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子

    1.

    即位秦王时，嬴政年仅十三，扶苏还未出生。他荡平六国，号曰皇帝，初并天下诏。当晚即召见扶苏，迎来长子恭敬跪拜，始皇帝倒没有稍早的傲气与意气风发。承万民景仰，身边却空无一人。扶苏恪法守礼，但他毋须多一人跪拜。

    嬴政看着自己与长子之间筑起一道无形城墙，却谁也没有打破。天家无父子，扶苏为人臣的身分压得太低，一声「陛下」，更是豁开距离的鸿沟。而今扶苏已成年，有长子的府邸，父子见上一面的时候大幅减少。朝堂上交谈的言语正式而拘谨，私下召见亦多商讨要事，不作他由。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扶苏笑了。

    想到这里，他朝扶苏走去，将温顺的孩子扶起来。扶苏有些惊讶，但没有抗拒，反而拉着他衣袍，柔声唤他：「父皇。」

    父子彻夜长谈，他忘不了最後扶苏看他的眼神，在夜空下闪烁着仰慕的亮光。

    「父皇，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大秦江山是他的天下，而他把将来寄望在扶苏身上。

    2.

    那个听见脚步声会兴奋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孩子，飞快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俊美少年，亦步亦趋地跟随他，脸上总是不加遮掩的崇拜与盼望。当时的秦王嬴政还会拉着他的手写字，也会在扶苏阐述优异时轻拍他肩头以予肯定。

    扶苏好像太过亲近自己了，偶尔嬴政也会思索。王宫贵族寡情，稍有不慎就是引起杀机的算计。不能锋芒毕露，也不能真情相见。

    那日，下朝後他主动前去扶苏的小院。扶苏在书房，略微惊喜地起身迎接父王。

    嬴政问他所读何书，扶苏答道，的慎法及定分。

    嬴政此番前来别有用意，问他知不知道庄襄先王与赵姬的事。扶苏老实回答，都是史书记载的内容，无出一二。嬴政面色微沈，对他讲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历史。

    嬴政看扶苏低着头，到底还是小孩，忍不住揉了一把细软的发丝。扶苏惊讶地抬头，他牵起扶苏的手，将孩子揽到怀里。

    「你正在走的路，父王也走过。」

    他清楚，扶苏听进去了，也因此把自已隐藏地愈深。

    3.

    扶苏的冠礼是嬴政慎重cao办的，他引领他进太庙，祭告天地祖先，亲手为他结发，戴上弁冕。他还记得手碰上扶苏头发的那刻，长子期待地屏住气息，庄重严肃地绷紧身体，扬起头时柔韧的线条。嬴政望进扶苏眼里的期待和欣喜，灿亮如星，光采斐然。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想，没有人比他更为扶苏感到骄傲，再无人能拥有这麽出色的儿子，唯有他。

    注：陛下按照秦惯例，22岁举行冠礼。通常古代男子20岁行冠礼。皇子成年後会受封爵位，搬到王府居住。秦朝制度没有分封诸王，此处写作王府是虚构的。

    4.

    扶苏闭着眼，任他亲吻，嬴政抱着怀里的人，感受到他的颤抖逐渐平缓，柔软地倒在他身上。

    像是等待甜美猎物露出颈项，伺机咬断动脉的猛兽，他此时收起了獠牙利爪。鲜血的滋味令人冲动，但最让人上瘾的是诱捕的潜伏，那一步步逼近夺取鲜活生命的猎杀。

    5.

