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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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斯尼伽人侵略的步伐并不会随着康格兰实质上掌权者们的被困而放慢分毫,整个大公府被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从不断奔袭而来的报信人那里传来的关于前线的消息宛如一声声敲响的丧钟,贵族们仿佛听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静生活死亡的声音。 “管家大人,请问...呵呵呵...尊敬的康格兰大公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们愿意支付和往年一样...额不...多两成的税金以支持大公阁下的军队。” 现在唯一能够阻止这一切的人就只有他们的康格兰大公了,人总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没有侵略和战乱的安生日子,一想到当年令他们日夜难安寝的铁骑会卷土重来,肆意蹂躏他们的家园、摧毁他们的生活,贵族们就由衷地感到害怕,所以此时他们都再难顾得上近些年才拾起来的风度和面子,慌乱地将白雁的管家都抬举成了“管家大人”。 “尊敬的各位大人,接下来会由在下来完成磋商。”,事务官却笑咪咪地站了出来,一个上午不到,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白雁接着王子的东风,杀了这些贵族一个措手不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们这些人现在甚至已经没有了让白雁露面的价值。 “长官的意思是尽快商定好契约的细节,毕竟现在...时间就代表了一切,各位大人说对吧?”事务官熟练地从怀里取出文件,一个条款一个条款地快速念着,直给底下的贵族们听得头大如斗,止不住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汗。 这些条款,零零总总的,大概阐述了这么个意思:税金?提高!封地?割让!讨价还价?没门! 事务官讲完一遍,就在眼巴巴的目光中收了文件,温和地说:“各位有哪条没有听明白,请尽管差使在下”,好声好气的,仿佛很好说话,可一当提起条款中的内容时那张文气十足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惶恐:“诶——条款中的内容是大公亲自制订的,在下可不敢擅自修改,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等大公阁下到场再商议吧!” 好家伙,自己说的你负责磋商,结果却连条款里的哪怕一个字都没权力修改,等康格兰大公到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在场的贵族们内心崩溃,法斯尼伽人的铁骑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光是想象就觉得不寒而栗,他们每在这浪费一秒钟,自己的领地就要被多糟蹋、蹂躏一分! 可是等白雁到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康格兰大公的领地上兵强马壮,有足够的余地让他这样慢条斯理,可我们...我们等不起啊!贵族们欲哭无泪,哪怕心里面知道此次入侵头上那位大贵族难逃干系,可那又怎样呢?康格兰大公此举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直接打明牌他们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乖乖捏着鼻子认了。 而就在这个当口,白雁的皮靴却一步一步踏响了地牢盘旋向下的石质台阶,而森寒阴冷的湿气几乎是顷刻间席卷而来,几级台阶的功夫,体感温度居然就急剧下降,伴着湿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主人。”夜枭感到这股寒冷的气息,皱着眉上前,把抱在手里的大氅给白雁披上,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地跟在后面,男人的肠道本就不是用来性交的地方,所以哪怕扩张做得再细致,夜枭现在还是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回去休息吧”,白雁拍了拍他尚未离开自己肩膀的手,笑着补充道:“怎么会让你陷入这种两难。” 夜枭抿了抿嘴唇,低着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从背后将白雁一把抱住,给后面随行的一种仆人士兵都看呆了,差点以为是要行刺,士兵如临大敌地举起刀枪,心想动作如此迅捷,时机抓得如此巧妙,真不愧是暗网的高手,千万不可大意了。 没想到夜枭却只是紧紧地搂了一下,复又没事人似的放开,回头看到士兵的样子也没说话,不发一语地离开了。 