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这是什么开场,”Nicos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是看电影,主人公说‘我有一个秘密’?” “确实是秘密。”罗伊沉得动不了,索性自下往上看他。以他和Nicos的身高差,这是稀有的风景,“我一直不想告诉你,因为你知道后一定会离开我。” “所以现在我要走了,”Nicos眉角抽动,“你索性把一切都摊牌?” 罗伊点头。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一起看过无数电影,也许罗伊想给他们一个电影般的结局。“好吧,那就告诉我你已经心有所属了。”Nicos说,“这样我们都解脱了。” 这不全然是玩笑。当然会有其他人喜欢善良又真诚的男孩。他们分手了好几个月,罗伊完全可以和别人产生关系。他会嫉妒,会遗憾,但是不会愤怒——罗伊值得被任何人爱。就像他知道罗伊在台下看表演,只会真诚地为他高兴。 “那我说了。”罗伊握住瘦削的手掌,“我的父亲是安德烈。” Nicos愣了一下。 “这算什么,”他说,“我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吗?” 也许是罗伊喝醉了,说话的逻辑也一团乱麻。他很迷茫,罗伊抬起手,抓紧肩膀骨骼,开口一字一顿。 “我说,我的父亲是安德烈。” 他们在灯下久久注视着彼此,直到Nicos脸颊上的玩笑意味慢慢僵硬。他朝后退一点,再一点,从罗伊怀中慢慢离开了。 “你……”他喃喃道,“天哪。” 就是这样。罗伊能感觉到温热的苦酒慢慢自皮肤析出,他们会越来越远,直到气球消失在云后。 “怎么会……”Nicos无措的视线左右漂移,“你怎么知道?不,”他又立刻反驳了自己,“没错……这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相似的容颜,相同的气息,他早该在第一天就想到的。可两人的差距又那么大,像同一颗种子落在不同的土壤,橘生南北却有天壤之别。这明明是足以震动全国的大新闻,能让安德烈的形象天翻地覆。只要亲子鉴定一出,再加上罗月江的手段,安德烈必须支付高额的抚养费,但罗伊却秘而不发。 “如果你现在觉得我很恶心,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罗伊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扶着额头。他喝太多了,脑袋钝疼。如果Nicos想要离开,却余情未了而难过,这是最好的理由,让他心无旁贷地走。即使是因为不知情,同时与父亲和儿子发生关系,也足以让人崩溃了。 这个秘密他本来可以藏一辈子,但因为对方是Nico,他不想藏。 Nicos转过身去,双手撑着墙面低下头。这太复杂了,他需要冷静一会儿。阴影被台灯拉长变形,他们即将背道而驰,却在墙上相拥。 “你怎么想呢?” 听见声音罗伊抬头,他仍没回头,只是望着墙壁说话。Nicos现在应该不太愿意看见自己。 “我能做什么?是他们生了我,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父母是谁。”罗伊苦笑了一声,“这片土地上有千千万万个安德烈,谁都无所谓,可偏偏是他。”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Nico。我只是不想你走……”手背遮住眼睛,“可你还是要走。” Nicos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视线落在罗伊头顶。 “我的确要走。”他嘴唇微颤,“但这不等于我们要分开。” 罗伊睁开眼睛,眼眶还红着。“什么意思?” “我从不恨你,罗伊。这不是永别。只是这些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累了。”Nicos轻叹了一口气,“我想把一切清零,重新开始一段普通的人生。但你还要生活,我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所以我要回家,直到我做好从头再来的准备。”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和安德烈有联系了,但安德烈对你意味着什么?你说过出生前他就离开了,所以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在你身边。”他问,“我不是单亲家庭,不能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我想知道,现在,你还希望他在你身边吗?” 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每一次听见罗月江疲惫的叹息,每一次被朋友疑惑为什么家里永远没有别人。他无聊时隔着玻璃给办公桌上的红心K涂上胡子,然后挨罗月江的打。他总是幻想着有一个人会出现来救他,会把他举得高高的,成为孩子群里的王。 “他是我的父亲,”罗伊说,“但永远都不能做我的父亲。” 