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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丧偶老父亲(二)

    伏剡饮完酒,本就有些困顿,核对礼品到一半,就甩袖子不干,兀自睡觉去了。

    第二日,天庭所下发的命诰里并无降雨一事,伏剡索性睡到日头三竿,鼾声震天如雷。若不是迹青提早醒来,闲来无事揪着他的头发玩儿,伏剡能将这一天的时间都这般闲散地交代过去。

    伏剡穿好衣服,任由迹青手脚并用地趴到自己肩上,尾巴如同小蛇一般,逶迤地缠绕在他的脖颈两侧:“嗒嗒……嗒嗒……”

    伏剡敷衍地呼噜了一下他的脑壳:“乖。”说罢,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游出了寝宫。

    书房的桌上还摊着昨夜未梳理完全的礼单,璃妍在一边替他整理折子,时不时地还要托一下迹青的屁股,免得他在自己亲爹身上爬着爬着,不设防地摔到地上。

    伏剡一面翻看,一面在那啧啧感慨,璃妍都不稀得搭理他。直至那边传来一声充满疑窦的“嗯”声,她才撩起眼皮,看了过去:“怎么了?”

    “丹华宫,那不是礼华那g……的宫殿吗,他怎么送东西来了?”

    伏剡贵为龙族之首,御下统率九州妖兽。他虽然不是个土生土长的仙籍人士,但因其族群自成一脉,世代司掌降雨一职,也算位列半个仙班,因此提到天上的神仙,伏剡的语气也是没多大敬畏的。

    尤其礼华这厮,在伏剡还是条未成年小龙的时候,两人便在东海岸边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大名鼎鼎的玉华仙君,也不过成年人膝高的小豆丁一个。他出身高贵,自小养在父兄身边生活,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慢,见了伏剡的第一面,便很是鄙夷地说了一句:“这便是东海真龙?怎这般秃?”

    伏剡那时正逢换鳞期,一身银灿灿的铠甲被剥落得黯淡无光,最恨别人拿此说事。听完礼华的评语后,他立即从鼻腔里喷出一口龙息,也学着那口吻道:“哪来的黄毛小儿,东海风大,这般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仙一龙,二者隔海相望,一见如仇,互往说了不过几句,就龇牙咧嘴地掐了起来,把那片海域搅得几乎天翻地覆,波滚浪涌,引得附近不少不明真相的平民百姓前来围观,所造性质之恶劣,令龙王震怒,最后两个人都被各自的监护人按着脑袋拎回家思过去了。

    龙族不是个爱溜达的个性,伏剡自接替父亲衣钵之后,几乎常年都待在东海一带,只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带着一众小弟前去天庭述职,只等玉帝金手一挥,给他赏赐点年终奖啥的。

    礼华因幼时那事,也歇了下凡游历之心,几百年间,这两位冤家也没见过几次面。偶然间碰见了,也要相互呛几句嘴,闹得各自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礼华平生最好面子,死对头儿子的生日,他怎舍得拉下脸面,送给东海这样一副厚礼?

    伏剡只稍微一想,便立即沉下了面色,将手中的礼单一甩,拍案怒道:“伏!和!”

    迹青看着暴怒的老父亲,不明所以,用小脸颊蹭了蹭他,咕噜噜地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要说伏剡这几个同胞兄弟之间各有什么特色,谈及伏和此人,只一言便以蔽之:嘴巴大,大到漏风。

    他说去天庭访友,什么也没同旁人说,伏剡信了他才有鬼了。

    从他嘴里传出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伏剡盯着礼品单上的“丹华宫”三字,磨牙嚯嚯,几欲将这张锦帛撕扯殆尽。

    璃妍生怕缠巴在他身上的迹青被殃及鱼池,急忙将小太子捞了过来,放在一旁的软垫上,给伏剡捏了捏肩膀,非常不贴心地安慰了一句:“陛下息怒。”

    迹青跟着婴言婴语:“嗒嗒,咘咘。”(爹爹,不气)

    伏剡怒极,这时也不顾及一旁的迹青了,咬牙切齿道:“礼华,畜生!”

    璃妍立即捂住了迹青的耳朵。

    “他知道天庭送礼会恶心我,偏要送!他娘的,送的还是劳什子的玉颦山川卷!老子最烦他们仙人宝贵的这些东西了,不值钱!”

    璃妍跟着附和:“是,真不是东西。”

    伏剡一甩袖子:“下次见面,我非得把他那炉破丹给踢了。”

    他仰坐在贵妃榻上平息了片刻,又手臂一挥:“把东海南边的通口给我封了,平民商贸往来不管,只要是从南海龙宫来的,一律给我踹回去。”

    璃妍抬眼看了他一下,欲言又止。

    伏剡道:“我什么也不想听,你立即去做!”

    璃妍叹了口气,摸了摸迹青的小脑袋,只好游出去宣令去了。

    而另一厢,天庭。

    礼华同好友雪珩对弈,棋到落时,面上总忍不住泛起一股诡异的微笑,惹得雪珩时不时地望他一眼。

    两人话里闲谈,雪珩呷一口茶,问他:“今日可有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

    “你看出来了?”礼华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笑道,“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给一位故友赠了贺礼,在猜想他受到礼时的反应罢了。”

    雪珩略一思忖:“你说东海太子十岁辰宴之事?”

    “嗯哼,”礼华颔首,语气间免不了幸灾乐祸,“伏剡那厮还想自己偷摸着举办,不知会天庭,孰不知……”

    他话音未落,忽地别过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雪珩一看他那神色,联系两人先前的关系,便道:“定是东海那位见着礼物了。”

    礼华拿手帕擦了擦鼻尖,嘀咕道:“臭秃龙,又在暗地里说我坏话。”

    雪珩摇了摇头:“人家东海大喜的日子,你非要上去触霉头做甚。”

    礼华不欲与他多言,乐完过后,也就专注起棋盘上的局势来。两人身旁的桃花复生又复落,灼灼花瓣散到礼华的锦袍上,他轻吁一口气,笑道:“是我输了。”

    雪珩:“你今日不够专心。”

    礼华浑不在意,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花瓣,道:“起渊宫的茶水好喝,本君下次再来。”

    说罢,双指掐了个诀,就腾云驾雾地走了。即便输了棋,却连背影也透着一股洋洋得意。雪珩垂下眼睛,一旁的仙童走上来鞠道:“仙君?”

    雪珩落落地站起身,道:“把棋收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