    想到这里，扶苏不禁想此时父皇脸色一定很差，果不其然回头一看，嬴政表情冰冷得可以结霜，七月酷夏都不化的严寒。

    眼看气温骤降，宣太后还喜不自胜的逗弄孙儿，赢驷连忙打圆场：「你忘了稷儿说今日各朝齐聚比试，邀我们一同观赏？」

    宣太后这次才放开手，不满地回应：「整天舞刀弄剑，有什麽好看？从前看得还不够多吗，我看你八成是去看其他妙妇了！」

    「哪有女子比得上夫人天香国色呢！」

    「油腔滑调！」

    甫踏出门，　惠文王就迫不及待扯着宣太后衣袍：「夫人，方才你是故意气嬴政那小子吧，不然怎会叫扶苏什麽玄孙媳妇？」

    宣太后笑骂：「你这没眼力见的，没看到嬴政紧张成那副样子？」

    惠文王说：「那可是他嫡亲长子啊！」

    宣太后捶他肩膀一拳：「咱们都到地府了，有什麽不能说不能做的？还能怕死不成？」她胸有成竹的说：「如今你还未领会，再过不久就等着吓掉裤子吧。」说完也不等惠文王，兴冲冲地走了。

    6.

    今日桃花盛开，宣太后张罗了一场赏花大会，把地府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去了，反正时间长得很闲着也无聊，呼朋引伴下，人人都来到此一游。

    宣太后和她家几个老秦人闲聊着：「我就说说嬴政那小子，表面上正儿八经、稳如泰山，冲动起来竟然连长子都拐回家里了，说起来是也是扶苏太乖，见过的人少还被关这麽久，要是换我秦国其他子子孙孙，哪一个不和他闹！」

    扶苏到地府後很长一段时间嬴政都不让他出来露面，只有宣太后和几个老秦人来咸阳宫串门子时才得以见到扶苏乖乖坐在嬴政身边，这麽大一个孩子还被紧紧管束，偏偏扶苏看他父皇的表情总是温温柔柔的，宣太后腹诽心谤。

    当上太后还能诱使义渠王入秦被灭的宣太后，生前作风就开放大胆，然而说她对嬴政扶苏的父子之情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无条件支持自己家子孙的好事，依旧逮着机会就对嬴政指桑骂槐一通。她本想让几个年轻孩子与外表年龄较相近的扶苏好好交往一番，秦宫也热闹一点，岂不宜哉？嬴政天天抓着扶苏不放人，自家未婚的孙子女都要被其他朝代的王公贵胄给追走了，小朋友们都跑出去谈恋爱，这会儿越来越难找人陪她嗑瓜子逗孙儿了。

    秦宫本就冷清，因缘际会下宣太后也和唐朝名士越走越近，还能打听、偶尔亲眼撞见唐朝这里的公卿贵女和其他各朝仕族的风流韵事。唐朝女子地位较其他时代崇高，仕女的观念也很先进，喜欢就追，不喜欢绝不亏待自身，这和她的泼辣个性十分合得来。小辈们不分男女也喜欢亲近她，搥背哈腰、端茶倒酒，自然还有与她讨教谈恋爱的宝贵经验。每次宣太后来唐宫，这里就摇身一变成了新闻制造兼传送中心，放现代网路都要爆流量了。

    对於威严神秘的始皇帝，历朝代各路人马当然十二万分的好奇，但是始皇帝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宣太后拉他出席的场合出现，他也是冷若寒冰，後辈们根本不敢靠近攀谈。最有那个胆子去sao扰他的就是刘邦和刘彻，几次都是刘彻去搭话，嬴政随意地应付几句，甚至不开金口就迳自离开。

    某次刘彻心血来潮想添堵，故意对嬴政提起扶苏：「听说你儿子也来地府了，怎麽不见人影？该不会是生前你俩闹得太难看，连死後都不愿意跟你这做父亲的出来？」

    独尊儒术的汉武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让扶苏来汉代这里交流切磋，看了始皇帝恐怖的脸色，便怏怏地不谈了。他好像能明白为何有人曾经要刺杀秦王，却被吓得打退堂鼓了。呿，谁家不都有几个儿子的吗，都培养成接班人选了还不愿意让旁人瞅瞅，这是护短还是藏拙阿！到底作过帝王，刘彻也不怂，没心没肺的走了。一旁目赌全程的上官婉儿，已一溜烟跑去唐朝那群人传达新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