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迎风(剧情,重逢
褚连泽,字成琳,人称东宫美玉,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外相,却是风行雷厉的白老虎,巧言擅辨。是我皇兄。 褚砚珩,字……不知道,名字文雅,人却是名副其实的修罗战神,尽管端着一派温和的显山不露水,仍无人敢小觑。是我皇叔。 褚连崇,字云止,皇子里最混日子的一个,被这两人字字珠玑的心照不宣夹着,只想溜之大吉。是我。 如我所料,皇兄今日目的当然不止拜访这么单纯,所以熬了半柱香后,我如愿退避,将清幽的茶室留给他二人侃侃,自己晃悠悠参观起这个别苑来。 这可是父皇钟爱的行宫,若非安南王在此借住,皇子想来还不容易呢。错落在百亩竹林中,引了两条天然山泉,四周幽静,是春秋度假夏日消暑的不二选择。 用作景观的小水车哗啦啦转,我伸手接了捧水,将脸埋入掌心,总算让浑浑噩噩半天的大脑清醒了些。 有人递来一方丝帕。 我下意识接过,手僵在半空中,又放了回去。 重新接了一捧水,一股脑糊到脸上,清凉感浸透五脏六腑,这下真的清醒了。 “殿下。”我窘迫的神情把身旁那人逗笑了。 “给我擦擦。”我挥着手,够他的帕子。刚才不该还回去的,这下一时半会睁不开眼了。 温柔的触感落在脸上,他帮我擦干了双眼周围。 小气,直接上手就算了,脸上其他地方的水怎么不管。见他的手悬在那里,我怏怏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通,抬头去看他的脸……愣住了。 原以为会见到一张陌生的脸,却是熟悉的模样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 景初没有易容。 细长的眉斜飞入鬓,浅灰色双瞳淡得泛光,嘴角自然含笑,一身月白衣衫松松挂在身上,不似近卫不似暗卫,倒像是和皇叔一起来度假的。 “我,”过多的疑惑堵在喉咙里,我一时说不出话,“我想吃云片糕。” “好,请殿下随我来。” 携着从后厨顺来的一盒小食与一壶冰茶,寻了一方凉亭落座。 他将盛着小食的餐碟一件件摆开,给我留够了思索的时间,这才慢慢坐下,一双噙着笑的眼悠然望着我,耐心等我发问。 见我一直盯着桌上的糕点,只好开口将沉静的氛围化解开去:“殿下,久违了。” 嗯……我的眼睫抖了抖,没有回话。 他默然片刻,状若无事般继续道:“多日不见,殿下,别来无恙?” 听完这句话,我缓缓抬起了脑袋,摇头:“不好。”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耍脾气,霎时没了声。我捏起一块云片糕送入嘴里,待凉丝丝的清甜慢慢化开,才小声吐出一个字:“疼。” 来者是客,他硬着头皮也得将话接下去:“可是身体有恙?” 我还是摇头。 他弄不清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瞧见他努力压抑至平常却泛了青的脸色,一字一顿,将剩下半句话倒了出来: “你泡的茶,太烫。我,舌头疼。” 片刻沉寂。 “……在下这就去帮您找些药来。”他语气里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也不像有起身的打算。 我期期艾艾地望着他:“不用那么麻烦,吹吹就好。” 吹是不可能吹的。他说,见殿下口齿伶俐,想来并无大碍。 我笑了笑,不闹了。 其实是真的疼。之前走神太过,恍恍惚惚闷了一大口guntang的茶水,从舌尖到喉咙口无处不散发着细微的刺痛。又苦又疼,又甜又疼——又疼又甜。 第一次尝到他亲手泡的茶,却只能白白浪费,可惜了。 还有另一件可惜的事:我舌头疼,技术大打折扣,今天不能吻他了。 祸不单行啊。 我的脾气并非毫无来由。 “你答应过要给我写信的,一个月一封。” 这不是什么意乱情迷时的昏话。 分别前日,他非要亲自备置一些杂物与丹药,我便陪他去东街走了一趟,乏累之时,在就近的醉江楼叫了桌小菜。 我当时说,他要记得给我写信,一个月一封就好,只有几个字也行。这要求简单至极,见他一诺无辞,我便欢喜的安下心来,是相信他从不轻言敷衍,多少把我的期愿记在了心里去。 可两个月过去了,第一封信还没来呢。 我差点怀疑是不是褚连川把我的信给私吞了。 