时光不倒流,消失的二十年不会回来,错过的永远也填不上。他渺小又平凡的人生中那些没能参与的部分,是安德烈的损失,不是他的。 “如果你,当事人,不想承认这段关系。”Nicos终于朝他走了一步,“我作为旁观者,又有什么必要在意?” 罗伊呆呆地望着他。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没有安德烈,以后也不会有。安德烈是太阳,无所不在,又遥不可及。人们平静地接受太阳存在的事实,却不会担忧它的高温将自己焚成灰烬。因为那太遥远了。除了这层血缘,他与安德烈终生没有交点。他的父亲只是罗月江。 眼眶愈发酸涩,他捂着眼睛不想让自己再丢更多脸面,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脸颊流下。原来童年时所有的祈愿都是可能发生的,他的确还有一个亲人。 只是他不要自己了。 罗伊想过很多次与那个Alpha再见时会说什么。他可以哭诉,可以质问,可以愤怒。唯独没想到会那么平静。他与安德烈看了一眼,就此别过了。 “跟我长得像,你肯定运气不错吧。” 他可真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幸运儿啊。 Nicos主动伸出胳膊将他抱进怀里。在接近人生四分之一的残缺面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显得如此渺小。这游戏没有赢家,他同样觉得难过,但事实上,罗伊才是受伤更深的人。 “你不……讨厌我吗?”男孩断断续续地抽噎,“连我都很恶心我自己啊。” Nicos抬头看向窗外,夜幕下云染了粉色霓虹。“为什么要讨厌你?”他说,“我们刚刚认识时,你不停地告诉我你是罗伊,不是安德烈。”他轻轻叹息,“现在我把你们分开,你却不高兴了?” 似乎的确如此,罗伊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可是,可是……”他小声说,“你喜欢我,是因为安德烈啊。”就算不是安德烈本人,也是因为他和安德烈的角色长得像而已。 Nicos呼了口气。“我刚才的确被震惊了。老实说,这是最明显又难以置信的答案。我真的没有想过安德烈会有那么大一个孩子,这会让他舆论爆炸。但是,”他抬手拉开罗伊胳膊,与Alpha对视,“只要你不想认他当你的父亲,你就永远是独立的个体。我确实会喜欢这张脸……”说到这里他自己卡壳了一下,“但纯粹是因为对我的胃口,和安德烈没有关系,无论谁演都一样。我喜欢你……因为你是罗伊,不是安德烈。” 噢,好吧,终于。 摇摇欲坠的积木塔塌下来了,周围轰隆隆一圈。罗伊僵硬地看着他,仿佛正在目睹一场爆炸。叠在一起的双手逐渐抽离,这次是罗伊先退后了。 “你不需要这样哄我,Nico。我也不想再难过第二次。”他垂下头,“我知道你爱了安德烈十多年,那不可能轻易忘掉。”而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一年,过不了几天是他的生日。明明还差一点点,他们就可以一起过相遇的纪念日了。 和Nicos刚在一起时,他满心期待,相信自己可以一点点让对方走出泥潭。可事到如今,他却产生了怀疑。蚍蜉真的能撼动大树吗,星星再怎么发亮,又怎么可能超越太阳呢? “你就永远都不肯相信我了吗!” 被抓着肩膀用力摁进床垫,罗伊躺在床上,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的人因为告白而恼羞成怒了。“不,不是……”后劲又上来了,他想解释,舌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这个点的Nicos比鞭炮还易燃,一点火星就能把他惹得上蹿下跳,“我相信你……” 可是那太美好了,他不敢承受,怕美梦破碎时跌下去,再也回不了头。 “我已经彻底离开安德烈了,你和他的关系,与现在的我无关。”Nicos眼里泛着微红血丝,“如果你为这一点感到愧疚,那么我告诉你,它恶心不了我。” 罗伊现在无法判断谁更像喝醉的那个了。他不记得Nicos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他按在床上,但也许是他根本不想反抗。Omega紧紧贴在他身上说爱他,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一直以为这是梦里才有的幸运。 “要是你还不相信,我们就做一些,”Nicos伸手假装掐住了他的脖子,“连安德烈都没资格的,更恶心的事。” 他抓着罗伊T恤下摆捞过头顶却不脱下,将男孩脑袋蒙在里面。氧气骤然减少,眼前一片漆黑,Alpha不安的声音被布料模糊,“你干什么……” 肚皮下面凉飕飕的,偶尔传来皮带金属碰撞。沉睡的Alpha象征暴露在外,卷上灼热吐息的一瞬间,罗伊脑袋彻底宕机。他伸手就要把T恤扯掉,下一秒便听见尖叫。 “不许看!” Nicos的高音穿透多少层墙壁都不是问题,何况他的耳膜。罗伊可以想象他因为紧张浑身发抖,又羞又怕的模样。 “你要是敢把眼睛露出来,”Omega死死按着他手腕,呼吸都是咬牙切齿,“明天就得上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