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汤止沸
他怎么进得来这种地方? 孟盛夏挣扎着想要翻坐起来,然而重力拽着他陷在柔软的床褥里,他动弹不得。 “夏哥……是他吗?” 孟盛夏知道知道严恩说的就是牧周文,这也许是严恩第一次和对方这么近距离接触。 “嗯。”孟盛夏简单地应到,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肌rou是不是还能动,否则牧周文那一句话所撕开的他的愤怒所喷涌出的欣喜,将会毫无保留地显示在他的脸上。他没想过对方会来这里,就算他知道牧周文进入这里无疑是危险的,可对方愿意为他做这样如同跳火坑一样的举动——这个谨慎又警惕的好好学生居然愿意为他涉险,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已经惊喜万分。 “我们在这边!”严恩拔高的声音甚至有些破音,他的重量陡然从床铺上消失了,孟盛夏担心对方踉跄着就跌倒了,不由得喊了一句叮嘱道:“小心点!” “我们在这里!” 牧周文似乎捕捉到了这一个无力的呼救的声音,他远去的脚步又返回了他们这个房间前:“在这里!”他不知道招呼着谁过来,但孟盛夏听到了其他的声音插入了他和那个人的对话:“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就在这里!” “来了!” “学长!” 孟盛夏从来没有听过严恩这么大声的呼喊,就像是流落荒岛的人看到无垠的海洋驶来了航船。然而这样的喜悦,没能激励他保持清醒直到门打开的时刻。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他的神识在一阵嘈杂的吵嚷当中忽地熄灭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孟盛夏觉得自己被人从床上扶了起来。对方身上有一种不同于代信息素或是Omega们那么具有诱惑力的香气,那是一种让他安心的气味,就像是临睡前那一杯热牛奶冒出的热汽。 “你们这么做有经过本人的同意吗?谁授意你们这么做的?”他听到牧周文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质问到。 没用的,孟盛夏想开口阻止牧周文继续说下去。他不愿意对方为了他去得罪这些纨绔子弟,这结下的梁子应该让他自己来复仇,而不是牧周文替他出头,这只会叫他觉得自己窝囊。然而他甚至动不了一只手,只能听到周遭的嬉笑包围了这两个“救兵”:“你谁啊,也敢坏咱们少爷的好事?” “这已经违反了保护法第——” 这样的话根本没有用!孟盛夏想开口阻止对方再说下去,然而他倒在牧周文的怀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在他心急火燎却无法说话的时刻,许迩颂直接开口打断了牧周文的话,他的语调平缓,声音却是孟盛夏没有听过的冷酷:“代信息素啊,四型这一款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吧,是谁向你们售卖了这个实验品?”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响里,有一个人上前来与他对峙:“你以为自己是警察?” “没有上市的药物流通在市场里……被滥用在普通人身上,是违法的吧?”许迩颂淡淡道,孟盛夏觉得自己像产生了幻觉,他好像听到了对方话中的笑音,“你们明明知道是违法的,还要知法犯法吗?我没记错的话,私自交易这种药品,判刑是很重的。” “别和他们啰嗦,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直接拿下得了。” “这是我们家生产的药品,”许迩颂慢慢道来让孟盛夏也有点惊讶的事实,“怎么没有关系呢?”然而对方有些扭曲的声音,比起这个事实更加让他惊讶,他甚至因为目前身体的不可控制而感到了一丝寒意。 孟盛夏听到周围忽然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是严恩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让我们走,我们还有私了的可能性。” “嫂子,您迟早要和孟少这么做,不是吗?” 孟盛夏感到他所待着的平稳怀抱忽然颤动起来,就像是有谁来拉拽牧周文,牧周文却不肯放开他,朝对方喊到:“你干什么?” 算计他,算计他发小,这时候还想动他的人,真他妈的是活腻歪了,他恨不得把他们都宰了!“老子不管你们是被谁指示的,通通给我滚!”孟盛夏怒不可遏,终于从自己的嗓子里逼出了愤怒的咆哮,“要不老子之后就一个一个废了你们,滚!” 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心里蛰伏的野兽苏醒,就算受制于药物,他也再无法压抑自己信息素的分泌。就像泄洪时开了闸的大坝,奔涌的信息素就像火山爆发后扑向四周撕咬所有生灵的岩浆。屋内的人好像都被他这突然的爆发所震慑了,死一样的寂静中,许迩颂的声音响了起来:“走。” 像是法庭上落下的锤子,孟盛夏感觉牧周文终于从刚刚自己的失控中反应过来:“学长,走了。”