白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失笑,方才夜枭的耳语在他的耳朵上留下了湿热的触感不说,还微妙地有些痒,他一边继续往下走一边心想这种不坦诚也意外的有些可爱。 地牢确实是建在地下没错,但也并不算很深,一个个囚室中的“客人”也并不多,所以白雁不过又走了几步就到了关押格雷瑞尔的牢房门口,隔着漆得沉黑的铁栅栏看她浑身湿淋淋地被吊挂起来,冰冷的水珠从脚脖子处直向下滴,已经在脚边汇聚成了一大滩水迹,倒映出她苍白无比的皮肤。 无孔不入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不知从哪儿来的阴风带走水汽,进一步带走了体表仅剩的温度,格雷瑞尔无法抑制地发着抖,却死咬着嘴唇,是坚决不会说出任何情报的意思。 “别这副表情嘛”,白雁叫人搬了把凳子坐在她面前,由下自上仰视着他却半点不嫌气短,窝在夜枭给披上的大氅里语调舒缓而慵懒地继续道:“我对你们组织的情报没什么兴趣。”说着,真的像是想要和善地促膝长谈的意思那样示意身旁的侍从将她放下,还在一旁移来了炭火,使得四周的温度骤然回升了不少。 格雷瑞尔夫人含着下巴,虽然头被身后的士兵逼迫着抬了起来,但目光却不与白雁的接触,而是涣散地盯着身前的某一点,地上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吊在空中更冷,坚硬冰冷的地面让她的膝盖都快没有知觉了,炭火的温度非但没有使她暖过来,还让她感到有些不受控制的困意,她咬了咬嘴唇,知道这恐怕是面前的男人进一步瓦解她意志的手段。 “明明是你们想要杀我才对,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你比较戒备呢?”白雁歪了歪头,像是有些不解,一边一手向后勾了勾招来了士兵:“上铡。” “是,长官。”随着“叮叮哐哐”的几声响,所谓的“铡”就被搬了过来,是一个体型不大,做工也不精巧的械具,一把明晃晃的森冷铡刀是这黢黑的钢铁器具上最主要的组成部分,简单粗暴地昭示着它狰狞的用途。 “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了,这样可不行啊,这里可是我的地盘。”白雁摇摇头,仿佛是善意的劝诫,却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强掰着将格雷瑞尔的手放到了铡刀前的圆洞内,随着“咔”的一声令人齿寒的碰撞声响,格雷瑞尔夫人皮肤苍白,只有青紫色血管点缀的右手就这么被卡扣死死地固定在了上面,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掉了。 “不过倒真是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你——”,说着白雁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似的小声说:“你是谁啊?” 格雷瑞尔夫人的嘴唇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来自炭火的源源不断的热浪也无法驱散她身体中的寒意,更何况眼前放着的如此锃亮阴寒的刀具已经是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一个再为清晰不过的预告了,她不会因此屈服,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害怕。但即便如此,她也拒绝回答白雁的任何问题,咬着嘴唇不说话。 “诶——”白雁窝回身后垫着的衣服里坐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倒也不必这么警惕,我对你们的组织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警告一下爪子不要伸得这样长罢了。” “既然你不愿意帮忙——”,他一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格雷瑞尔夫人笑:“我就只好换个方案了。”说着挥了挥手,格雷瑞尔就感到自己的手脱离了锁扣的桎梏,还来不及放松,却又被士兵硬掰着将一根手指放到了更小的空洞中,森寒的刀锋伫立在那,鼻尖冰冷的铁锈味昭示着这绝不是个脱险的信号。 “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一个身体部件一个身体部件地寄过去,总能蒙对的,你说是不是?”白雁歪着头上下审视了一番,着重在她此时在两名士兵的强压下依旧挺直的脊背上停留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把玩起他的扳指来,食指轻轻在空气中一个流畅地滑动—— “呃唔——”格雷瑞尔没有惨叫出声,唇间两道殷红的痕迹汩汩而下,两片总是紧抿着的薄唇顷刻间已经被自己咬得血rou模糊。 “休息会儿,给你止止血,晕过去就不好了。”白雁话音刚落,就有被烧的鲜红的烙铁从架起的炭火堆上拿起对着正流血不止的创口就附了上去—— “嗞——” 皮rou烧焦的声音响起,格雷瑞尔甚至闻到了一点焦香味,实在是太痛了,她骨头很硬,但终究身居高位,很久没受过这种程度的折磨了,rou体上的疼痛也同时在折磨着她的内心。 “起码告诉我在哪里可以联系到他吧。”