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遗憾
夏棉早就在网上报名了考试采集过图像,他在书咖里又走马观花地复习了一天,第二天去考场踩点,江雪墨非要送,夏棉扫了一眼店里的人,还是决定自己打车去,江雪墨无法,只得做罢。 再一次站到校园门口的时候,夏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江雪墨大他三岁,夏棉还辍学了一年,他刚上初中,江雪墨就升到了高中,他刚上高中,江雪墨就去了大学,好像他怎么也追不上江雪墨的步伐似的。 他也曾幻想过在大学的校园里,抓紧最后一年交汇的时光,和江雪墨穿梭过绿荫甬道,奔跑过干净的cao场,肩并肩去上课下课回宿舍……没想到,俞骁的出现让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夏棉甚至只读了一年高中,江雪墨也只读过了一年大学生活。夏棉的想象永远止步于想象,往后也只会成为遗憾。 如果知道当初江雪墨会被俞骁盯上,他宁可江雪墨离他离得远远的,不要去什么阳城读书,更不要为了勤工助学加学分拿奖学金之类的目的去什么军属养老院做志愿者。 这样,俞骁就不会与江雪墨的世界产生交集,江渡横也不会为了要偿还赌债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交易。 遇到俞骁之后,夏棉才知道,不是所有Alpha都像谈云烨这么好惹,也不是所有觊觎江雪墨的Alpha,可以被夏棉几句恶声恶气、撒泼耍横给赶出去。 从那个人用枪指着夏棉的头,拉开保险栓的时候,夏棉就知道,他横,俞骁会比他更横。 江渡横虽然酗酒家暴,但他没钱,从没染上过赌,却在江雪墨刚上大学后不久性情大变,成了穷凶恶极的赌徒。 夏棉那一年过得很惨很辛苦,江渡横以前很少闹到学校里面去,那一年却为了要钱频频到夏棉学校里闹事。当着全办公室老师的面,大吼大叫说夏棉偷钱偷家里的东西,叫他把钱拿出来。 夏棉百口莫辩,把自己辛苦攒下的伙食费都给了江渡横,从此,他在学校里便尊严扫地、声名狼藉。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擦着食堂关门的时间去捡别人吃下的剩饭……江渡横得逞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被老师多次约谈,甚至警告,如果再这样扰乱学校秩序,就会被开除。江雪墨的高中是全城最好的高中,管教严格,夏棉并不能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翻出来去出卖腺体,好几次翻墙出去被逮住警告、记过、国旗下检讨……他从没觉得如此心力交瘁过。 生平第一次,他走投无路,向江雪墨打电话求助,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寄一点生活费。没想到第二天江雪墨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夏棉眼前,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军装极其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便是俞骁。 夏棉本能地感到危机,尽管江雪墨一再强调只是机缘巧合认识的朋友,可那赤裸裸到夏棉都辨得出的眼神哪像是看什么朋友,分明就是把江雪墨当做猎物。而且那眼神简直太具有侵略性,让夏棉觉得极其不舒服。 但夏棉还是壮着胆子在江雪墨走远的时候,跟俞骁疾声厉色恶声恶气地说:“离我哥远点!” 然后,黑洞洞的枪口就指到了他头上。“滚。” 夏棉呆了一瞬,校园外的林荫道上,还有着密密的监控,夏棉咬牙:“你才是,从我哥身边滚开!” 然后,俞骁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保险栓,冷漠无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便夏棉感受不到Alpha信息素,可那强大的威压却堪称凶残,有如实质,压得人不得喘息。 夏棉不肯认怂丢面,咬牙死磕,要不是江雪墨突然回头,夏棉的脑浆子肯定当场就开了花。 本来,江雪墨每个月会抽两天时间回去看他,却在这天以后,一连多个月都回不了家,夏棉借了手机打到江雪墨宿舍去,每次都是别人接电话,说江雪墨去做志愿或者打工了。 江渡横也赌得越来越凶,好几次讨债的甚至找上了夏棉,个个夹枪带棒,刀棍俱全,夏棉也不敢报警,对方光天化日能找到学校里来,水得有多深夏棉能猜到。