牧周文费力将他从床上挪了下来,他也努力尝试去配合对方的行动,他们从屋内慢慢挪出去,就像走一段怎么也看不到终点的路程。 走廊里,地板、墙壁、天花板……所有色块融合在一块,孟盛夏不知道该看向什么地方,才能从这样扭曲的世界里获得宁静。他被灌入一剂猛毒——焦虑入药,不安做引,情//欲细细熬煎的剧毒,他渴求着有谁赠予他解药,对他救赎。 “我现在打车,我们最好分开打两辆。”许迩颂指挥着牧周文,然而他的话还是被孟盛夏听到了, “我不用去医院……快带严恩过去……” “学长!别硬撑……” “我公寓有药,我不要去医院……”孟盛夏迷迷糊糊地说到,却重复着不去医院的坚持,“我不想去那里……” 他听到许迩颂叹了口气,向他询问到:“你确定有药吗?” “快带着严恩走——” “你送他回去一定要小心,”许迩颂也了解他现在的精神不太稳定,转而叮嘱牧周文到,“有什么问题马上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孟盛夏听到这里无意识地搂紧了牧周文,对方有点承担不了他这突然施加的重量,身形晃了晃,但还是稳住了:“谢谢许大哥!” “我先走了,拿好,他的外套。”许迩颂似乎朝牧周文递来了什么,牧周文伸手接过,然后低声对孟盛夏说到:“学长,冷吗?” “好热。”他只觉得热,就像一条本该呆在冷水中的鱼被抛到了烈日之下。 “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学长……”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孟盛夏失去了记忆。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一段浮木,牧周文费力地拖着他上车又下车,最后还是借助了公寓保安的帮忙,才把他拖进了屋内。 “学长,你的药在哪?” 倒在沙发里的孟盛夏说不出话来,但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劲头好像正在渐渐恢复。这不是一个吉兆,他如果能够动起来,一定会…… “要先喝点水吗?” 牧周文的脚步,连带着那股抚慰他的不安的香气离他越来越远,就像他梦里那个随风消逝的黑影,他再也无法抓住它。孟盛夏猛地从沙发上翻坐起来,他顺着空气里残留的气味,几乎是以跑的动作追上了牧周文。 牧周文听到了他匆忙的脚步,偏着头回到:“学长,你怎么起来了?” 孟盛夏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对方,他埋进对方的颈窝里,声音颤抖地请求到:“不要离开我……”他的力道用得太大了,牧周文有些吃痛,却还是忍耐着说到:“学长,先吃药吧。你的药在哪里?” 孟盛夏全然没有听见牧周文在说些什么,他嗅闻对方的后颈,却怎么也找不到寻常那个散发出香气的腺体。倒是他这样的行为,弄得牧周文有些不适:“学长,别弄了。”他本来焦急的声调里多了一分笑意,“你能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找不到,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可他的犬齿却生出一种痒,从上颚连通大脑神经,让他心痒难耐:“为什么……” “什么?”牧周文困惑地反问到。 孟盛夏拨开了牧周文垂下覆住一部分后颈的头发,他摩挲那块肌肤,将自己的牙齿抵上了记忆中的位置。 “学长?” 孟盛夏想要用力咬下去,可还是在那个下口的瞬间,换作咬住自己的手腕。血的气息蔓延在他的口腔里,他感觉自己的躁动因为这样的刺痛稍微平息下来,他倒退几步为牧周文让开空间,然后扶着额头说到:“在茶几的抽屉里……” 牧周文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不过红着脸愣了一会儿,还是很快平静下来,迅速往茶几那边赶去。 孟盛夏上前几步跨到了水池边,他抬起水龙头的阀门,把涌出的冷水泼在脸上,冲淡自己内心阴郁的躁动。 “药。” 孟盛夏顺着牧周文的呼喊转过身去。他看到对方下意识抬手做出防备的动作,但还是没有挪动一步,依旧保持着和他极近的距离,并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牧周文的掌心里平躺着几粒药片,只要吃下这个,他就能…… “学长,快吃吧。” 孟盛夏盯着牧周文的眼睛,他能感受到对方由于本能产生的恐惧,可他也想从中找出不同的情绪。 牧周文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他的眼神还和他们初见时一样,如冬雪般凛然,可这时候却为他染上了几分担忧——他不知道,他不明白和一个陷入发//情期的Alpha共处一室有多么危险,才会用那么纯澈的眼神注视自己。 在他的视线中,孟盛夏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牧周文还在这儿,于他而言药物不过杯水车薪。在一切被搞砸之前,他必须有个了断。 孟盛夏喉结滑动,捂住了自己湿漉漉的脸庞,从指缝中吐出自己真切的恳求:“把药放下,快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