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
那柔和的风吹进孟盛夏的耳道的时候,他感觉心脏就像掉进了柔软的粉羽中,痒得他的心窝几乎:“你……对了,你还没把粉底那些卸掉,我帮你。” 孟盛夏想要起身却被牧周文抱得更紧了,对方就像是抱住了一个超大的布偶,甚至满意地蹭着他的衣领说到:“学长抱起来好舒服。” “你不要——唉,你先让我起来行吗?”孟盛夏窘迫地劝说到。要搁平日里谁要这么把他当个抱枕用,他早不耐烦了,可他现在的问题,实在不是耐烦与否…… “那就先告诉我,学长你们聊了什么。” “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 孟盛夏感觉牧周文的手似乎又收紧了些,他要是再不起身,可能得出问题。他费力从牧周文的怀里挣脱出来,就坐在床沿,似笑非笑地奚弄对方到:“怎么了,被说中啦?”他去看牧周文,对方正用手臂遮挡着脸庞,不给孟盛夏看到自己的表情。孟盛夏开玩笑似的去拉他的手,“你藏什么。” 牧周文的手臂被他拉下去,露出有点懊悔又羞赧的脸,他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血色已经从他的脸颊蔓延到了露出的那截脖颈。孟盛夏一下子别过脸去,他翻找起自己箱子里的卸妆水,取了几片化妆棉就替对方擦拭起了后颈:“你以后用化妆品也要注意卸妆,不能直接就睡了。” 孟盛夏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替对方擦拭掉其实已经脱得差不多的遮瑕和粉底。牧周文全程没说话,就像被叼住了后颈的小猫或是小狗,乖乖地接受着他的服务。可喝醉的牧周文胆子比平日里大得多,时不时的妙语连珠更是能让他无语哽咽,对方今天这么沉默,倒让他有点不习惯了。孟盛夏起身把棉片扔掉又坐了回来,忍不住和他开玩笑到:“怎么今天这么听话啊?” “学长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可我只想问那个问题。”牧周文背过身去,似乎是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声音有些闷闷的,“也不给我抱。” “……唉,你怎么喝了酒这么黏人呀。”孟盛夏无奈地抱怨到,心里的喜悦却像机器中吹出的糖丝绕出棉花糖一样,飞快地、软乎乎地膨胀起来。他把牧周文从柔软的被子里翻出来,避免对方因为这样的姿势压迫呼吸道呼吸不畅,然后解释到,“我和他能说什么,不就是他秀恩爱太烦人了。”他终于明白了严恩到底打了什么算盘,暗暗说了一句多谢,反客为主道,“你不也和他搂搂抱抱挺开心嘛,酒还喝这么多。” 牧周文摊平了四肢,像是断了线的人偶瘫在床里,看上去和平日里身姿挺拔的模样相距甚远:“严学长真的好漂亮,”他突然这么感叹到, “酒也调得很好喝。学长——”牧周文突然拖长了声调问到,“为什么你们没有成一对啊。”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孟盛夏刮了一下牧周文的鼻梁,一阵好笑到,“你都看到他男朋友了,还问这个问题。” “可是你们认识得更早啊。” “爱情又没有先来后到。”孟盛夏下意识否定到,可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牧周文说出这些话的理由。牧周文感到了不安,然而他那样习惯了理性思考的人,却没法将它消化成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那种不常有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陌生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感到不安。 孟盛夏轻轻抚摸着牧周文的头发,张口想说点安抚对方的话。可他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又蹦了出来,于是他话锋一转,故意接着说到:“你就这么想让我当横刀夺爱的坏人吗?” “可我觉得学长你和严学长在一起也挺配的,啊,我不是说许大哥坏话的意思——”牧周文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连忙摇头否定到。 孟盛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配上了掌声:“说得好,再说点,我当时也看不惯他。” “啊?可是许大哥其实人很好的。”牧周文替许迩颂找补到,“他学习很好,风评也不错,还救过哥哥……” “我知道。”在牧周文面前,孟盛夏终于放下在严恩和许迩颂面前撑着的架子。他凝视着牧周文,微笑着说到,“他能说出那样的话,之前是我小看他了。” 孟盛夏印象里的许迩颂和自己大哥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可今天听了对方那席真心话,他反而有了一种疑惑:他这么毫不顾忌未来的随性而为的恋爱方式,真的应该一直持续下去吗?他看着牧周文的眉眼,心里忽然有点不安,却不想让这种不安被这个比自己小的学弟知晓,转而提起了其它的话题:“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偏要把我往严恩那边推?” “我没有。”牧周文反对到,可多少有些没有底气。 “不说实话我就亲你咯?” 牧周文却迟迟没有给出答复,孟盛夏在心里笑他的别扭,然后俯身做要去亲他的动作,牧周文这才开口到:“学长,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你把你自己拿去和严恩比?”孟盛夏随意一听就知道了刚刚牧周文的心结,“你和他比什么呀。” 牧周文的脸上却浮现了茫然:“我没有和严学长比啊?”