他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专门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四处打工,再加上卖腺体,零零总总凑了些钱先还一部分。 可夏棉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恶俗的情节会在自己眼前上演。江渡横欠下90多万赌债,追债的人看到家徒四壁,扬言要是还不上钱,就把江渡横的腺体给挖出来。夏棉当时缩在家门外的墙角下,听见江渡横说:“我把那个小畜生给你们,你们拿去爱怎么样怎么样!你们见过他了,保准有人抢着要!” 夏棉明明不伤心,可眼角却不知不觉湿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可能是认命吧。就这样被卖掉,就这样被用来还债,就这样吧。 里面叽里咕噜一阵,“再怎么样,也只是个beta,不值钱!96万,少一个子都不行!还,还是不还!” “别别别!还还还我还我还!” “半个月时间!别让爷们发现你跑了,啊?!”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夏棉赶紧藏了起来。 江渡横没说卖江雪墨,可别说96万了,9块6他都没有。逼急了,也只有把歪主意打到江雪墨身上了。 夏棉心急如焚,暑假就这样来了。他从噩梦中睁眼,江雪墨就已经站在了楼下,身边还跟着俞骁。夏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俞骁是好人,他大可以放心让俞骁把人带走,可是一句话刚说完就用枪指着别人脑袋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一晃神中,江渡横已经钻了出来,“哟呵,这不是我的宝贝墨墨回来了吗?”他贼兮兮地看向俞骁上下打量:“男朋友?” 没等江雪墨开口,俞骁已经颔首,“正是,星际陆军第三集团军少将俞骁。” “俞将军,你别乱说!”江雪墨跟俞骁小声道,脸涨得通红。 俞骁神色严肃正经,“军人不撒谎。” “原来竟是首长到咱们家里来了?!”江渡横一把把夏棉挤到一边去状似埋怨地睨了江雪墨一眼,“墨墨带首长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看咱这什么也没准备,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着就点头哈腰地递出手去,“鄙姓江,江渡横,墨墨平时受首长关照了!” 俞骁淡淡扫了一眼,并不去握,夏棉靠在门边子上冷眼看着江渡横奴颜婢骨似的闹笑话,知道他肯定已经把歪主意打到这位俞少将身上了。 “俞将军,这里就是我家了”,江雪墨看向俞骁,“谢谢您专程送我回来,但是您也看到我家的情况了,就不请您上去坐坐了,您一路小心。” 江雪墨刚一说完,江渡横就拍了江雪墨一下,赶紧接腔,“说什么呢你这是,这孩子真不懂事,首长大老远送你回来,你就是这个态度?咱们家怎么了?怎么就不能上去坐坐了?别的没有一杯水还是能请首长喝的吧?!嘿嘿嘿,首长您看这我这孩子不懂事您别——” 俞骁压根没搭理他,抬手落在了江雪墨头顶,“那你回家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给你的手机带着了?” 夏棉看见那只咸猪手,恨不得上去给他咬掉,只见江雪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只手机递给他:“我都忘了,这个我真不能要。” 俞骁淡淡扫了一眼,收到手中,“你不要,那这玩意儿就没用了。”说着就要往垃圾桶里扔,江渡横眼都直了揪着江雪墨的衣服:“首长给你,你就拿着,这不是方便和首长联络感情吗?!” 夏棉气得咬牙切齿,卑鄙,送个东西还非要强迫别人收下! 江雪墨到底是心疼东西,“我收着就是了!等我攒够钱了慢慢还你。” 俞骁拿过他的手,把手机放到他手里,完了还不松手还握了握,江雪墨尴尬又窘迫想抽手抽不回来,小声道:“俞少将……” “说了叫俞骁。”然后垂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雪墨。 江雪墨又动了动还是抽不出来,只好红着脸尴尬道:“俞骁……” 俞骁似是笑了笑,“上去吧,我走了。” 转身的时候,与夏棉对视一眼,俞骁读到了仇视与敌意,夏棉读到了轻蔑与不屑。 俞骁一走,江渡横就扯着江雪墨问东问西,什么对方是不是真的军人首领,又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多长时间了,甚至连标记过没有这种问题都问出来了,夏棉在一旁听不下去,扯上江雪墨就要上楼去,结果被江渡横一脚踹倒在地:“小畜生,我跟我儿子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 江雪墨见状赶紧把人扶起来护到夏棉身前,突然觉得夏棉怎么瘦了这么多,“棉棉,你先上楼去,我和爸爸说两句就上去。” 