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酒吧
对位于青山市中心地带的虹光路而言，子夜，不过是一个存在于书面上的概念。 尽管东临金融街，西靠商业区，南北两侧还都是一平米6位数的高档住宅，这条生活在大佬夹缝中心的酒吧街却活得格外任性，杂乱程度堪称城市牛皮癣。天刚一暗，各家酒吧和烧烤店的霓虹招牌便代替了日月，照亮半边天。无数夜猫子和风尘客嗅到动静，或开着烧包的车或刷卡坐地铁，穿过城市的羊肠小巷，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脱下白昼时的伪装和疲惫，享受冰啤酒的神圣洗礼。 叶辰也是其中一员，甚至算得上是常客。 不过和大多喜欢串店玩的人不同，叶辰的涉猎范围很有针对性，小龙虾和烧烤和他无瓜无葛，夜店和迪斯科也入不得眼。每次出来消遣，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位于虹光路中段一间名为蓝翼的小酒吧。酒吧生意不温不火，门口鲜少有美女拍照打卡，看似没什么特色，实际在花红柳绿玩法多样的虹光路，依旧是一颗足够亮眼的星。 毕竟，这可是整条街唯一一家男同性恋酒吧。 “都、都给我过来！喂，那边的几个，别抠抠索索在角落呆着，到这儿来！什么？不来？我请你们喝一杯！对对对，都到我跟前来……很好，嗝，很好！” 几杯酒下肚，叶辰已经找不到北了，见着人就往身边拽，拽不动就扬言买酒请客。不用多时，就用钞能力把店里大半客人聚集到身边，开始了他值得纪念的第99场酒后自爆演说。 “嗝，我跟你们说啊……审美这玩意啊，纯看个人性癖，谁都管不了！不是现在老有人说、说什么审美不能太单一，要善于发现并认可不同的美。我尽力了，可是性癖不听话，我也没办法啊！鸡儿看到不符合审美的打死就是不干活啊！” 众人无言以对。 嗯，看来是和上一任对象掰了。 “没办法，我就是喜欢穿衣显瘦脱衣有rou小巧可爱身高不超过170的合法正太！恋爱自由，性癖自由，有什么问题吗！” 听众开始摇头。 出现了出现了，叶辰同学最着名的基佬癌发言。 “可恶……我什么时候才能交到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啊！” 捶胸顿足一通哭诉后，死活遇不到心仪对象的叶辰顶着红眼眶，仰脖喝光啤酒。他歇了口气，突然话锋一转，笑嘻嘻地开始第78场现场故事会。 “诶，算了，说点开心的吧！都过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哈，你们肯定没听过！” 呸，就你肚子里那点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已被叶辰折磨了不知多少次的听众们一齐撇嘴，痛恨自己不长记性。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不是这杯酒，他们早就原地解散了。 “就那个，那个什么……哦对了，我还在学校那会，有一个我贼崇拜的学长，他还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叫，叫什么猫来着？他、嗝、他啊，他毕业那年可是创下了我们那所学校的最好成绩！实打实的优等生！后、后来我听说，他刚入职就被委以重任，超级厉害！喂，你们有没有在听！” 听众们敷衍：“在听在听，你继续，继续……” 叶辰心满意足地点头，眯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哎呀，可惜就可惜在我入学那会他都毕业了，都没见过一面……真人没见过，照片也没见过，据说长得可俊了……嘿嘿、嘿嘿……” 又来了……在场听众满脸无奈，他们都知道叶辰这臭小子一旦开始犯花痴，废话就会多到永无止境，浪费的时间远不是一杯啤酒能买来的。正当大家思考要不要自掏腰包结束折磨时，一种几乎说得上轻蔑的清脆笑音从吧台方向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叶辰精神病一般的痴汉行为。 “谁啊！不知道不愿意听就捂住耳朵这么简单的道理吗！”被迫从妄想中醒来的叶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瞪过来，模模糊糊地，他看到一个完美符合自己要求的美少年。 