他愣愣地这么反问到,然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下更是脸红得不肯说话了。 “想问这个问题的是我才对。”孟盛夏收敛了自己语气里的轻佻,“你喜欢我吗?即使是一点点?” 话音刚落,牧周文就翻过身去逃避了他的注视。孟盛夏也没有强迫他面向自己,而是等着牧周文自己开口。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直到孟盛夏有些困了,心想下次再提吧,打算和对方道一声晚安的时候,他才听到牧周文有些颤抖的回答:“学长,我不想——” “不想什么?” “我明明喜欢了哥那么久,可是……” 这一个“可是”一下就点燃了他心里的光,孟盛夏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尽可能平静地鼓励对方说下去:“可是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专一?” “不专一什么?”孟盛夏恨不得这时候把对方抱起来转几个圈,可他还没有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部分,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 “我接受不了……”牧周文的声音里似乎还带上了一点哭腔,孟盛夏连忙抽了几张纸攥在手里,“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的。”孟盛夏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观点,他心里欢喜极了,以至于一时之间不明白牧周文到底在纠结什么,“你喜欢上我,也不是错啊?” 牧周文却没有搭话,似乎很是沮丧于自己的变心。孟盛夏也不太好得说话,只能也默默地坐在他身边,等他自己把问题想通。可不知不觉间,牧周文就睡了过去,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孟盛夏不免叹了口气。他不太懂牧周文到底在难以割舍什么,可他又觉得,这就是他起初喜欢对方的理由。牧周文对于感情的真挚与专一,就是他最初吸引自己的缘故。 他不能逼迫对方为了自己去承受思想急速转变的疼痛,孟盛夏想着,温柔地抚摸起对方的脸庞。就像他的奶奶曾经在睡前为他做的那样,他轻轻在牧周文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吻,然后帮对方盖好了被子,转身离开了。 …… 躺在沙发上多少有点冷,孟盛夏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不知为何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胸膛里塞满了甜蜜的心绪,可在这样的幸福当中,他的脑内却一闪而过和牧周文遭遇的事件:陶之轩,郑楚和牧周语,他们三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他越来越好奇了,这种好奇就像是蚂蚁啃咬他的心,他就算闭上眼睛,也没法从对于三人关系的深意的思考中逃离。 “靠,我是不是有病啊?大晚上不睡想别人的事。”孟盛夏小声骂了自己一句,他一掀被子坐了起来,觉得自己彻底睡不着了。既然他的神经因为牧周文的态度软化十分亢奋,现在压根就睡不着,还不如来思考一下他白天就想要得到解答的疑问。 孟盛夏自认自己那时候确实是很傻很天真,总想着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和家里人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也从没有追问过郑楚。郑楚似乎也乐得不和他讨论这些问题,他们就那么晕乎乎地度过了一段看上去还算甜蜜的时间。到最后他也只隐约知道郑楚和家里人的关系比较生疏,但他们没来得及走到见家长这一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快进到了前任婚礼应该怎么办的环节——所以他根本不怎么了解对方的家庭构成,孟盛夏一拍自己的脑门,这下才察觉到自己当时有多离谱。 他们两家也许没有太多的来往,否则他应该很久之前就见过对方或是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了,不至于到大学才和对方认识。孟盛夏这么想到,飞快给自己的那些哥们送了信,打听起了郑楚的家庭。 他把消息发送出去,然后抓起一只笔在塞在抽屉里的笔记本上涂画了起来。 孟盛夏画了三个圈,代表三个人的关系,然后将圈与圈重合的地方拉了一根线出来,标注起了自己得到的情报。可当他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列出来的时候,孟盛夏心里越发觉得疑惑了。 假若他白天应付牧周文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郑楚在意牧周语的理由就很充分了。但陶之轩呢?虽然他感觉到了对方和牧周语之间暧昧的气氛,但他总觉得他们不是在谈一场发自真心的恋爱,只不过是挑选了适合的对象,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凑合罢了。 如果只是这样过渡型的爱情,为什么郑楚要生气呢? 难道……郑楚着急的缘故是牧周语选择了陶之轩吗?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可孟盛夏又觉得有些奇怪。就算牧周语是个私生子,陶之轩也只是家里的老幺,两人结婚大概也威胁不到郑楚。何况郑楚还嫁给了陶之轩的大哥,那个将要继承家业的长子。 他到底在为什么焦急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