夏棉上楼,可这种房子,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没一会儿江雪墨上楼来了,“手机跟钱都给他了?”夏棉头也不回道。 “嗯。没事,反正手机也用不上。”江雪墨走到夏棉身边,摸了摸他清减了不止一丝半点的脸,“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夏棉摇了摇头,“你还是去那家酒店打工?” “嗯,本来阳城也可以找到兼职,但我想着好久都没能回来看看你了”,江雪墨把人揽到自己肩膀上,“我以为只要靠得近一点,随时都能回来的。抱歉,棉棉。” 夏棉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呢喃,“哥,要是我说我想让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你会答应我吗?” 江雪墨愣了一瞬,“怎么突然说这个。” 夏棉垂下长长的睫毛,“你不会带我走吗?” 过了半晌,江雪墨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江雪墨便收拾东西去城北报道了,送走人的时候,夏棉看见江渡横拿着那个手机窝在沙发上捣鼓,“小畜生,过来,这玩意儿怎么打不开。” “我哪儿知道,又没用过。” 江渡横抄起烟灰缸就砸过去,“阴阳怪气跟谁说话呢!过来!帮老子打开!” 夏棉接过那只手机,看了下,“要密码,我不知道。” “学学学半天密码都解不开?!”江渡横又给了夏棉一脚,“我不管,给老子解开!” 夏棉把江雪墨的生日输入进去,一下就解开了,他赶紧翻到通讯录里,把那唯一一个俞骁的手机号码删除并屏蔽,然后递给了他,江渡横借到手机:“滚滚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 夏棉一声不吭去了楼上,却在时时刻刻注意楼下的动静,他这几天不敢去打工,生怕一个没看紧,江渡横就把江雪墨给卖了。 然而江渡横打不过去,俞骁打不进来还可以换一个号码。是以,当天晚上,夏棉就听到了江渡横和俞骁的对话。 “俞首长好首长好!” “墨墨去上班了,你看这孩子忘性大的,手机都给落在家里了!” “屏蔽?我不知道啊?” “肯定是那个小畜生干的,我待会儿揍丫的!” “嘿嘿首长找墨墨什么事啊?” “首长首长等等等等!有点事想求求您,关于墨墨那孩子的!” “是这样,我为了供俩孩子上学,这么多年那欠下不少债啊,最近人债主追上门来说不还钱,就把我们墨墨带走,你说说我哪儿舍得啊!这么好的孩子我辛辛苦苦拉扯大就这么给人糟……” “……9……100万……” “明天行不行?” “行行行!别说是晚上八点了,等到晚上十二点咱都等!” “行行行!太感谢首长了!墨墨跟了您那真是享不尽的清福!” “行行行行行行!我明天晚上就让他收拾收拾跟您走!” “谢谢谢谢谢!俞首长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您……” 尽管早就有了预感,但当这些话从江渡横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夏棉的心还是犹如一下子坠入了冰川之底。 他好像,只能和江雪墨分别了,他好像只能放江雪墨走了。 江渡横冲上来一脚把门踹开,又按着夏棉一顿暴打,“叫你屏蔽!屏蔽!给老子屏蔽!丫的能耐了你个畜生!还敢屏蔽!!cao!” 夏棉紧紧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拳脚疾风骤雨般的落在他身上,他却一直失着神,因为心脏更疼。 打完一顿,江渡横把人一脚踢到门口去,“给老子买酒去!” 夏棉挣扎了两下,慢吞吞地站起来去小卖部花了30块,买了五瓶烈度高的白酒给江渡横带回去,一直等到人喝得醉醺醺没了意识,才悄悄把手机从他口袋里掏出来,从床下的盒子里摸出那堆被江雪墨珍藏很久的东西,明信片、手套、工资条、一张电话号码……躲到外面给谈云烨拨了过去,说完之后又打到江雪墨单位去。 一大早就有人来踹门讨债,江渡横被踹了好几脚醒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见到人豪横无比:“爷们今天肯定还钱!!!就是得等到晚上八点!”他看了一眼四周,“小畜生!小畜生!” 夏棉从楼下上来,江渡横又拿起酒瓶子蛮灌:“去!把你哥叫回家来!晚上八点之前到家知道不?