生疼,只一字一句吐道:“你做不成挽明月,我也做不成挽明月,我只是我。我也不是你的东西。我愿意生谁的孩子,就生谁的孩子,犯不上你来管。” 她怎么会不知道,姜适起初是以为自己与吴媚好走得近,姜舒吃了醋。又见姜舒找的韩临,面目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不免有几分喜悦,这才放任姜舒与韩临交往。 如今打乱了算盘,又见meimei铁了心,姜适发出一声嗤笑:“用孩子归化男人?传统又愚蠢的说梦话。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你又在谁的手底下。挽明月那样重的心机,会放过你?这孩子你生得下来?” 姜舒凝目望向地上被踩碎的凤凰花。她出生在凤凰花开的最多的地方,幼时模糊的记忆中,家乡满山遍野都是凤凰花树,后来离开那里,便很少再见这花。最初那晚,韩临阴差阳错买了一把这种花,她有些吃惊。后来告诉了韩临自己与这花的渊源,自那以后,韩临每次都带一捧凤凰花来。 “我当然不至于傻到以为光我一个,就能把他据为己有。”姜舒垂目道:“他说只要怀上,就去杀了拦在路上的人。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代价又不大。” 姜适眯眼:“你都傻到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了?” 可姜舒最明白,亲朋凋零的人,若是脾性软弱,或是被坏人引错了道,最容易叫人拿捏,万念俱灰,宁愿在睡觉时给人闷死,也不肯承受清醒时挣逃的痛苦。多年来兄妹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二人都做过。连那只象征着身份的耳坠,都是姜适拿一次次卖给男人的钱,一意孤行为meimei购下的。 “来人间走一遭,总要留下些痕迹。无论是在实物上,还是在别人的记忆里。” 要是对她打骂,走就容易得多。然而,虽则嘴上百般教训,世上却再没有比哥哥对姜舒最好的人。 她闷头躲避很多年,对韩临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姜舒抬起脸,认真的说道:“他活得痛苦,要是那个人对他也好,他不会这样。他很可怜,自小没了父母,后来又丢了meimei,师父也惨遭横死,如今名声那么坏。他有能力从泥潭里爬出来,只是缺一个充实的理由,我想做那个理由。” 姜适摔开meimei的脸,相貌姣好的脸上阴云密布:“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