白雁面对如此残忍血腥的常面眉头没皱一下,语带轻松地退让道,适实地放松一些对她心理防线的压迫。 格雷瑞尔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沁满了冷汗,她不想去看自己右手那处缺了手指的凹陷,但是身后身强力壮的士兵却控制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偏头,而闭上眼睛却会让内心的恐惧进一步滋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根手指被锋利的铡刀砍下,随后又被收纳进一个小盒子中,指尖的剧痛让她的注意力都开始涣散起来,她动摇了。 士兵都在战场上见过血,不怕这种常面,手脚麻利地换了一根手指卡在铁器中,只等老爷首肯,雪亮的铡刀随时可以拉下。 白雁微微颔首,有些不满这里的血腥味似的皱了皱眉头,眼也不眨地看着格雷瑞尔的第二根手指头落下。 “格雷瑞尔女士,如果您实在不愿意配合,就只好将您送进我的军队,陪我的士兵们玩玩了,到时候说是蛮族派来的想要暗杀我的jian细,他们一定会非常‘激动’的,”格雷瑞尔早就被搜过身,她大概是实在没有想到白雁能这样毫无征兆地把她揪出来,身上还带着暗网的印,现在自然是被呈到了白雁手边,被他拿起来把玩,他一边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继续道:“不过请放心,我和您的徒弟夜枭都会来看望您的。” 第三根手指头触到了冰冷的刀锋,格雷瑞尔的眼神中已经被印染上了恐惧,她不是个软弱的女人,甚至于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都要有主意,还要坚强的多,可是她已经太习惯在徒弟们面前保持威严,高傲地决定他们的赏罚,让整个王国都闻风丧胆的刺客、战士都听命于她,她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要保持脊背挺直,不肯示弱,这是白雁欣赏她的地方,但同时也是白雁准备拿捏她的地方。 “不过不要着急,那是您受完刑以后的事情了,您说不说也只不过是少掉几根手指头的事情罢了,您说呢?”白雁循循善诱,充满暗示地说道。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这点时间让格雷瑞尔充分地感受了一下手指断肢处的疼痛,以及尽情“畅想”了一下接下来可能会受到的侮辱,格雷瑞尔死抵着不想屈服的内心,终于摇摇欲坠地松动起来。 “奇亚城,城东欸利诺街有个妓院,莉莉丝可以联系到老大。”就在铡刀将落不落,就要斩下第三根手指头的当口,格雷瑞尔飞快地说,她的手已经疼到快要麻木,可额头的冷汗却是不断地滴落下来,于先前泼上去的水混杂在一起,看上去狼狈极了,直挺挺的背脊终于像是xiele气似的有了屈服的痕迹。 “你是故意将夜枭送到我身边来的么?”白雁听到她终于招了,耸耸肩无所谓地站了起来,状似闲聊地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格雷瑞尔愣了愣,否认道,铡刀不再落下,她心里一松,紧接着就是一股极其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这种问题也懒怠于去编造,又怕她不回答这人又有理由折磨自己。 “哦?那他是任务失败?” “不是。” “同门?” “......”格雷瑞尔不说话了,同门师兄嫉恨师弟,甚至使出将师弟卖成奴隶这样阴狠的手段,无论如何也没有主动告知的道理。 “那就是咯”,白雁起身起到一半,又做下不走了,笑眯眯地道:“说清楚点,否则我们再继续刚才的‘游戏’。” 俗话说的好,有一有二就有三,方才招都招了,此时再隐瞒还要把之前的刑重新受过,格雷瑞尔很会审时度势,没道理在这时候突然又不合时宜地倔强起来,况且她对罗格的行为也未必没有布满,不管怎么说将人卖到那种地方去受辱还不如把人干脆杀了比较好,实在是有些过于阴毒了,于是她挑着重点,言简意赅地说了她所知道的情况。 “黑镰罗格。”白雁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毫无留恋地站起身走了,也不去证实之前从格雷瑞尔嘴里闻出来的情报是真是假,好像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似的。 临走前,他让士兵解了格雷瑞尔残破的右手的禁锢,在她面前丢下了一小块金属片,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这是夜枭对你最后的‘孝心’,格雷瑞尔女士。” 格雷瑞尔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圈不知从哪拆卸下来的铁皮,边缘处虽然锋利,可要用它脱困无疑是天方夜谈,可对于沉铁来说毫无威胁力的刃口对于人类的皮肤来说却还算得上是有威力。 格雷瑞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用仅剩的三根手指艰难地捡起它,通过触摸感知到了上面略有些凹凸的花纹,她手下一顿,认出了这块铁皮是来自哪里—— 正是她昨日递给夜枭的那瓶致命毒药瓶口的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