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多巴胺
罗彻斯特认认真真洗了个澡,确保身上没有留下什么气味或痕迹,便迫不及待要去见齐昧。 处理完了加文之后他感到非常放松和愉快,脚步也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软绵绵,轻飘飘的。又似乎走过钢琴键,每向前一步都有悦耳的音符响起。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挡在他和齐昧之间了。 路过的士兵向罗彻斯特打招呼,奇怪地发现对方没有回话,但听见他嘀咕了一句别的内容。士兵仔细听,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身后空无一人的罗彻斯特眼中满是笑意,他轻轻地说:“几位,请不要再跟着我了,可以吗?” “我要去见我的先生啦,我们会做一些很私密的事情,不能给你们看了。”他走进房间,发现齐昧还在沉睡,便放低了声音,生怕吵到了睡美人的安眠。 “看到了吗?他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罗彻斯特站在房间的角落,倚着墙,久久地注视齐昧。在他的眼前,一个又一个死状惨烈的冤魂凄厉地哀嚎着向他扑来。而罗彻斯特的目光却穿过他们,痴迷地落在齐昧的脸上。 “请安静一会。” 红发的少女伸出双臂,第一个向罗彻斯特抓来。曾经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还未在她稚嫩的身体里迸发,她就已经彻底凋零。野花仍然只是花蕾就被摘下,而罗彻斯特要做的不过是再踩烂她一次而已。 因窒息而发绀的小脸在眨眼之间便贴到了罗彻斯特面前,充血的双目中满是怨恨,恶毒地死死盯着他。她尖长的指甲抠住了罗彻斯特的脸,却怎么也做不到将对方撕成两半。 见到熟悉的面孔,罗彻斯特无声地大笑起来,他轻柔地拥住眼前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少女——但只是虚抱,绅士地没有和她的身体贴在一块。然后他拉起少女脖子上的围巾,狠狠一勒。 红发的小女孩开始尖叫,可是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支离破碎的音节在刺激着凶手的耳膜。于是罗彻斯特手上更用力了几分。 少女在剧烈地挣扎,去掰对方的手指,几乎要把罗彻斯特的皮肤掐出血来。那双湛蓝眼瞳周围的结膜开始变成红色,这样的形象逐渐与罗彻斯特的记忆重合。然而她的力量始终无法让自己脱身,很快就软软地垂下头。 杀人的过程比起记忆中快了许多,也轻松了不少。罗彻斯特轻托起少女的下巴,吻了吻她冰冷的唇瓣,抚摸过她颈间的勒痕,将她推进了冬日结冰的湖水之中。 少女的尸体是如此轻盈,他平静地看着她像蝴蝶一样飞舞入水中,飘走,被水浸透后变得沉重,最终沉没湖底。 白天鹅优美修长的脖子折断了。 被割去四肢的女人用残存的躯体缓慢地爬向罗彻斯特,将干涸发黑的血液拖行了一地。她要向凶手索命,却因为舌头被割去而发不出诅咒,只有含糊的,充满愤恨的音节与喉间老旧风箱一般的声响在往外冒。 这个女人无意中撞破了罗彻斯特的秘密。钥匙上沾染的血迹无论如何都难以拭去,便不幸地成为被害者之一。在完全被剥夺行动权利之前,顽强的求生欲望和正义感在她生命的末尾急剧燃烧,支撑着她逃出了一小段距离。 随后她看到手持猎枪的罗彻斯特站在她面前。对方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用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向她告别。 而这次罗彻斯特没有那么生气了。现在他的情绪保持在一个极其愉悦和亢奋的高度,很难被外物影响。他微微弯下身用指尖抵住女人的额心,用真诚的目光对上她充满恐惧的眼睛,轻启嘴唇做了一个口型。 Bang. 女人的头颅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头骨碎片与脑浆像断裂首饰上的宝石一样四处飞溅,子弹中大量的铅丸在剩余的组织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洞,如同用人rou筑成的蜂窝。罗彻斯特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污渍,专注地观察这些伤口,一一确认了这颗子弹的所有信息都无误。 他收集起地上的残肢,装进黑色垃圾袋丢了出去。 梅花鹿被猎人射中倒地。 一个男人紧张地从罗彻斯特面前跑过,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暴雨的深夜,他的行动也显得过于仓惶。内脏在他断裂的腰腹间掉落而出,里面被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水,而男人自己的衣服上却全是干涸的黑红痕迹。 