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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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音乐还是挺快乐的,这快乐基于,只要手指按对了正确的键位,脑袋里有恰当的节拍,喜欢的旋律就很自然地在指尖流淌而出。接下来就会发现,练习曲好听,民谣好听,古典钢琴曲好听,流行歌曲也好听……只要能弹出来,满足感是空前的。 我像一个穷疯了的人,在宝藏堆里尽情打滚,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仅仅需要认清它们分别是什么,怎么排放更合理,就非常足够了。 好吧,如果说到代价,可能还是有的。 跟洹载学习的这一周,大概是我们认识以来,最沉默的一周。他除了讲课和指导以外,不愿意对我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上午讲课,他的视线只在摄影机、平板、讲课电子屏、乐器之间来回转,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似的;下午练琴,他更是避我千里之外,我在房间一旁弹琴,他在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听琴声,听到某处节拍或是音调不对劲,才告诉我哪里不对,我加以改正,再继续。 我本不应该有任何不满,他现在什么身价,随便风吹草动都能上热搜,因为一点不足为道的事情来为我上课,又赶在发专辑前。他真的状态不好,每天早上见到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疲惫,只有在讲课时表情才会因为喜欢的音乐稍稍柔和。课程结束,就像精力被抽空,他再次回到那种疲惫的状态,眼神没有聚焦,望着不知道哪里发呆。 或许更严重的问题是,这一次再会,我没见他笑过。 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但在我记忆里,无论是自嘲、疲惫、喜悦,他都是那种能够笑着面对的人。绝不是现在这样,好像所有生活的愿望都消失殆尽,他不再积极,仅仅是活着,行尸走rou那样。 我试着问洹载,你怎么了,最近都没笑过,被洹载皮笑rou不笑的“与你无关”堵上。 在这之后我们之间气氛更加沉默了。 我能做的事情仅仅是祈祷,乐队小朋友们今天开始放假,他们到这里,能把气氛缓和一下。 等我看到沈星旭四个人按时到达办公室的时候,不仅仅是松了口气,我简直感动得涕泪俱下,一胳膊搂俩脖子恨不得挨个亲一口:“总算是来了。” “哥、哥你住手!要死了!” 一通热闹地打招呼后,我们坐下,洹载难得没早到,于是我们聊起来。四个人大吐苦水,什么作业难,考试排名,竞赛机会云云,听得有点羡慕青春。跟冯纯逃自习课吃冰棍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之后就去了比赛……那时候,果然没想过,能有今天:托某人的福,提前住到豪宅,有了独立办公室,资金也不再捉襟见肘,甚至还能学一学以前想学却从来没机会的音乐…… “诶,不过哥今天是周六啊,怎么没买甜甜圈?”沈星旭毫不见外地问。 我回过神,回答:“店家说做甜甜圈的师傅不做了,我也想买,没处买啊。” 四个人互相看看,顾飞突然说:“诶,是不是李老师来了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呀?” “好像是呢。”蔺伦点点头。 “?”我愣了一下,看这四颗上下摇成拨浪鼓的脑袋,好笑道,“你们想象力但凡再好一点,作文也不至于写不出来。怎么想也不能是……” 虽然我想据理力争,可是……确实,巧得有点微妙了。于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我干脆闭嘴。 时间过了九点,洹载才姗姗来迟,边进门边脱外套:“不好意思,来迟了,我们开始吧。” 如我所想,有了小朋友们的互动,洹载表情终于生动了一点,起码像个活人了。我却开始看着他,不停地满脑子问号,不停地想不能吧,为什么。 直到邢露突然进门打断课程,她环视一圈,稍后才对我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吴樾你明天有个临时通告,魔都新举办了一个电视节,剧组临时受邀要去,下午跟我出去买衣服,准备一下采访,明天红毯。我说清楚了吧?” “好的,我明白了。回去等我吧,我中午回去。”我回答。 邢露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努力吐出一口气不吐槽,转身走了。 她刚走掉,沈星旭戳戳我:“哇,美女回去?回哪去?不会是女朋友吧。还在同居?” 我哈口气按住他狠狠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充其量是合租一个员工宿舍,全公司人住一起好吧。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呢你,见到孤男寡女就凑对,红娘啊你,人家有男朋友的。” “安然和她分手了。” 洹载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下意识赶紧把傻气收回来,悄悄看一眼洹载。他没什么表情,就跟几天前对我单独授课一样。接下来的课程里也全然如此,因为小朋友们互动而稍活跃的气氛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如既往的僵硬。 就好像在生气一样。 ……生气。想到这个词我吓了一跳。他生什么气呢?我们早就已经分手几个月了…… 中午下课,四个小朋友勾肩搭背去吃饭。只剩下我和洹载,更加尴尬了。我给王军发消息来接我,收拾背包,脑子里乱七八糟。好像有很多话得问清楚,但是又不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从何说起。 “别再看我了,有话就说吧。” 不知道我第几次盯着洹载的影子发呆,他突然说。 为什么想正常沟通是如此费力,我叹口气:“我没和邢露在一起。但是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最近不开心了,作为朋友和合伙人,我似乎对她关心不足,总而言之,谢谢你的提醒。” “你和她什么关系、以后打算怎么对她,都与我无关。谢很没必要。”洹载语气有些烦躁,“顺便一提,明天晚上Peak9也会去表演,如果后台遇到,不要打招呼。打招呼我也会当作没看到。” “……为什么?我以为就算,就算……”分手两个字说不出口,我叹口气,“起码能够做朋友。” 洹载的语气僵硬极了:“问题就在这了,吴樾。我没那么缺朋友。” 我呆住,彻彻底底,看着他,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僵硬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低下头,没法继续看他,生怕再过几秒眼泪就掉下来。 好在王军很快打电话过来,我从我的工作室落荒而逃。一路吹着风回到家,迎接我的冯纯见我这幅样子,直问你怎么了,我苦笑,除了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了。 我让一个人伤心了。 现在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