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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客栈,准备向着小二指的方向御剑而行。 “翻过山头就能看到成片的竹林,再往前走就是雾村了。”小二在出门时千恩万谢,又给云流兜了几个包子:“四位慢走。” 静云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本来关门出去的掌柜也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而后深深磕了个头。静云一时觉得眼热,又不好再去问什么,那样太伤心。 当他准备拿出自己灵剑的时候却看到易炎站在流火剑上用余光瞥着他。那副表情冷得吓人,活像是要把静云串在剑上带着走,他下意识往身后一抓,果然抓到了刚下楼来的云流。少年像是被提溜起来的小仓鼠似的,被静云安安稳稳放在了易炎的流火剑上头。 两个人的脸色顿时一僵,看上去有些窘迫。左右看看觉得挺好,少年意气和俊美无俦几个字简直扑面而来,面上满意,心里却空落落的。 顾入江倒是没御剑,他从口袋里掏了掏,竟是掏出一套车辇来,璎珞琉璃香炉暖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用的东西。 静云穷惯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伸左脚还是先抬右脚。顾入江一掀下摆坐好,看静云迟迟不上车才从丝绸帘布后探出头来指着门框上王国将相四个大字说:“不是我的,是你王二狗的东西。” 静云这下腰也不疼腿也不僵了,上车速度比顾入江还快,轻车熟路拿起香炉从地板隔层里找出一袋王晨藏起来的梅子干塞进嘴里。 顾入江:……行吧 车辇自然要比仙剑平稳,静云缩在暖融融的铺盖里出神,目光飘忽地想着事情,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出了客栈之后全然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前不是这样,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轨道。 顾入江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零嘴吃,听着窗外呜呜风声,冷不丁开口问他:“你喜欢易炎多久了?” 静云大惊,猛然扭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顾入江却看着窗外不远处御剑而行的二人说:“我看你一直看着易炎他们,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静云沉默下来,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居然盯着易炎看了那么久吗? “我只是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比我站在易炎身边的时候更……” “般配?”顾入江吐了嘴里的壳转回头来。 丝绸帘布被吹起一个角,外面的人看不清车里的情形,只能隐约依靠透出的光亮看见两个影子正在交谈,从帘布掀开的地方望进去还能看见铺在地上的兽皮地毯和细瘦伶仃的脚踝。 云流收回视线,微微踮起脚在风声遮掩下只对易炎说了一句话:“顾入江有问题。” 易炎头也没回:“我知道。” 静云对着般配两个字实在点不下去头,只能掩饰过去:“年少有成天资聪颖,总是会让人羡慕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易炎那样的人为何容忍你一个废物点心当他师兄那么久?”顾入江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吊儿郎当地,就像是在一边嗑瓜子一边喝茶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成天往外跑,接了多少任务走过多少城池,见识人间百态,却可以拘着你不让你下山。”他顿了顿撑着下巴看着静云,严肃地五官中透着点悲哀,“你看,你只是下山来找点……姑且称之为乐子吧,他都能发那么大的火。” 静云本想反驳只是因为自己太没出息,却又被顾入江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有点像没能完成主人命令气急败坏的看门狗。” 话毕他还举着手汪汪叫了两声,只是太过不搭配周身气质,看着有些滑稽。 “顾师弟,慎言。” 顾入江摊了摊手。 静云又去看窗外,透过一层纱帘,能看见云流踮着脚凑在易炎耳边说话,或许是风太大的缘故,易炎微微侧头回了句什么,云流扒着对方肩膀的手缩了回去,却贴得更紧了。 还没等静云觉得心酸,两人齐齐回头看向车内,随即流火剑倾斜着靠了过来。 云流伸手撩开纱帘探进头来:“我们好像飞过了。” 顾入江皱眉:“可没看到雾村啊?” 云流点头:“易炎师兄说要下去看看,这里灵力稀薄竹影茂密或许是看漏了。” 顾入江四处看看,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茂密竹林,和远处的一条溪流。 云流重新站好,流火剑下降拉开了一段距离,静云把脑袋向另一边望去,竹林像是和天边连成一线看不见头,再往远去或许就是他梦见过的九重天尽头了。 顾入江也把车辇往下降,很快就落入了竹叶中。 两人踩着厚实的落叶往前,云流和易炎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沙沙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山林间,阳光漏下形成无数斑点像撒了满地的金子。然而奇怪的是林中没有任何鸟叫或是别的动物的声音。 静云正觉奇怪,却看见了方才在半空见到的溪流边正有个女子穿着粗布衣裳打皂角,身旁放着一个巨大的竹篓,里面似乎还有个小女孩探头探脑的。 