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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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风为了支付医药费,没在小县城里待几天,就跟医院协商好,转院到了a市。 他在这里有一个常干的工地,包工头待他挺好,待遇在临时工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他一打电话,那边就马上把他收了。 魏风安顿好奶奶的事,便收拾好东西搬进了宿舍。 和他同舍的有七个工友,有两个是在本地有家的,床铺不常住,因此切切实实地住在里面的连他只有六个人。 小房子不大,十来平的样子,臭烘烘地挤着六个男人,条件算不上苛刻,但显然也不舒服。 魏风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这样的活计已经干惯了,要不是家里还有地要侍弄,进城打工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搬进去的时候正是晚上,房子里愣愣坐着四个人。 见他推门,大家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回过头去。 只有一个和善点的人凑上前来问,“小兄弟,打哪儿来的?” 魏风腼腆地笑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一包烟,“大哥,来一根。” 他又轮次走到别人旁边,挨个递发了一根。 大家各自和缓了脸色,对他点点头。 “还挺上道啊,”最先开始搭话的大哥笑着调侃道,“不是第一次来了?” “嗯,我家是白鱼道沟牛鼻子弯的,来这儿干了有个四五次了。” “哟,那还算是老人了,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啊?”那人夹起一根烟,点着了,往嘴边送去。 “……可能是我干的时间短吧。” 魏风有个毛病,他跟不太熟的人说话,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总有一种毛毛躁躁的感觉,于是他截了话茬,歉笑道:“我去洗个毛巾。” “去吧去吧。”大哥靠在桌子边上开始吞云吐雾。 宿舍尽头有水房,可魏风偏偏把衣服拿下了楼去洗。 包里有奶奶的换洗衣服、用脏了的毛巾、他自己的袜子,还……还有一双灰扑扑的草鞋。 魏风吹着风,突然有一点难受。 他仰了仰头,把目光聚集在皎洁的月亮上。 水龙头哗啦啦地响着,此时的洗手台寂静无人。 树丛里依稀有几声动物的叫声,一切都是如此和谐。 第二天,魏风起了个大早。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晴空,阳光普照。 魏风往脖子里搭了条白毛巾,便推着板车跑起来。 他一早上大概拉百十趟,到了晚上能干个快三百,这样一天下来两百多,月底也是个八九千。 他自己省一点儿,给奶奶七千五,就算治不好,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更卖力起来。 他的动作却被一旁的人看了去。 “龙哥,看那小子,”那个被唤做龙哥的顺着小弟的指头回望过去,果然看到了魏风,“就他爱出风头,你看看,他来了,兄弟们都得陪着他干活,我们这些小的,烟都少抽了好几根……” “哼,你自己不干活,还想叫别人也不干……”龙哥伸手砸了他一个暴栗。 “诶呦,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 小弟捂着头,重新拉好白手套,也开始推车去了,龙哥却失了笑,眼神定定地看着魏风。 魏风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他只是卖力地干着,挥洒着每一滴汗水。 傍晚,大家都累了一天,几个男人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聊赚钱,聊女人。 寸头大哥躺在床上,“成日里没有黑天白天的就是干,天天干,cao他妈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说着,就像配合他说的话似的,一边用手狠狠捶着床。 “行了,陈寸,你他妈的天天抱怨,大伙才不想听呢,你们说是不是啊。”他下铺的兄弟狠踹了一脚床板,笑着跟大家说。 “你他妈什么意思?老子说会儿话还不叫了?你是我爹啊,管这么宽?”陈寸猛地翻起身来,怒瞪着床下的人。 床板很薄,随着陈寸的动作嘎吱一声,床下人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不计较床上的愤怒。 “成天发牢sao话,就你屁事儿多。” “我cao你妈的,还没完了是吧!”陈寸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怎么的?要打一架啊,我告诉你,老子奉、陪、到、底!”说着就拽着陈寸的衣领准备出拳。 “两位大哥,别打了,消消气,消消气,来抽根烟缓一下。”魏风赶紧调停,倒不是他多想管闲事儿,但是如果两个室友打起来了,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 他递出两根烟,“烟不好,发了工资再买。” 床下的人闭上眼,磨了磨牙,松开了手,“行,我下次注意。” “啥意思,刘小光,老子还要你让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陈寸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根本不领情。 魏风赶紧上去劝,“陈哥,陈哥消消气……” “cao你妈的,给我滚远点,老子就烦你这样的人!”陈寸猛推了魏风一把,怒喝道。 陈寸属于突然发难,魏风意料不及,踉跄了三四步。 “你怎么像疯狗一样?叫你声哥,你还真来劲了?”魏风也火了,他原本脾气就不是很好,最近烦心的事儿也多,还真就没什么耐性。 这时候,和善大哥开口了。 “行了,三儿,大家都让着你点儿,你也别太毛躁了。”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番话,却好像定海神针似的,一下子把陈寸定住了。 “啧。”陈寸恼火地穿上衣服,摔了门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敲响了。 “肯定是那孙子忘带钥匙了,风儿,你去开门。”刘小光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说道。 门开了。 来的却不是陈寸。 主管笑着敲开了门,“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我们又来了一个新成员,来,小宁,介绍一下自己。” 魏风愣在了原地。 宁书垂着头说道,“……大家好,我叫宁书。” 刘小光睁了眼,从床上爬起来,“这名字好呀,宁叔,一下升了个辈分。” 房子里的其他人一下子哄笑起来。 主管也微笑道,“大家和小宁技术员好好相处,他可是咱们工地第一个会开小车的。” 说完这话,他就准备出门。回头关门时,忽然看见站在一旁的魏风耷拉着脸,他一扭头看宁书,表情也不是很好。 他心中略有些疑问,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房子里一下沉默起来。 “咱们新来的小兄弟不爱说话呀……”刘小光对宁书还挺有兴趣的,一直在找着机会搭话。 “行了,光子,你就直接跟人家说,‘我想跟你学开小车,你能不能教教我’,就完了呗。” “滚滚滚,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刘小光像是被说中了似的红了脸,“那个啥……小宁师傅,你教教我呗。” “我……我,我只能教给你车怎么cao作,具体的常识你还要看书。”宁书实在没有见过这么热情直接的人,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还要看书呀……唉,行!看书就看书。”刘小光一咬牙,答应了。 “小宁师傅,你可是要了刘小光的老命了,让他读进去几个字儿,真是比母猪上树还要难呀,哈哈哈哈哈……”几个人哄笑起来。 “你们他妈的真欠揍,我告诉你们,等我学成了,一天搬个几百车,把你们全都赶下架!” “好哇,你敢说我们是鸭子?来啊刘,把他按住!” …… 房间里的热闹喧嚣,仿佛把魏风完全排斥在外。 他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书抬头看了看他,终究也低下头去。 几个人闹到十点,才各自睡下。临睡前,魏风主动去打了热水,路过宁书时,给他了一杯。 这一幕却被刘小光看到了,“好哇你,魏风,亏我还把你当个汉子,你居然背着我们兄弟偷偷跟小宁师傅示好?你太过分了你!” 说罢,又从床上爬起来,把魏风倒的水倒进了一旁工友的洗脚盆里,烫得那人嗷嗷叫,“真缺德呀你!” 还一边嘶嘶地抽着气。 刘小光重新倒了一杯水,“别理他,喝我的。” 宁书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点头接受了。 魏风见状,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好抿着嘴上床去了。 望着魏风的背影,宁书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冤家路窄吗? 怎么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