到不了”,他抄起一个空酒瓶子抡过去,“老子他妈的把你腿给打折!” “教育儿子有一套,啊?”夏棉转身的时候听见几个人在吵吵嚷嚷,“你这个德行还把你儿子教训这么孝顺?” “他敢不孝顺!” “……” “……” 夏棉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他匆匆赶往城北只在酒店外面深深地望了几眼,然后又匆匆赶回城南,已经是下午三点,谈云烨刚到,他仔细交代了两句后就走了,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了好久。 温城不大,好像每一个地方,都有江雪墨和他一起留下的回忆。 他一个人晃到了城南外围的那片棉花地,曾经,他想在那里了结此生却被江雪墨拽回,曾经,江雪墨在那里和他说夏天是属于夏棉的季节,然后他意识到早已心动。 如今,又是棉花成熟的季节,夏棉随手折了一支,一个人站在夏日星夜下的田埂上,滚滚热浪一吹,那眼就被无形的烟熏呛得流下了泪。 夏棉压着时间往回走,刚到街口,就看到两辆军用车豪横地停在一边,他刚一推开家门,所有人的视线一瞬全都凝聚在了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脸,好像千百张鬼面似的,阴森可怖。 江渡横被人钳着两条胳膊按在地上使劲往夏棉身后张望,“小畜生,你哥呢?老子不是告诉你八点回来吗?!你他妈耳朵塞狗屎了?!” 夏棉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穿着和身形,穿着一身军装坐在中间身边还立着两个穿军装的应该是俞骁,穿得流里流气光膀子露背围在江渡横身边的四五个应该是讨债的。 “你哥呢!艹!老子他妈的不是让你去叫他了吗!”江渡横被压得按在地上不得动弹,脸涨得爆红。 其实如果夏棉也是Alpha,他会觉得这个空间非常非常不舒服。因为这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全都是领地意识非常强的Alpha,遇到同类,信息素几乎会本能地彼此进行压制。 “他说,他今晚不想回来。”夏棉道。 “江渡横,你儿子今晚可是不回来,爷们已经宽限了你半个月”,一个人踩在江渡横背上,拍了拍他的脸,“今晚,就把你的腺体给爷们交出来吧!”说完,另一个人就拿出了雪亮的匕首蹭地刺向江渡横颈后。 “别别别别别!求求您了杜爷您再等等再等等”,江渡横几乎要吓出泪来,“畜生!还不把你哥给叫回来!!还不快去!!” 夏棉不动,在一旁垂头静默着,俞骁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枪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首长!俞首长!您救救我!您看在墨墨的份上救救我!您把钱先替我挡上,这畜生崽子不听话,他们一松绑我保证马上去给您把人找回来交到您手上!”江渡横声嘶力竭,几乎要痛哭流涕。 “你说,你欠债是为了供孩子读书?”俞骁把玩着枪头也不抬道。 “是啊!我的确是啊!您不信问小畜生!他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江渡横还在嘴硬,“小畜生!你说你念这么多年书钱是不是老子给你的?!说话!哑巴了?!” 他后面的一个壮汉直接一脚把他踩塌下去,开始咣咣直跺:“妈的还在这胡咧咧!他妈的上回的钱都是你这个儿子赚钱给你挡上的!满嘴胡吣的王八玩意儿!!” 江渡横被跺得吱哇乱叫,现场堪比杀猪。 “江雪墨是今晚不回来了,还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此话一出,满室鸦雀无声。 只要江雪墨能回来,讨债的就能要到钱,江渡横就不必被挖掉腺体。 俞骁语气仍是淡淡的,视线仍落在枪上,却让人听了就不寒而栗。 半晌,听得夏棉说:“如果我说都是,你会去抓他吗?” “跑去哪儿了?”俞骁终于回过头来,看向夏棉,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坚毅又冷硬的脸透着一股nongnong的肃杀之气。 “不知道。” 嗖地一声,一颗子弹出膛擦着夏棉的颈间飞过打穿到墙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吓得其他人俱是一个哆嗦。他们自以为已经够狠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么一位人狠话不多的主。 夏棉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更加苍白,浑身都细细颤抖起来,可仍然强撑着一口气。 “再问一遍,去哪儿了?” 夏棉紧闭上了眼,一声不吭,倔强到狠戾的样子。 紧接着嗖嗖嗖接连几发子弹均擦着夏棉的要害而过,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高速擦过的子弹擦破烧焦出几个洞。所有人都吓得呆住了,忘记了动作,瞠目结舌地看着俞骁。 只见这个异常高大的军人站起来,踱步到夏棉面前,像一座巨山似的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他完完全全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那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指到了夏棉眉间:“最后一遍,去哪儿了?” 夏棉哆哆嗦嗦,睁开了眼,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被强忍的泪水浸洗得亮得不可思议,“我不说,你就不会去找他了吗?如果是这样”,他突然猝不及防地抬手握住了枪直接紧按到了自己脑门上,“那你就开枪。” 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江渡横更是没有想到夏棉会为了江雪墨做到这个地步。 突然地,除了夏棉,所有人齐齐闷哼一声,口吐鲜血,脑中轰鸣尖啸,紧接着,一个两个三四个仿佛背了千斤顶似的被压垮在地,肺部的氧气都被挤榨干净似的,憋得脸红脖子粗。 夏棉则是闻到了一股凉冰冰的雪松气息。 “cao……这是怎么……” “这位长官……信息素收……一收……” “喘……不上气……” 俞骁的信息素像是在经历海啸的原始海洋,狂乱暴躁,巨浪滔天,失控地咆哮沸腾,他脸上、颈上、手臂上根根青筋毕露,犬齿露出长长的一截,瞳孔似是涣散开了似的宛如黑魆魆的山洞,整个人如同面目狰狞凶性大发的吸血鬼。 握着抢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夏棉白着脸自始至终强撑着与这样阴森可怖的人对峙,不让分毫,那手指终于扣下扳机,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子弹高速破风,却擦着夏棉的头顶掠过去了。 俞骁用枪按住颈后高高暴起几乎要爆裂开来的腺体,龇牙咧嘴,尖锐的犬齿将嘴唇深深刺破,鲜血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坠落到了地上。 夏棉也突然呆住了,俞骁的状况好像不对。 这状况,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课上学过来着? 所有人都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鼻血直流,五脏六腑都被压碎了似的,一会儿呕出一口血沫,白癜风了似的倒在地上痉挛不已。 俞骁带来的两个警卫员算是里面身体素质比较好的,断断续续地张着血盆大口无声地说:“救……命……” 而俞骁也似是极为痛苦,那后颈上高高凸起一个小山丘,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似乎再等一秒,腺体就要撑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迸射而出炸裂开来。俞骁用枪使劲怼着那里的腺体用力下压,额头和勃颈上的血管涨得老粗。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夏棉福至心灵。 这是生理课上学过的,罕见的信息素暴走症。 “我可以救你”,夏棉攥住他一条胳膊,“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去找江雪墨。” 俞骁不知听见了没有,一双眼睛涣散的好像宇宙黑洞,不透半点光。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他看向地上所有呻吟的人,“我不救他,今天你们就都会死在这,你们做我的见证。” 说完,他搬了把板凳踩在上面,拨了拨颈后的碎发,手臂后抬一把勾过俞骁的头,把光洁白皙的后颈递到俞骁嘴边,让他早就暴露在外的犬齿碰到自己颈后的肌肤。 说不上是本能还是求生欲还是什么其他东西,那四颗尖锐的獠牙就这么没入了夏棉的后颈,刺入了他的腺体,俞骁的信息素过于汹涌激烈地汇入夏棉单薄的身体,恍若九天直下的瀑布,奔腾而下一泻千里势不可挡,冰冷恍若极地冰川下的海水,凛冽刺骨。 不知什么时候,那两条强壮修长的胳膊就紧紧地勒到了夏棉身上,收得越来越紧,似是要遏制这只猎物中途反悔逃跑。