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
林家除了林微往上数三代都是务农的,守着一亩三分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挥锄头。林长仁更是把自己那块地看得比什么都重,一天过去看三回。原先家贫,连头牛都没有,就纯靠肩拉手扛,春天翻出松软的土来,播下种子。到了秋天,地里的麦穗结的比旁人的都大。 后来林微有出息,在学堂找了个上等人的活儿,家里才有了牛。但林长仁还是喜欢自己扛着个犁自己翻地,好好一头牛愣是拴在树边乘凉。一个屯里的人笑他不知变通,他就摸摸脑袋嘿嘿一笑,“我自己就是头牛,那牛娃子就在一边陪着我就行,那是我家微娃儿孝顺我滴。” 往往这个时候婶娘就会叉着腰在田埂边骂,“就你那个死德性哦,不知道享福的,累死你这头憨牛算了!” 林长仁啥也不会,就会种地,倒也娶了个干净利索的婆娘。婶娘勤快又孝顺,一大家子被她照顾得井井有条。两人成亲七八年一直未有生育,待到林微体弱的爹撒手西去,就领了林微来当自己的娃儿养,一养就是十年。 庄稼人想留个后,无非就是走白事那天想要有个抬棺哭坟的,林长仁也总是在他难得回屯里吃饭的时候笑眯眯地说,“我家微娃儿有出息的紧,等我走喽,微娃儿定是要送我的。” 林微总是觉得林长仁这些说的太过丧气。林长仁身子健壮的很,一年到头连喷嚏都不打一个,想后事未免过早。林长仁却每每都在婶娘的白眼中说,“都要先想着嘛,人老喽,指不定哪个时候就没喽。”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的就没了。 就在林微踉踉跄跄跟在马屁股后面的时候,慢慢的、慢慢的,背上那个曾如牛一般强壮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 林微痛苦的将头埋入双膝间,带动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屠夫的汉子往他身边凑了凑,有些好奇的低声问,“你是为啥被抓来?” 林微头埋在膝窝中没有起身,轻轻摇了摇头。 “你也不晓得啊,我也不晓得我是咋个就被拉来了。我没爹没娘的,刚存了点钱要娶媳妇,就被拉来,说我哪个表弟大不敬。天地良心啊,我连爹娘都没有,哪来的表弟啊……没个天理啊……”那屠夫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肥rou瞧着凶狠恶煞的,却一边说一边抹着泪,“造孽啊,造孽啊,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那么拼命了,攒的那点子家底,都充公……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尖叫声让林微惊恐地抬起头,看见狭小逼仄的牢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军卫,那军卫手执长棍,朝着屠夫不停挥打,“代罪之人,还敢说如此大不敬之语!” 屠夫抱头滚落在地,一边哀嚎一边翻滚,鲜血四溅。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奴隶纷纷四散抱着头窝在了墙角,没有一个有多余的动作,像是见惯此等场景似的,动作整齐划一,极为娴熟。 等到哀嚎声逐渐变弱然后消失,牢里酸臭味被扑鼻的血腥味取代。那军卫朝着地上烂做一滩的软rou唾了口唾沫,然后长棍一挥,尾端碎rou血滴飞溅砸在林微脸上。他扬着头垂眸,瞅着脸色煞白浑身发颤、一个劲往墙角蹭的林微说,“你,随我出来。”