坐在吧台尽头的美少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无动于衷，端起酒杯，眼角余光如刀片般刮过叶辰。 就算对方是脸长在自己性癖上的美少年，莫名被挑衅的叶辰还是得气得直打嗝，更何况，他还喝高了：“不想听可以滚！叽叽歪歪干什么！” “我付了钱买了酒，坐在这里是应当应分的。” “那捂住耳朵！” 美少年不搭理，扭头问了下店老板：“他一直都是这么胡搅蛮缠吗？” 老板点头。 酒精烧光了叶辰原本就不多的理智，他推开桌子站起身，大踏几步逼到找茬者跟前。随着距离的拉近，他更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容貌，心跳差点漏拍。尽管那人把头发染成了略显俗气的红棕色，但容貌真的很对叶辰胃口，清秀俊美，脸庞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胡渣。和其他人不同，美少年身穿简洁的纯色衬衫，有少年的英气，也有青年的稳重。 叶辰注视着他，他同样在注视着叶辰。视线迷离悠远，微翘的嘴唇在嘈杂的霓虹灯下宛如涂了唇釉，荡漾出如水一般的诱人光泽。 唯一的缺点是太瘦了，不过也不坏，刚巧衬托出一种凌冽的气质。配合他那高挑的柳眉、轻蔑的视线和暧昧的淡笑，看得叶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材很完美！腰脊挺直周正，敞开的衣领既能清晰观赏到锁骨的弧度，又可以察觉到衬衫被胸膛撑开的褶皱。刚才离得远看不太清，走近后叶辰发现，坐在吧台椅上的他脚尖堪堪才能碰到地面，目测身高不会超过170。 这这这！这不正是叶辰寻觅多年无果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rou小巧可爱身高不超过170的合法正太”吗！ 男人终归是受下半身cao控的原始动物，基佬同理。美梦成真的幸福感冲击着叶辰的大脑，他能清晰感觉到血液开始飞速倒流，全部集中到双股间，速度比军训集合还快。 嗯，穿宽松款的裤子出门果然是明智之举。 不管心里怎么荡漾，在中意的类型面前总得矜持一些，吓跑今晚就白费了。叶辰理了下头发，潇洒地侧身坐到美少年身边，还伸胳膊顺势搂了一下对方的腰：“怎么，你对我的故事有意见吗？” 美少年真是一点都不讲究社交礼仪，直截了当拍掉了腰际的咸猪手：“有，很无聊，酒都变难喝了。” 忍住，为了今晚的性福，一定要忍住！ 叶辰清了清喉咙，摆出一副绅士优雅的样子：“既然你觉得无聊，那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选一个你觉得有趣的，不管是什么我都能陪。” 美少年眼角微微一弯：“真的？” “真的，你想聊什么都行。”叶辰忙不迭地点头，差点嘴瓢把“我们可以去床上慢慢讲”这种性sao扰的话说出口。 “那……”美少年思考了片刻，“你讲讲刚才那个故事的后续吧。” “后续？你是说我喜欢的类型？” 美少年脸色一沉：“不是这个，是关于你那个优秀的学长的事。” “哦哦哦，他啊……怎么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 不知为何，从对上眼开始一直咄咄逼人的美少年失去了锐气，他低垂着眉眼，摇晃着手中的空杯子，半融化的冰块碰撞玻璃杯，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动。或许是他萎靡的模样太脆弱，或许是他茶水晶般的眼瞳太湿润，亦或许是因为他手指尖的颤抖过于惹人怜爱，叶辰竟然也沉默下来，招手让酒保给他们两人各续了杯酒，继续等候他的提问。 吞吐片刻后，美少年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豪爽地用手背擦了擦嘴：“算了，不问了。” “诶！” 等了那么久等到这么个回应，叶辰当即就坐不住了：“你倒是问啊！” 方才的脆弱仿佛是酒气和灯光的幻觉，美少年依旧冷漠到让人心寒：“突然没兴趣了，再见。” “别走啊！”叶辰不依不饶地抓住美少年的手腕，把人往身边拽，“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 “谁跟你聊得好，我们很熟吗？” “一回生二回熟，多待会就熟啦！”