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

    我比韩潜要早到家几个小时。

    虽然我本来也打算提前下班布置一下家里，为今晚的“约会”做些准备。但韩潜去相亲的消息也着实让我没了准备和布置的心情。

    在那之前，我甚至还没想过要亲自为他下厨做饭。

    这个想法本来非常强烈，强烈到我觉得之前我的某个“型号”就是抱着“想要让他尝尝我做的菜”这个想法进的厨房，然后才发生意外被烧毁的。否则，不会做饭、也几乎没进过厨房的“我”怎么会被发现烧毁在厨房？

    但我确实不会做饭，现学难度太大，成功率也不见得有多高，怎么算收益都很低。

    我草草点了外卖了事，“提早下班”这个决定也变得没有意义。

    其实哪怕我不提早下班，我也会比韩潜早到家，他这些日子都很晚才回来，也从不和我一起吃饭。

    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之前生病耽搁了工作，所以这些日子要赶一赶进度才天天早出晚归。现在想起来，没准他晚回家的时间都在跟他能看的上眼的相亲对象吃饭聊天。

    前些日子我有多心疼他，现在的我就有多憋气。

    韩潜到家时我正好把外卖都腾到盘子里上桌摆好，听到外面有车经过，抬头一看，果然是韩潜的车。

    我打开门，韩潜和他的助理正往门口走着。他的助理一路跟他走到了门口，韩潜好像在向他交代些什么，两个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韩总裁这才舍得进屋。

    韩潜洗好手坐到桌边，丝毫没有对这一桌菜感到惊讶，很自然地问我点的是不是某家外卖。

    “对。”我说：“记得你说他家的菜合你的口。”

    韩潜笑了笑，面上都是“毫不掩饰”——或者说是“装模作样”的惊喜和感谢，他说着“谢谢你，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菜”一边和我碰了杯。整个人既矜持又礼貌，仿佛我就是那个跟他第一次见面相亲的对象。

    我胡说八道这是特意为他点的，他就敢假模假式儿的谢谢我，可真是我相敬如宾的好伴侣。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他、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他，看见他坐到我面前是这个状态，一下子也没了心劲。

    他根本就不想跟我吃饭，也不想坐在我面前，他甚至不想和我存在在同一个房间里——就是这样他才会每天都回来那么晚、才会哪怕在病好了也和我分房睡，丝毫没有提到让我回主卧去睡的事。明明在作为“2080”时，我们还是一起睡的，系统整合后却一副恨不得赶紧和我撇开关系的样子。

    我看他根本就不想续约。

    可是我想。

    哪怕他这两个月都不相等、巴不得现在就摆脱我，我也想抓住他。

    我不想放他走。

    这种想法稍稍驱散了我颓靡的意识，我沉下一口气，唤他的名字。

    “韩潜。”

    他今天似乎竭力在避免跟我说话，刚坐下时装模作样地跟我寒暄了两句后就一直低着头专心吃饭，期间也总是不着痕迹地躲避着我的视线。

    现在听到我叫他，他像是被吓到一样，本来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把视线从盘子里的菜上移开，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后，他终于抬眼看向我：“怎么了？”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吐出一句：“今天工作累么？”

    他应该也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一个“累”或“不累”的答案就让他思索了很久。他机械地往嘴里塞了几口菜，也不知道在拖延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犹豫地说：“还好。”

    气氛就僵在了这里。我能感受到他根本不想跟我说任何话，也不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跟他搭话，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擅长闲聊的人，为了今天原本还准备了一些聊天的话题，只是在知道他去相亲后气得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

    “今天是星期五，你要是不太累，咱们好好聊聊？”

    我努力试着回想起之前准备的话题，一边对冷场的气氛感到焦急，最后实在是不得已，只得十分尴尬地硬挤出这一句话。

    他听我说完愣了一下，随即把目光移开，拒绝的意思更加明显。

    “有话就直说吧，不用……聊……”他说。

    我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起了天。他一开始有点儿心不在焉，也不看我，只是“嗯、嗯”地敷衍我，像是在等我进入什么正题。

    就这么聊了一会儿，他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皱着眉，表情看起来很疑惑。

    “你今天叫我回来吃饭，就只是想跟我聊天？”他问。

    为了掩饰被戳穿意图的慌乱，我只好反问他：“不然呢？”

    韩潜被我问得又愣了一下。

    他今天很奇怪，日常反应明明那么快，今天却总是“宕机”，一愣就会愣半天。

    “我以为你要跟我说离——”

    韩潜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问他“以为”什么，他直接转移了别的话题，我太过紧张，也没有在意。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韩潜似乎终于确认了我今天只是想和他吃饭聊天，逐渐就来了兴趣，话也越来越多。

    聊到后来，他反倒主动聊起了自己的事。韩潜本就善于社交，聊起天来气氛自然了许多。

    韩潜说他本来之前天天呆在办公室身体和体能都很差，出事之后因为“做”“我”天天需要搬“我”的零件儿、肢体甚至是整个身体，现在锻炼得体能超级好，力气也大了不少，一个人就可以搬动我。

    他又说前些日子家里半夜进了个“小偷”，说是“小偷”，实际上更像是我叔叔那边派过来的人，不然以家里的安保系统他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的，而且进来之后能够精准的找到我——或是2080——所在的客房，一定是有备而来。

    “你当时在睡眠模式，我就一个人，可慌了。”他说：“我抄了个酒瓶就给他砸晕了，然后给他绑起来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满满都是骄傲，像是一爪子抄到河里的鱼的小猫。

    我边听他说，边附和着，毕竟当时的我是在“睡眠”模式，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因为你‘锻炼’了我，我肯定抓不住他。”他举起酒杯要跟我碰杯，举到一半又皱皱眉停了下来：“不对，要不是你，家里也不会进贼。”

    他边说边笑，脸上的小表情非常好看。

    韩潜喝了一口酒，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很多，他单手撑着脸，眯着眼睛看着我。他的脸因为酒精有些泛红，本来这两天因为生病而瘦下去的双颊也因为这点红显得饱满了一些，非常漂亮。

    “原来我就在想……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和你日常聊天会是什么感觉？可惜一直都没机会……”他说这话时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像是一个孩子终于吃到他惦记了好久的糖。

    但我却突然紧张了起来，因为我能听出此刻他话里有话。

    “原来是这样……“他说。

    怎样？我皱眉看着他，无法预测他下一句会说出什么。

    他反倒笑了。

    “挺开心的。”他说：“真好。”他边说边点着头，不知道是在下什么决心。

    “好么？”我问他，试图捕捉他眼睛里一闪即逝的情绪。

    他将手搭在桌子上，歪着头笑：“好呀。”

    我心下一动，来不及细想便抬手去握他放在桌上手。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你跟魏巍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我们两个同时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