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
大雪下了好一会儿也不肯停歇，任由深冬凌厉的寒风卷着它们打了个弯儿。太阳懒懒地挂在山头发出昏白的光，热量都被这雪打散了。 周野迎着雪看了看四周，出于习惯摸了摸腰间别的枪套。这是他从巡逻兵身上拿的，那个人还好生生躺在门外，希望他能被人抬回去别被这雪埋了，更主要的是希望他运气好别被那东西发现。 他独自一人从S基地出发行进了两天，向远处看S基地高大的圆形建筑已经看不见了。他站着的地方如果没记错应该是B3基地的管辖范围，原本繁华喧嚣的城市此时空荡荡的，建筑群外边晃着几个黑影。那些黑影靠近了看除皮肤有些铁青眼白混浊外，和常人倒也无异。甚至离远了看还以为这座城市有了人气。 周玄不确定地眯了眯眼，确认不是他出现幻觉了，是真的有一个人迎着大雪正在狂奔。 这速度绝对不是被冻僵了的活死人能跑出来的。 眼看着那人跑进了一栋楼，周野皱了皱眉，这人是没出来过吗？他想。果不其然楼里的活死人被人味叫醒，追着他走了出来。 “西北方向。”周野出声提醒他，那人顿了顿步子朝他看了过来，周野又说：“左前方的银行。”这里唯一看得出没有活死人的地方也就自动取款机的小隔间了。 接着周野就眼看着那人朝着完全不是左边的他跑了过来。如果方珩在这一定能感觉到周野的满头黑线，只不过在那人眼里这个救世主般的人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他一路朝救世主跑过来的同时，救世主也果断转身沿着这条街跑。 原本那人可以待在小隔间里等他慢慢想办法救人，现在他们俩被后面乌泱泱的一群活死人追着跑，吕洞宾都渡不了他。 那人落在他身后气息已经乱了，咬着牙问：“你不是有枪吗？”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把qsz92式手枪，一路上都没用，最多也就二十发子弹。 周野其实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聚了多少人过来，只问也没用。他路过花坛捡起了不知道风吹雨打受了多长时间罪的铁棍，拿起来时铁锈碰了一手。周玄放在手里颠了颠，冲身后的人说：“跑快点。”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乌泱泱的人群落后了几十米，周野领着人跑进了一条小道撬开了一家服装店的锁。他握紧手枪把店里仔仔细细搜了个遍。丧尸爆发之前服装店该是就关了，里面没有一个活死人，他暗自感慨了一下运气还行。 那人跟着他进来，手脚勤快地搬了一张桌子抵住了门。周野面无表情地打量他，等人转身命令道：“自己检查伤口。” 那人僵了僵，当着周野的面就撩起了上衣，虽说那些东西连他衣角都没挨到，但是为了让救世主打消防备他还是乖乖在人面前转了个圈，还想脱了裤子让人检查。 周野手放在嘴边挡了挡，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再开口时声音严厉：“你是O？行了别脱，你自己检查就行。” 那人进里间检查完出来对周野笑了笑，问：“哥，我叫谢安屿，你叫什么啊？” 他看上去年纪很小，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朗，四肢修长覆着单薄的肌rou，不过有些过分苍白消瘦了，几乎让人一眼就断定他是个omega。 “周野。”介绍完名字，周野就不再看他，坐下来开始计划之后的行程。 谢安屿抱着一个小破包坐在地板上，眼神打量了一阵才开口问：“野哥，你有吃的吗？过几天回基地我还你。” 周野扔了一块压缩饼干给他，又问：“你是B3基地的人？，不用还，带我过去就行，我迷路了。” “啊行，B3我熟，谢谢哥。”他啃了一小口，含在嘴里仔细地品着，压缩饼干在这种时候可是好东西。他小心问了一句：“哥，你是军队的吗？是A吧，长得这么帅，还有钱。” “钱？” “就是有吃的啊，压缩饼干我可还不起。”实际上他什么都还不起，谢安屿又小口啃了一口。 “没有，最后一块了。” 谢安屿瞪圆了一双眼睛看他，手缩了缩抓着压缩饼干背在了身后，干笑两声：“那你还给我啊。” 周野看着他的动作心想还真是个孩子，脸色也柔和了下来，“没事，不跟你抢。” “哥，你还真是个好人。”谢安屿把剩下的饼干仔细包好放在自己的小破包里，脸上堆着笑。 周野把店里的三张椅子拼在一起躺了上去，他本来就高，一双腿垂在地上，躺在椅子上姿势奇怪的狠。 谢安屿看得心里过意不去，在里间又找到了一个折叠床，推在人面前讨好地说：“里面有一张这个。” “我知道，你睡吧。”周野看了一眼又阖上了。 “不不不，哥，你睡这个吧，就当谢谢你救了我，我矮，躺这三个椅子正合适。”他一边说着就一边要拉周野起来，一屁股占了一个椅子，周野被迫站起来，薅下来几件衣服垫到椅子上面，自己则在折叠床上躺下来。 刚经历过被一群活死人浩浩荡荡地追，谢安屿此时很难睡得着，在椅子上翻身又容易掉下去，索性睁着眼和周野聊天：“哥，你刚刚还没说呢。你是不是当兵的，是不是alpha？” “不是。” “不是什么啊，不是当兵的？你肯定是alpha吧，我都闻到味了。”周野的呼吸沉了沉，伸手敲了敲椅背吗，命令道：“睡觉。” “嗷。”不知道那句话惹了他，谢安屿也不好再说，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B3基地离他们在的地方也就不到十公里，这块还没有被基地清扫过。可能丧尸爆发的时候多数人选择出城，一条小道上车连着撞了一排。周野找了一辆看上去还算能开的车撬了门。 他这次出来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这辆车经过这么长时间还能开。