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终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漱玉年纪尚幼,还没有开始挂牌子接客,每天也要接受极为严酷的调教,弄得全身青肿发紫,更要服用不少压抑发育的药,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不能正常地解手。 有一次,漱玉偷偷拔去锁精簪,不消半天便被精明的嬷嬷察觉了,嬷嬷先是用尽粗言秽语辱骂漱玉,然后拿着板子狠狠抽打了他一顿,漱玉只能趁着调教的间隙,偷偷跑到后院的井边哭泣,甚至不敢哭出声,生怕被嬷嬷发现了又要捱打。 漱玉正紧紧地按着嘴巴,免得任何人听到他的哭声,却听到头顶有一人问道:「小姑娘,你在哭什么?」 闻言,漱玉讶然抬头,小小的脸蛋上犹自挂满泪痕,一双大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丽日初照百花明,晴碧远连云,海棠丝蕊垂垂,半谢妖娆犹好,梨花宛若一树飞雪,一个小男孩正懒洋洋地坐在墙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双脚。 小男孩头戴象牙冠,身穿瑞锦影金绣丹凤长袍,脚踏云头履,长相精致得就像画像上的仙子,比蕊珠阁的所有花魁加起来还要好看得多,跟衣衫褴褛的漱玉简直是天渊之别。 漱玉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狼狈地擦着鼻涕,噘嘴道:「我……我才不是小姑娘呢。」 小男孩微微弯身,上下打量着漱玉,他笑嘻嘻地道:「不是小姑娘,难道是男的?男的还会哭?」 漱玉这才发现小男孩的左眸黄金熠熠,右眸柔蓝春水,不禁惊奇得很,更是肯定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子,但嘴里还是犟着道:「男的……就不能哭吗?」 小男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捧腹大笑道:「男人当然不能哭,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要顶天立地的。」? 可是平日漱玉看见那些男娼的迎来送往,一时装就几般娇羞态,一时故落娇羞泪两行,又想起嬷嬷老是骂自己是小贱蹄子,卖屁眼的兔儿爷,他隐约明白自己长大后也会是这般模样,实在谈不上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禁有点心虚,只好呐呐地道:「我……就不能不顶天立地吗?」 小男孩改为盘膝坐着,他一手托着粉腮,歪头想了大半天,煞有介事地道:「你长得那么可爱,要是不顶天立地,可是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拍了拍胸口,笑道:「好吧,以后由我来保护你,那你就不用顶天立地了。」 漱玉当然知道那只是玩笑话,毕竟这可是天上的仙子,怎么有空保护自己,但他还是破涕为笑,身上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痛了。 他咧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巴,甜甜地道:「谢谢你安慰我。」 「别哭了,你笑起来可要好看多了。」小男孩搔着头苦思片刻,拍掌道:「对了,就像别人常说的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宝树楼前分绣幕,彩花廊下映华栏,鸳鸯迭翠眠晴霭,梨花雪压庭春,一个孩子在墙头上,另一个孩子在花园里,他们相视着哈哈大笑,一切烦恼随着爽朗的笑声而烟消云散。 风暖烟淡,花底莺声嫩,几重院落外,朝光欲动千门曙,十二栏杆褰朱箔,画堂深映花如绣,虹梁玉柱映丹楹,瑞烟喷兽,帘幕香风透。 溶溶春水杨花梦,紫霞香满催歌拍,纤柔舞腰低软,歌姬清婉的歌声袅袅传来。 「团圆莫作波中月,洁白莫为枝上雪。月随波动碎潾潾,雪似梅花不堪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