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想和你混熟。” “别这么说，要么再来一杯？我请客。” “算了，掺水的威士忌味道真不怎么样。” “别这么说，老板会哭的！”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妥协，无奈力气大是叶先生为数不多的优点，不一会就把美少年拽到了伸开胳膊就能抱到的范围内。美少年确实有些瘦弱，但力气并不小，至少叶辰觉得应该和自己势均力敌。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却完全使不上力气，从手指尖到手腕都在颤抖，气息也不稳，身体状况明显不太对劲。 职业cao守瞬间压过了色心，叶辰扶着他坐下，担忧地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你cao心。” 美少年毫不买账，他生硬地拒绝了叶辰的好意，同时用力挣了一下。结果，不仅没能推开对方，还因为发力不稳搞得自己脚底趔趄，险些撞到叶辰怀里。琥珀般的眼睛烁闪了两下，像一只受惊的猫那样扶住叶辰的胳膊才站稳。 某种仿佛焰火般的东西在叶辰体内扶摇升起，热浪与星火直冲脸庞，几乎要把脑浆煮沸。酒精和性冲动擒住了叶辰的意识，迷茫中，他看到美少年正抬起眼瞧着自己，随后踮起脚尖，向前倾身，那沾染了浓烈酒气的嘴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 “呵，别做白日梦了。” 随着一声冷斥，亲吻偏离轨道。怀中人淡漠的视线让叶辰打了个哆嗦，还不等他再次挽留，美少年便毫不客气地撞了下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啪嗒…… “嗯？” 轻响让美少年驻足，他斜目望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黑色的皮票夹。票夹正面朝上大敞开来，露出一张白底证件照。 美少年弯下腰，捡起证件，紧盯着出神：“这是……你的东西？” 叶辰一愣，急忙摸了下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啊，是我的。” “你是警察？” “是啊。”叶辰答，“刚才不是提起过？” “所以刚才的故事……”美少年仔细看着证件，欲言又止地咂舌道，“没想到……” “啊？”叶辰不明所以，“什么没想到？” 美少年哑笑着把叶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警察。” “怎么可能！”叶辰接过证件，弯腰把脸凑到美少年面前，“你看我长得这么正气凛然，一看就是真货啊！” “在酒吧搞性sao扰也算正气凛然？” “……现在是下班时间，私生活和工作无关！” “霸王硬上弓可是犯罪哦，警察叔叔。” “……你再拒绝我一次，我就会乖乖放弃的。” “真的吗？” 叶辰僵住了，心虚地做了个鬼脸。 脸皮厚度不是白长的，在叶辰不要脸的努力下，美少年终于被逗笑了，冰冷的氛围也逐渐柔和起来：“你这人还挺有趣……” “那当然！”叶辰自豪地挺起胸，“我还能更有趣哦！怎样，感兴趣了？要不要和我多聊会！对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顺便，我叫叶辰，你可以叫我阿辰，或者辰哥哥也行哦！” “嗯，名字啊……”美少年无视叶辰的调戏，偏头思考了几秒，“我叫林梦泽，好像。” “好像？”叶辰眉心一蹙，“好像是……” 不等叶辰说完，名为林梦泽的美少年便抬起手，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那么多可就没意思了，你不觉得等相互了解之后，自己在我身上寻找答案会更有趣吗？” “哦、哦，嗯，似乎有道理……” 梦中美少年毫无征兆的挑逗让叶辰彻底找不到北了，他呆滞地眨眨眼，等回过神才注意到林梦泽正牵着自己的手，穿过层叠人群，往无人问津的暗处带。 “诶？等、等等，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聊天吗？”林梦泽头也不回，手掌的温度却足够让人想入非非，“那边人太多，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