不光是这个，他的目光沿着路向远看，这是他第一次逃出来三天。 太阳还没升起，天空还是雾蒙蒙的白，他在凌晨的冷空气中醒了醒脑。谢安屿被冻得脸色惨白，不停地朝双手呵气。上了车问：“哥，你不冷吗？” “冷，现在人少。” 谢安屿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在说那些活死人。他们本就介于死的边缘，身体里储藏不了热量，天气一冷下来，他们的行动会慢很多，甚至会遵循本能找个地方待着不会出来游荡。 十公里很快就到了，尤其是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的时候，周野开得很快。谢安屿其实很想问些什么，平平安安被人送回了基地，他心里是对这人有感激和崇拜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敢瞎打听，因为他尝试搭话都会被周野用“专心开车”堵回来。 谢安屿心下无聊，探头探脑看着周围，发现了一辆军用汽车正跟在他们后方。 “有人来了。”他沉声说，如果这时候周野扭头看他就会发现他的面容是昨天被那些活死人追都没有的严肃。 军队会定期排查基地周边，以及清理活死人。军用汽车在路上出现并不奇怪，可是这辆车几乎是冲着他们开过来，显然不是为了军队的任务，或者说军队的任务就是他。 谢安屿拉着安全带，斜了一眼周野的侧腰，一把手枪就好好地放在枪套里。他心理盘算着如果是军队的人追来了，要怎么抢过来这把枪自己跑掉。虽说这个人确实是个好人，但他可不指望军队来掳他的话这人会帮自己。 周野看了看后视镜，脸色阴沉下来一脚油门踩到了底，整辆车在路上飚了起来。谢安屿看着周野的反应，心里想着，这该不能跟他一样是逃出来的吧，那他们两个也算共患难了。于是谢安屿问：“哥，你也是跑出来的？” “不是。”周野冷着声回答，虽然他说话声音原本就没有感情，谢安屿隐隐觉得他有点生气了，车里的气压越发低沉。 后面的车不依不挠地追着，他们的车比不上军用汽车，没过一会儿就被反超，直接横栏在他们面前。谢安屿看着周野盯紧前方还要踩油门撞上去，在副驾驶位抱紧了头。 军用汽车上下来一人，周野刹车一踩到底，那人向旁边一扑打了个滚，汽车堪堪擦着他过去。没等车停稳，他就走过来，站在车前，一副你不下来，我就要在这里碰瓷的感觉。 “你在车里待着。” 看着周野拉车门，谢安屿才突然想起来，拉上他衣角∶“等等，那些东西，不会过来吗？” “不会，他们车里有驱散仪。”谢安屿这才放开他，自己缩进副驾驶里。 “跟我回去吧，哥。”俩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周野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只是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一双眼含着情注视他里面压抑的是让人心痛的悲怆。 “你别追了，我要回家。”周野不看他，转头看向车里。谢安屿还乖乖的缩在座位上，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看到周野看过来，还冲他小幅度挥了挥手。 “你喜欢这种类型？”方珩跨了一步走到人眼前，一只手强硬地钳着他的下巴，逼着他和自己对视。面前是找了三天的人，此时站在雪地里周身裹着冷气，眼神带刀问他∶“你有完没完了，方珩。” “你到底想去哪，S基地什么权限没有，你到底要跑多少次。” “我想离开你。” 方珩默然地盯着他，时间久到让周野怀疑这一次他终于能自由了。他向前倾身，吐出的气喷在周野的耳垂上，声音里隐隐透着警告，“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的。” 他们的距离过分近了，周野几乎能感觉到旁边传过来的热气也能闻到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周野垂着手沉默地和他对峙着。 方珩又看向车里，谢安屿冲他扮了个鬼脸，方珩冷笑一声，手指曲着蹭了蹭周野的面颊，“前几天你不在基地，没接到任务，O1基地跑出来一个人，上面急疯了。这个人看上去实在有点像。” 实际上就算在基地，方珩从来也不让他出任务，周野皱眉看他∶“你要用他威胁我？我刚认识他。” “嗯。你跑出来三天，你和这个人认识多久了？是之前就认识了我不知道还是在逃命间隙发展出感情了？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娇滴滴的人吗？”说着他突然一把拽住周野的衣领，放在鼻子下重重嗅了一口。 周野一把拍开他的手，情绪也被他点着了，怒道：“够了，我不管他让他一个Omega自生自灭吗？现在让我过去，我要回家。” “我陪你回去吧，再等我几天，现在跟我回S基地，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我要自己回家，你拦不拦无所谓，别以为我不敢撞你。”周野说完就要上车。方珩伸手拉住他，使着劲没让他松开，跟他解释说∶“实际上，O1基地不是避难所，上面那群老头在改造人。我正好接了任务带不回你我就把他带回去。” 周野回头看他，方珩笑了笑，虎牙尖在他眼前晃着。 “你最舍不得别人受苦了，这小孩跑出来应该是发现接受改造会死了吧。” 没等他回话，方珩朝身后招了招手，军用汽车上很快下来一个人，周野认识他，以前是他的队友，现在是方珩的副手。 这人路过他的时候也没看他，径直上了他的车。谢安屿摇下玻璃，没等他问，那辆车就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