他差点被自己的肠子绊倒,赶紧拾起抱进怀里,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他好像是在躲避某人的跟踪,脚步匆忙。一辆警车在街道上疾驰,罗彻斯特打晕了这个男人。 对方再度睁眼时已经被罗彻斯特绑了起来,看清眼前人的一刻激动万分。他颤抖地念出某个经常出现在警方口中的称呼,望着罗彻斯特的眼神满是狂热之情。 罗彻斯特冷漠地注视崇拜者,却故作友善地与对方聊天。男人视罗彻斯特为偶像,热情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不过他颓废又灰暗的人生实在提不起罗彻斯特的兴趣来,甚至令罗彻斯特为他觉得丢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一个业务能力极差的模仿犯只会败坏他的名声。 于是他很快失去了耐心。 高速运转的电锯砍了下来,腰斩了男人。时隔几年,罗彻斯特感觉越发讨厌对方,便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再次把电锯劈向了他的脸。他的尸体被罗彻斯特埋进了土里,作为鲜花的养料,也算是这个失败者对世界唯一的贡献。 只会拙劣模仿的狸猫被拦腰一分为二。 打开房门,罗彻斯特发现了一个面容精致,几乎不着寸缕的女人。她不该出现在齐昧的卧室里,绝对不应该。他没有管由绳子捆缚的女人是否是被迫的,也没有去注意到对方的脸好像经常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荧幕上。疯狂高涨的独占欲和恶意快把罗彻斯特淹死了,他什么都不顾,他只在乎齐昧。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女人披上,遮住她赤裸的身躯,并无视了对方一瞬间的欣喜和求救的眼神。 刺鼻的汽油被泼在女人的皮肤表面,而罗彻斯特很喜欢这种气味。明火带来的烟尘与高温意外地能令他安心,烈焰能够烧干净一切肮脏的东西,不可阻挡地席卷过罗彻斯特的血管。 他将打火机丢在女人身上。 尖叫与燃烧的声音一同响起,金色的灰烬在空气中飘摇。来自远古时代的动物本能让罗彻斯特意识到火的危险,但他只觉得兴奋。 她在硫磺和火焰中熏闷而亡,苗条又美丽的身段逐渐萎缩,最终变为了与曾经完全不同的一具焦尸。 他主动去寻找齐昧,告诉对方这件事,像是小孩子一样捏着自己的手指,等待着惩罚或奖励。而齐昧身边陌生的中年男性听说了女人的死讯后面色难看,罗彻斯特问他:“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那个时候的齐昧平静地回答,“你让她解脱了。” 皮毛亮丽的雪狐被人高价售卖,罗彻斯特烧毁了她所有的价值。 一双湛蓝的眼睛在罗彻斯特的视线中一晃而过,不同于齐昧那宇宙尽头的深邃,而是海天相接处的柔和。 太像她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站在巷尾的阴影里,凝视她与人通话的样子。女人的状态非常放松和喜悦,没有任何警惕之心。 这是罗彻斯特第二次杀人。 那天他做了不少违背礼仪的事,比如粗暴地打断了女人打电话,然后偷走她的眼珠。罗彻斯特不太记得整个过程。当意识回来的时候,被剥去皮肤的女人已经躺在了他的家中,因为失血而死去,刻满了“Olive”的一整张皮则钉在墙上。 后来是父亲为他处理干净了一切,祖母查清了女人的身份,不过罗彻斯特早已把它抛之脑后。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猎手剪去了知更鸟所有的羽,挖下它的眼睛,掀翻它的巢。 罗彻斯特再度抬眼,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终于都解决了,他在心里说。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疲倦同时向罗彻斯特当头浇下,他已经许久没有在缺少药物和安抚的情况下独自渡过精神崩溃的状态了。 “齐昧……” 喃喃地念出床上安睡的人的名字,罗彻斯特在恍惚间逐渐清醒过来,由他再次杀掉,凄厉地哀嚎的鬼魂也很快开始烟消云散。 “……先生!” 理智的弦接通得过快,以至于罗彻斯特大脑有些供血不足。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呼吸剧烈而急促。那些“故人”仅剩的影像还隐约留在他的视网膜上,好一会才完全褪去。 她们是罗彻斯特的深海。 而一下子回过神来的罗彻斯特也如同被打捞上来的深海鱼一般,一旦离开这样巨大的压力,他就要立刻爆炸死亡。有时候罗彻斯特就不得不在自己身上开一个洞来寻求缓解,不过多数情况下他的刀只会砍到别人。 他坐在齐昧床边,不自觉又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