有醇厚丝滑的木樨和清爽酸甜的梅子香气被迫浓郁地席卷舒展开来,夏棉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牙齿都咔哒咔哒打起了颤,好像掉进了冰窟,身体每一寸的热量都在急速流失,脑仁都冻得生疼。 渐渐地,周围所有人停止了痛苦的呻吟,只是经过那一场堪比炼狱似的折磨浑身瘫软,一个一个瘫成一滩烂泥时不时抽搐两下。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这“急救”过程才渐渐停止下来,夏棉像是被“吸干了精气”,腿软地站不住,绵若无骨地瘫靠在俞骁身上,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俞骁的手臂还箍在他身上,气氛有些古怪,好像松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于是就只能这么僵着。 过了会儿,夏棉恢复了些力气,在他怀里动了动,俞骁也松开了人,夏棉转过身来,与他平视,苍白虚弱但那就一双眼睛写满了坚定和不屈,仍旧是亮得不可思议,”我救了你,他们都是见证,你说过军人从不撒谎,所以你以后不能再去纠缠墨墨。“ “万一信息素匹配不成功,你刚才只会害死我。”俞骁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那双极具杀气和侵略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棉的一双。 “冒险一试,结果是没有万一。” “引病发作的也是你,这只能算是将功补过。” “那只是无心之失,我总不能说话之前问完你所有的病史,就算我今天束手旁观,你死了,警察和法院也不会追究到我身上。不是补过而是仁义。” 俞骁微微眯起眼睛,“你跟江雪墨很亲厚,你说,我把你带走了,他会不会回来救你呢。” “只要你不纠缠他,你想带哪儿去带哪儿去。”夏棉冷静又冷漠,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境遇。他知道就算把人放走,这个俞骁总有办法把人找到,所以他才留下来,想不管是软磨还是硬泡,不管是苦rou计还是苦情戏亦或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管他三七二十一统统耍个遍,没想到俞骁竟然有这么个病,简直天助他也。 于是,夏棉就这么被带走了,江渡横也被那帮人不知带到哪儿去了。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江雪墨始终没有消息,俞骁逼问过无数次夏棉江雪墨的下落,夏棉要么装傻我也不知道呀他长着腿会不停挪窝呀,要么耍横你这个忘恩负义言而无信的狗男人!要么恶心人你都把我带回来了还惦记着我哥哥? …… 俞骁回回被他气得病症发作,夏棉就捂着腺体仰面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布楞布楞的,“你再去找他,我就不让你咬。” 渐渐地,俞骁也就不问了,但夏棉不放心啊,三天两头没事就给俞骁的警卫员打电话问他俞骁有没有背着他偷偷去找江雪墨,搞得警卫员都不耐烦了。 突然有一天,俞骁破门而入甩给他一份协议,总的来说就是只要夏棉在长风制药的特效药研发成功之前当工具人提供腺体,他就不去找江雪墨,夏棉没犹豫就签了字。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稀里糊涂地被俞骁强行带上了床,夏棉哭得那叫一个心碎欲绝风云色变,非要闹着告俞骁强jian,结果俞骁甩袖子走人就要去找江雪墨,夏棉一听,不敢嚎了也不敢闹了,从床上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滚到俞骁脚边一把抱住人的大腿抽抽搭搭泪眼朦胧地求:“别,你想怎么弄怎么弄,我再也不敢了……”因为不敢哭,还憋得一抽一抽的。 俞骁眯起眼,“想怎么弄怎么弄?” 夏棉扒着人的裤腿生怕人跑了,一边掉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点头,两只眼睛都快红肿成核桃了:“嗯。” 结果就是俞骁把他一把拎起来干得他半个月都没下得了床,从此他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俞骁的工具人,既卖腺体也卖rou体。 想到那一段时间,夏棉赶紧甩了甩头,从回忆中抽出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