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过了几周后，主人才终于习惯了靠在我怀里并感到踏实自在。这周日晚上，他躺在床上窝在我胳膊里看书，而我则盯着他漂亮的脸出神。 光是看着他我就感到安心和满足，隐约间觉得这张脸我已经看了好多年。 以至于这张脸露出各种表情的样子在我脑子里都格外鲜明。 咬着嘴唇害羞的、明明生气却假装不在意的、冷淡的、沉默的、严谨冷静的、满是爱慕的、张牙舞爪的、吊儿郎当的…… 有些表情甚至清晰得令我恍惚。大概是因为依主人的性格，它们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概率属实很小——虽然也很可爱——但我真的见过么？ 我98.73％肯定我是见过的。 我记得他的表情，却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他露出那么生动鲜活的样子。 这令我有些懊恼。 要是能早点出现在主人的生活中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见到更多的他。 主人总不可能一出生就是这样吧？ 不可能一出生就是现在这种能驾轻就熟地应对任何事情的男人。 童年的他会不会别扭委屈？学生时代的他会不会桀骜嚣张？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会不会迷茫无措还咬着牙死磕？ 无论是什么时期的主人，我都想在他身边陪伴他。这样面对现在的他，我也能更好的给予安慰。 主人知道我在看他，但也没有抬头，而是摸了摸我的脸，掌心温热，指尖随意地夹着耳垂滑动玩弄。 等他玩儿够了，我把他的手指拉下来握在手里。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是不是他的无名指上也会有属于我的一席之地？ 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我真是贪心，“如果”和“要是”未免有些太多了。 但喜欢就是这样，止不住对另一个人的幻想。 快到十一点半时主人轻声提醒我，并拍了拍我的胳膊示意我放开。 “到十一点半我就要睡过去了。”我假装没理解他的意思，反倒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明天是星期一。您要去工作，我又有好长时间要看不到您了。” 他放任了我的撒娇，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指尖轻揉着头皮：“是啊，要有好长时间。” “您工作的样子一定也非常帅气。” “呵呵……你这么想么？” “除了谈生意的时候。” “谈生意？你是说跟他们去喝酒么？我还以为你喜欢我酒醉的样子。” 我佯怒，他笑得挺开心，难得地亲着我的脸哄我：“最近不是几乎都没有去了么？” “也有天天回家吃饭。”他又亲了亲我的眉眼：“多好呀，多顾家。” “但您很少下厨了。” 不只是我在抱怨这件事，魏先生和宋先生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天之后魏巍和宋煜还来过这里几次，不过也多是过来聊天聚会，主人很少做饭招待。 好的一面是，他们再来时主人依旧会让我加入他们的闲聊，而没有将我关起来。我也因此更能了解主人的朋友，比如魏巍是个医生，而宋煜则是他的学弟。 我早该想到的。魏巍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像极了一个医生该有的样子，温文尔雅、成熟自持。按照设定，我应该与他一般年纪。我和他在很多方面都有着类似的观点和态度，兴趣也相近，甚至有时候会聊得忘乎所以到主人暗地里黑了脸，并在他们走后关上门来跟我耍些小脾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会将魏巍当作假想敌，但对此我还是挺高兴的，谢谢魏医生。 宋煜则更……不修边幅一些。但他年纪确实要小一点，爱玩爱闹，豪放热情，相处久了倒不觉得烦了，看他呲着虎牙笑的样子虽然头疼但也感到亲切。 主人跟他们的关系很好，言语间听出来像是认识了很久。 哪怕是这样主人也很少招待他们就餐。虽然在这件事上我确实也该出一份力，但我不是个“家政型机器人”，主人不让我进厨房，甚至没有给我点任何的烹饪技能，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他们倒是对我评价很高，并且一次比一次的分数要好。 主人像是报复我上次没吃他做的甜点，即便下厨也再也没做那看起来很好吃的小蛋糕。宋煜看起来也很喜欢吃，有时甚至会搬出学长学弟的关系那套来和主人撒娇，但也还是被主人相当狠心地拒绝了。 我有些后悔那天跟主人赌气没有吃，那个小蛋糕看起来真的很好吃，而我到现在连他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虽然我有些以下犯上地抱怨他不怎么下厨，但主人听到也只是愣了一下，还是笑眯眯的，这么柔和愉悦的表情在他脸上很少出现。他挑着嘴角问：“我做饭好吃么？” “好吃。” “你喜欢？” “喜欢。” “原来你喜欢啊……” “嗯，喜欢。”我紧了紧抱在他背后的手。 我亲着他，不断地说着“喜欢”，但这种过分表达情感的做法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十分危险。 对于人类而言，一个有着自我意识又对他充斥着浓烈情感的机器人也许很可怕。 所以每一声的“喜欢”，我都说得心惊胆战。 既抱着“也许哪一次就能得到回应”的卑微的希望，又害怕什么时候会彻底令他厌烦。 毕竟他是主人，而我只是一个机器人。 他随时都有不要我的权利。 哪怕没有任何理由。 但他不会不要我的。 就算没有直白的回应，那个时常看着我出神的他、那么温柔的抚摸我脸颊的他、会纵容默许我行为的他，对我一定是也抱有着情感。 他是不会不要我的。 只是“也许哪一天就会被抛弃”的想法就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我的心口之上，使我的心每跳动一下就狠狠地疼一下，特别是在他面前，因为“喜欢”而跳得越快越重的时候，那把剑就刺得越狠越深。 他一定、不会、不要我的。 我这么掩耳盗铃地想着。 直到他的手再一次摸上我的“控制键”我才明白，之前试图以此来对自己洗脑的我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 他的心思是如此谨慎又缜密，这次在我进入‘睡眠模式’后才按下了我的控制键。 不知为什么，我有些过于警惕了，在他将手指印上指纹识别的区域时，我居然有能力抢先取得身体的最高控制权，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并假意在他的控制下被彻底“关闭”。 他去外面打了个电话，我挺能听见他在与对方确定信息。 “对，明天来取走，编码是2080。” “机体我关上了。” “嗯，不需要了。” “把3049送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