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踏入昏暗的舱室后，里头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木头烂了好几天散发出的，壁上拴着一只萎靡的白炽灯泡，电线暗红色的皮斑斑驳驳脱落下来，玻壳底部积满了黑沉灰尘和小虫尸体，照得室内晦暗不明，能看见最靠里的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乌黑的短发静卧于旧被，半具身子都埋在彻底的阴影里。

    办事不力的光线照不着人，反而把空气中漂荡的小飞虫暴露得一览无余，围着炽热的灯泡飞啊飞，转啊转。掀开帘子后的乔铭定定地立在门口，着实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下意识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方才头脑一热塞了钱就跑进来，完全忘了还要面对面说话，现在他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怎么不进来？”床上男人翻身正面对他，略显疲惫的声音柔柔的，像在给小猫崽顺毛。灯依然没照到他的脸上，彼此都看不见。

    棉被看上去厚厚的，在这个闷热的季节是怪异不适了些，好在蓬松透气。那人贪凉，从膝盖往下就没盖了，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小腿，象征着没多久前刚被侵犯的证据。乔铭又舔舔下唇，迟疑了几秒终于走过去，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没碰着躺卧的许年生，距离太近，一挥手就能碰到对方，才借着暗淡的光线看清那张想了多年的脸。

    和多年前区别不大，同样白净清秀，只是少了些青涩，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像一只忧郁深情的绵羊，怯生生地看向你，薄唇没什么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突然一股冲动涌上来，乔铭感觉血管都在沸腾，记忆倏地像箭射中脑袋，头晕又心痛，手指抠着一块床板，指尖都泛白。床上躺着的男人轻不可闻地一笑，随后棉被底下动了动，缓缓钻出来一张美丽温顺的脸庞，惨白灯光里睫毛快速地扑朔了几次，眼底充满担忧不安，下一秒唇却主动贴了上去。

    突然被吻住的乔铭愣住了，闻到从许年生衣领上散发的淡淡香味，和多年前一样是茶叶清香。缱绻的吻点到为止，面前男人与他分开，手还扶在他肩上，浅笑呢喃：“我感觉我好像见过你，挺面熟的。”

    乔铭恍若大梦初醒，干咳了两声，正色道：“的确见过，学长。”

    对面男人呆住，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他穿着一件棉质的白上衣，旧旧的但很干净，一如当年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没有图案的上衣简单到平平无奇，比起蓝底红花的被单更显得寡淡无味。

    被熟人发现自己做着不体面的工作，许年生一瞬间感到羞赧，耳根都红了，胡乱应了两声，袖口那根短短的线头随着他的动作藏进被窝里。

    看到许年生羞耻的反应，乔铭干脆拿起一旁宽大的蒲扇为他赶小飞虫，他还没消化白月光已作下贱饭粘子的事实，根本想象不到不可亵渎的学长费力取悦男人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许年生因过度疲惫睡着了，被盖下他的面容美丽安静。

    于是乔铭替他掖好被子，但笨手笨脚的，差点吵醒他，又连忙退到门外。没想到堂堂乔家大少爷竟会这点小事提心吊胆，边蹲在船头点燃烟头的乔铭自己也觉得好笑，吸烟时乐了一下又把自己呛到，干咳了好几声，狼狈极了。

    刚抽完一支，准备下一支时，乔铭瞟见一个壮汉走来，正准备走进许年生的船内，看样子不怀好意，放在烟盒口上的手立马转移到了那人身上，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我找他困觉啊。”壮汉摸不着头脑，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行。”

    听着乔铭斩钉截铁的命令态度，壮汉的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小子你好好说话啊，花了钱的，还不让我见人了？”

    他花了钱，买的正是许年生的一晚上身体，乔铭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可心有不甘，一想到面前这个壮汉要对许年生做什么，他就嫉妒、愤怒、狂躁地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