景初理亏,顿时哑然。 我低低哼了一声,等他的解释。 “殿下,我这些时日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确实脱不开身。”他为我斟了杯茶,又将装着云片糕的小餐碟往我身前推了推。 从没真心怪罪他,只是心里没来由堵得慌而已。他如何解释于我而言区别不大,令人不悦的是他这把人当小孩子哄的道歉方式、毫不见外的态度,把我拿捏死了,噎的人说不出一句反驳。 真麻烦。不管他是侍卫还是暗卫,真麻烦。 我只知他自小为堂兄卖命,品阶定然不低,与堂兄交情好就罢了,今日别苑相逢,才后知后觉他恐怕也是皇叔的半个心腹。 他这身羽十一认不出来历的超绝的功力来自何处?自然与皇叔有关。皇叔行事低调,却带他来了祁城;他前些时日忙碌,一直跟在皇叔身边;他未佩兵器,穿着一身寻常服饰…… 他还毫不避讳地顶着这张和堂兄相似的脸,失礼的坐在我这名皇子对面。 知道我不会计较,连装一下都省了。 “你也不怕被人看见?”我闷闷数落他。 “无妨。”他轻松理解了我的意思。 是我咸吃萝卜淡cao心。这别苑上上下下都是皇叔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足为奇,至于他失不失礼……天知地知我知他知,只有我自己计较才行。 没话说了。我未曾设想该如何与他叙旧,好像只是想见他,想确认他没有彻底消失而已,没有浓烈的思慕之情需要倾诉,也不能像小时候对堂兄撒娇一样对待他。 我只好将小食推给他:“你尝尝这个枣。” 他无奈,捏起枣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口:“是很甜。” 我让他尝尝这盘梨花酥,他尝了,说很香。我让他把桌上小食尝了个遍,他一一应下了,澄亮的双瞳望着我,好似在问:现在消气了吗? 消气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太干了,喝口茶吧。” 茶是果茶,泡着冰窖里取出的冰块,既清甜又解渴。他举起杯子,放在唇边轻轻呡了一口,便放了下去:“殿下可还有吩咐?” “……是不好喝吗?”他应该不至于这样敷衍我。 他愣了下:“不,只是我的体质,不适合喝太凉的。” 难怪只要我往他身边一躺,睡梦中的男人就会不自觉翻过身来主动投怀送抱,也是因为这个?他畏寒,但身子并不冷,摸起来又柔韧又温暖,让人只想将整具身子贴上去牢牢抱住。 睡梦里的他比现在招人爱多了。 我仔细打量他的脸。眼底有些淡青,或许昨夜没休息好,大体上神清气闲,气色比分别时还红润了几分,看来他在皇叔手底下过得不错。 他问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我盯着他看了太久了。 “我……我在想堂兄为何没来。”这个理由至少好过如实交代、质问他为何离开我后过得更好了。 闻言,他目光敛起,一直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却没有追究我的冒犯:“世子殿下原本是要来的,但是他……一心监管花月郡今年实施的新政,不放心离开。” 我的道歉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头:“哦……” 还是多说两句吧,交代自己并没有透过他思念堂兄的意思,但会不会被当做欲盖弥彰的掩饰,他会信吗? 犹豫之间,却见他忽然起身,将自己那只瓷杯收进了食盒里,随后在我身边揣着手悠悠站定。 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耳边,愈来愈近。来者是一个侍女,她浅浅行了个礼,而后附到景初身侧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太轻,我偷偷调用内力也没捕捉到几个字。 ——不愧是皇叔,连侍女都是功力不俗的练家子。 景初的脸色瞬间一言难尽起来。 “好消息,坏消息?”我好奇地眨了眨眼。 “好消息,也是坏消息,”他叹了一口气,“王爷说,他与太子殿下相谈甚欢,邀两位贵客今夜留宿。” 嗯?这是十成十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