小姑娘大概是余光瞥见了竹林里有东西在晃,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两根漆黑的羊角辫一甩一甩的,随即咿咿呀呀叫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又脆生生的,有点扎耳。 “有人!”她拍起手来又想推倒装着自己的竹篓从里面爬出来,“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小女孩的声音大概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太过名次按,不一会云流和易炎也汇合过来。 “怎么了?”云流跑下流火剑第一时间抓住了静云的手。 “可能是村民。”静云望过去,看到小女孩终于推倒了竹篓咕噜噜滚了小半圈才忙手忙脚从里面爬出来。那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只不过她的动作很奇怪,站起来的时候动作不是一气呵成的,更像是关节各处每次只能动一个地方,先站直了腿才直起腰,同时扶着腰窝缓慢又滞涩。活像是个七老八十,老态龙钟的人。 她一开始只注意到了滚出来的小孩,而后才看向小女孩咯咯笑的地方,视线移动速度也很慢,甚至眯起眼皱着眉看了好一会才看见从竹林里率先走出去的易炎。 静云被云流拉着走了两步才在波光粼粼的溪流里看清了她在洗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件鲜红为底金线刺绣的嫁衣。 被那女人呼伦提起来的时候甚至袖口的凤凰看上去有点像落了水的鸡,头是朝下耷拉着的。 可……谁会洗嫁衣呢?更何况是看上去已经有些成就脱线的东西。 女人注视他们好一会,突然想发了疯一样动了起来,方才那种缓慢又凝滞的动作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得,提留着还浸满了水大约好几斤重的嫁衣就直线飞奔了起来! 静云被吓了一跳,伸手要拽云流把小孩往自己身后藏,可易炎还没来得及拔剑出鞘,那女人就趟过河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静云面前,一把将那件嫁衣囫囵塞进了他的手里,而后拽起还在状况外的云流转身就跑,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抓起在地上没爬起来的小女孩。嘴里咿咿呀呀叫唤着什么,那声音其实很好听,像是江南温婉女子偶尔嬉笑打闹时的声音,只是她叫的太响太急反而像是一种没有内容的鬼哭狼嚎。 静云、易炎:…… 这时候顾入江像是才回过神,扒开竹叶推了一把僵在原地的两人大喊:“快追啊!” 易炎拽过还看着手里湿漉漉嫁衣的静云,把人捞上流火剑,扣住静云腰身,风声顿时充斥了他的耳朵,就连顾入江在背后大喊带上我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风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静云觉得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像是一根烧烫的烙铁牢牢把他按在了易炎怀里,手里的嫁衣却冷得像是要结冰。那种冻入骨髓的寒意又一次从丹田开始翻涌起来。 易炎大约知道静云听不见,一手撑住他后心度入灵力,一边低头在他耳边说话。 “别忘了师尊闭关前说了什么。” 无必要不下山。 翻涌的寒意是被易炎的灵力压下去了,静云甚至错觉自己半边脸在发烫。但是他回想起在车辇上和顾入江的对话。 “你不觉得他像是没能完成主人命令,气急败坏的看门犬吗?” 静云觉得从自己后心渡进来的灵力或许是冷的。 女人跑得太快,那已经是近乎于不正常的速度了。静云和易炎不想跟丢又想看看对方会跑到哪里去,一路尾随竟然也没拉进多少距离。 只见云流白色的弟子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左突右闪,忽然就转进了竹林深处。 “这个角度御剑进不去。”静云拉了拉腰上的手,“从上面走。” 易炎却没动,冷冰冰道:“低头。” 静云眼见就要撞进竹叶里去了,下意识低头,却感觉到那只放在腰上的手按在了他的侧脸上,宽大的手掌护住了他的半张脸,有力带着剑茧的五指微微张开不至于挡住视线又恰到好处按住了他的太阳xue。 如澎湃浪潮的灵力流泻而出,易炎双指并拢画指为剑,倏然挥出剑气,那茂密竹林顿时被烧红、枯萎,在两人飞身略过的气流下向两侧倒去。 静云艰难真开眼看去,却猛然瞧见一个灰色的脸孔直直向他扑来,那张脸上五官扭曲在一起,看上去眼睛并拢在一块,没有鼻梁,只剩了两个洞充当透气的孔,嘴大张着露出里面如烟雾飘散的躯体。 他大惊失色,猛地往易炎怀里缩了一下。 两人霎时失去平衡,摔落剑下。 好在竹叶够厚,距离也不高。静云颤颤巍巍爬起来的时候摸到的是厚实的竹叶和温暖的手臂肌rou。 易炎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副神情在冷漠疏离中似乎带了点无可奈何? 静云几乎要疑心自己看错了。抱歉二字刚出口就在听见背后顾入江叽叽喳喳的叫喊声里缩了缩脖子。 “哎哟您二位慢点!也犯不着放火烧......”顾入江穿过灰黑色的残骸们,突然看见静云双手撑在易炎肩膀两侧,跪坐在对方身上,易炎还一脸被打扰的怒意看过来,那双眼睛基本和喷火没差别了,他夸张地抬手捂住双眼,声音比刚才还大,“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您二位继续!” 静云:...... 易炎:“下去。” 静云忙不迭起身,还不忘了把易炎头发上的竹叶摘掉,收起流火剑擦干净上面的脚印,端端正正双手奉回。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找人的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